三月一个周末的早晨，位于郊区的大学校园人头攒动，纷纷嚷嚷，五彩斑斓的外套点与绿植交辉相映。
年轻人的脸上充满了朝气和稚嫩，眼里透出对这所大学的期盼。他们或笑着说话，或焦灼地背诵考试内容，但目的都很一致：上岸。
此时在候场教室，几个监考助手在闲聊，时间还很早，候场区只有寥寥几位学生，林婧将复习资料摆在桌上，虽是看了无数遍的知识点，她却感觉吃力，无法进入状态。
人开始多了，林婧已无法集中精神，教室让她感觉到压抑和紧张，此刻的想法是，她想逃，不想面试了。
上与不上，只是一个选择。
最后还是忍不住，林婧躲在走廊的角落，旁边是个篮球场，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打球的人。
她靠墙而立，双手随意地抓住头发，细软的发丝在指尖缠绕。
对面也是面试的教室，有人推门而出，她的眼睛便忍不住眯起来。
那人正向她走近，高大的身影蓦然出现在面前，走廊顿时显得狭小。
他正在打电话，另一只手掌捂住脖颈揉捏，大半张脸被口罩挡住，耳廓透着红光，修长的双腿迈步略大，擦肩而过时带起了风。
顺着那鼓起的口罩，林婧不由得在脑中勾勒男生的全貌，结果柠檬茶卡在喉咙，可怜地呛着了，满脸涨得通红，咳嗽止个不停，只好窘迫得扭过头去。
男生脚下一顿，淡淡地扫了眼，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传来，他收回视线，径直往另一边走去。
一个想法从林婧的脑中蹦出来，她被自己吓了一跳，默默咽下口水，心脏跳动得极快。
那人折回来，在贩卖机前又停住脚步。
她耳朵一红，心发颤，小眼神悄悄打量男生。
“滴滴滴。”
男生很快挑中咖啡，手指飞快地按下按键，在外套口袋里搜了个遍，忍不住凝眉。
机会来了！
林婧揣着刚才买柠檬茶兑换的硬币，眼疾手快地塞到投币口。
男生很高挑，即便是她穿着五公分的高跟鞋，也不过到他的肩膀处。
他有着小麦色的肌肤，黑色短碎发微卷，后脑勺一撮头发俏皮地翘起，那双眼睛狭长而黑沉，略显疲态，此刻冷冷地打量着她。
注意到男生防备的目光，林婧不经意地脸红，嘴唇稍稍蠕动，在莫名的压迫感中弱弱地开口。
“不用客气，我刚好有零钱。”
男生恰好挂断电话，望向眼神殷切的人儿，将手机迅速放回口袋。
林婧尴尬地开口：“我、我没那个意思，就当是请你喝。”
“谢谢。”
咚地一声，一罐咖啡被推到底端，男生蹲下伸手去掏，转眼间便站起来，迈起长腿欲走，仿佛身边的人不存在。
“等等，同学！”
“我、我想问你，呃，你、你的......”
林婧支支吾吾半天，嘴巴变得更笨，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男生以食指勾住银色拉环，随手将其抛到垃圾桶，一气呵成，形如流水。听到喊声，他越走越慢，几乎要停住。
“呃，没什么。”
算了，她的良心过意不去。
她低着头，没发现男生扭过头来。
“嗯，电话号码？”
她猛地抬头，下意识地否认：“我不要电话号码。”
走廊变得安静，她红了红脸，好像不对劲。
又添了一句，“不是，我不是不要电话号码。”
男生侧身背对着光线，那双黑眸微微眯起了。
“今天面试吧？”
他怎么知道，林婧愣住，嘴巴微张。
男生也不解释，接着说：“篮球赛比面试重要？”
“啊？不重要啊。”
她小声嘟囔：“我也看不懂篮球。”
但是以后能不能来看球赛都是个未知数。
男生轻咳几声，吸了吸鼻子，脸色有些白。
林婧没想那么多，掏出未开封的纸手帕，递过去。
男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张微红而干净的小脸，捕捉到她眼里那一抹胆怯，忍不住凝眉，虽然鼻子不太通畅，仍能嗅到她身上淡雅清香的脂粉味，似有若无。
见他没说话，也没接受，林婧脱口而出：“别误会，只是看你感冒挺严重的。”
说到最后，连声音都变弱，她悻悻地笑了笑。
男生抽走纸巾，并不着急打开，漫不经心地说道：“该去候场教室了。”
林婧的神经开始绷紧了，她抬起沉重的双脚，如临大敌般走向教室。
当她经过男生时，耳边响起一句话：“不要紧张。”
低沉醇厚的嗓音还带着厚重的鼻音，不知不觉间安抚了她的情绪，心情放松下来。
她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多了。
前面几名同学陆陆续续进去会议室，终于轮到她了，林婧挺直腰背，顺手理了理衬衫的领子，而后拉开会议室的门。
也许是心情受到鼓舞，几轮提问下来，她都游刃有余，基本能答得上来，老师们看起来还算满意。
当她的明眸坚定地望向围成一团的老师们，扫过一圈后定格在最末端，直到男生的口罩跃入眼帘，两人在空中对视，冷冽清澈的眸光让她抖了个激灵，本来微翘的嘴角蓦然僵住，心底涌起莫大的恐慌。
桌下她那两只手沁出冷汗，偷偷泄露她的慌张，只是表面还在佯装镇定。
男生眼神淡然，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轻盈飞舞。
幸好面试基本结束，只剩下闲聊。
漫长的面试画上句号，林婧松了一口气，关上门的那一刻仰天无声地哀嚎。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跟老师搭讪，自己那点小心思，肯定被看穿了。
没多久，教室里走出两人，其中一人年纪稍大，体型微胖，看着很是和善，他边走边嘱咐旁人：“你整理下项目的完成情况，下周开会做个汇报。”
“好的，李老师，我先回去了。”
林婧回过神来，年纪较轻的男人带着口罩，不正是搭讪的老师嘛。
她三步并作两步，假装很轻松地来了句：“老师，您们好！”
两个老师很是惊讶，纷纷看向她，李老师更像是在憋笑。
而另一个老师脸好像，臭了。
林婧心咯噔了一下，安慰自己，没事的，我这是给老师留下好印象。
带着这个想法，她微笑着离开，去找好友陈宁会合。
在归途中，陈宁问她：“你怎么不要个联系方式？”
“嗯，为什么？”林婧不解。
“反正今年考不上——”
林婧小声抗议：“我考得上！”
陈宁白了她一眼，是谁早上起来的时候一直絮絮叨叨自己考不上？
“好歹认识个老师，加深印象，下年报他的研究生。”
林婧猛然抬头，深深地看了陈宁一眼，竖起大拇指，颇为同意地点头。
“有道理。”
“呵，女人。”
“那咱们回头？”
林婧连忙摇头，说：“不了，我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