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丁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平平伸出,脚下不丁不八,这也是他回忆起以前看过的武侠片中高手的做派,除了对面的石狐,现在的他还真没把其他那些黄衣骑士放在眼中,至少场面上不能落了下风。
不过这幅画面落在那些喽啰的眼中还真有点震撼,眼前的余一丁俨然就是一名前辈宗师,唬得那群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只是在一旁屏息观望,特别是那三名钢刀都被余一丁的气指弄断的家伙,眼神中明显带着浓浓的敬畏,三把钢刀断的莫名其妙,事后他们也没敢跟石狐明说,只是含糊地表示是对方施放暗器所致。
此时余一丁已经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他不知这位石管家手底下到底有多少斤两,也没想着主动出手,寻思着还是先做好防守,只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是他的这付作态落在石狐眼中则是大大的不同,在他看来余一丁也就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算从小练功最多也就只有十几年的功力,怎么一上场整个人居然显露出一股沉稳的气势,心头不禁暗自警惕起来。
二人遥遥相对了片刻,双方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还是石狐最先耐不住性子,他们这队人本是追击一名破坏了青炎门好事的道人,没想到那人的道行颇为高深,十几人围捕居然都被他逃走,还伤了几名弟兄,就连自己也吃了个大亏,脸上被那道人的拂尘擦出一排血痕。
石狐正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又见着余一丁脸露淡然的样子,心中更加恼怒,虽然警惕,但是并不妨碍他出手,于是石狐便率先发动了攻击。
他缓缓从腰后抽出了一把戒尺般的武器斜指朝天,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既然说起来是双方切磋点到为止,对方又是一副等着自己先出手的姿态,那么石狐就有更多的时间发动最强一击,也好一招就将余一丁拿下。
余一丁在五丈之外望见石狐抽出戒尺,心中也暗自戒备,那尺子先前已经瞧见过一次,这种武器倒是不常见,远远望去就是一把黑乎乎的直尺,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更想不出会发出怎样的攻击。
正在余一丁凝神戒备之时,石狐已经准备完毕,口中也停止了念叨,双眼却突然圆睁,目光中似有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他手握的戒尺也自下而上倏地闪过一道绿光,随后便听见他的口中低喝一声,“起!”
尺头上突然涌现出一团绿色雾气,不消片刻便在戒尺上方形成了一团两尺大小的绿色气团,而且这气团聚而不散,仿佛有实质一般只在半空中漂浮。
又等了片刻,直到那气团由浅绿转为暗绿,似乎戒尺内有源源不断的气流在不停地补充着气团,紧接着又听见石狐口中再次低喝一声,“去!”
只见那气团本来还在半空中飘荡,突然间就化作一只奋力奔跑的怪兽模样,而且那怪兽的周身还隐隐带着暗红的火焰,张牙舞爪地急速向余一丁冲了过来。
余一丁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类似的攻击手段,就在阿古达木大草原上他跟草原萨满乌萨苏的拼斗中就已经见识过那只可以将他整个吞下的鬼头,而且当时他就感觉周身被厉鬼冤魂缠绕,时不时都可以听见阵阵鬼哭神嚎。
因此当石狐发出的这团怪兽般的气团冲过来将他围住时,余一丁还是同上次与乌萨苏拼斗时一样的应对,只是将无形罡气催至最大,如果有人可以看透气团就会发现,虽然余一丁整个人都被这气团包裹,但是并没有一丝绿气能够突破他的无形罡气,那些火焰气流只是在余一丁周身三四寸外的距离翻滚旋转燃烧。
霎时间余一丁就变成了一团冒着暗红色火焰的绿色人形,身处其内,余一丁除了能够听见气流围住他高速旋转时与无形罡气摩擦发出的尖锐哨音以外,再无半点异响,更不用说鬼哭神嚎了,看起来这气团还是与萨满收集的冤魂厉鬼不太一样。
而且从那气团将他包裹后,余一丁就感觉到一阵阵灼热,他觉得自己周身的无形罡气似乎都已经燃烧了起来,不过也就仅仅是灼热感,还未到让他无法忍受的地步,所以他也只是催动无形罡气抵御气团的燃烧,暂时还未使出气指进行反击。
其实这火球就是石狐在赤炎门最初修炼的赤炎功法,此功法本来是纯粹的火系攻击手段,不仅对人兽,就是一切厉鬼邪祟都会被此火球炼化,所以肯定不会有冤魂厉鬼围绕余一丁,但是后来他又修习了祝融秘籍,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所施放的火球变成了青绿色,而且不仅是通过火焰攻击敌人的皮肉,其内还有那团暗绿色的气流可以摄魂夺魄,如果在他的全力施为下,甚至可以让敌人形神俱灭,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与郑培雄沆瀣一气的主要原因,这个秘籍继续修习可以让他的实力大涨,他肯定是全力支持的。
可是石狐却忘记了一点,最初的赤炎门因拜火而尊崇祝融帝君,门内弟子也是为百姓祈福祭天,以期永获光明,赤炎门在大泽之地也一直以正派自居。
他哪里知晓那个什么祝融秘籍其实就是郑培雄献给老掌门,伪称是老掌门无意间获取,当赤炎功法慢慢改变了模样,从真正的正炁之火变成了青绿色的鬼火,又兼具攻击魂魄的阴毒,赤炎门的性质也在悄然发生转变,从祈福祭天渐渐转变为捉鬼驱邪,直到最后老掌门改门派名称为青炎门,就已注定了赤炎门的萧墙之乱。
闲话少说,还是回到二人的比斗中来。
石狐这边见着余一丁已经被气团完全包围,而且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红绿火焰的大火球,看来这次的比斗就将这样轻易的结束,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目光再越过余一丁望向远处手持弓箭的女子,看起来她也被自己的功法吓傻了,只是望着火人一般的余一丁楞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柳翠一直关注着场上的局势,余一丁开始被火焰包裹时她也稍稍有些紧张,不过已经和他相处了那么久,不仅是听说也亲眼见识了余一丁无形罡气的强大,又见大哥虽然浑身冒火,可是哪有被火烧着的人还能如此镇定地立在当场,早就应该乱蹦乱跳了,因此她的心中也有数,渐渐地并无太大的惊慌,只等余一丁的反击开始。
余一丁处在燃烧的气团中间,片刻后他就感觉到那股灼热感在逐渐减少,而周身围绕的绿气却像是想要突破无形罡气的壁障一般不停地与其摩擦冲撞,由此引发的呼啸声一阵阵传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石狐心中的得意也在逐渐减少。
一是因为余一丁立在原地已有半柱香的时间,可是依旧没见他有委顿的迹象,似乎仍然是生龙活虎,这很不符合此种攻击的效果。
其次是余一丁周身不停地发出阵阵尖利的呼啸,石狐并不清楚此种啸声因何而来,在以往的拼斗中也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这一点令他逐渐不安起来。
火球是赤炎功法,而绿气则是祝融秘籍中提到的专门攻击魂魄的秘法,在以往的拼斗中到了此刻被攻击的人应该早已在火烧和神志不清中倒下了,可是对面这位直到现在依然坚挺,而且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石狐渐渐感到不妙,这招攻击已是他目前所能发出的最强攻击,可是对方不仅丝毫没有受到伤害,而且也没有做出任何还手,石狐不知对方是在全力防御攻击,还是在准备反击,但是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能再有任何留手,现在已是骑虎之势,决不能给对方以喘息之机。
心念一定,石狐左手狠狠地一拳捶打在自己的胸口,同时口中钢牙咬破舌尖,只听“噗嗤”一声,一口精血就喷在仍然直立的戒尺上。
一直都说石狐的兵器是戒尺,那是因为余一丁自打瞧见它第一眼就以为是把戒尺,其实不然,这个东西名为“矩直”,是一种法器,取自大泽之地一种神鸟毕方的腿骨打磨而成,所谓毕方,兆火之鸟也,双翼独腿,形似仙鹤,此鸟只在大泽之地繁衍生息,数量稀少极难捕捉,只因其身带怪火,独腿笔直,腿内骨髓自带火精,因此毕方常常被赤炎门弟子设巧计捕捉来取腿骨炼制成法器,在使用赤炎功法时威力倍增。
而石狐所用的矩直本身发出的是暗红色火焰,只因他后来又修习了祝融秘籍才使得火焰颜色发生了改变,并且威力也更大,那些绿气还能在火攻之时渗入对方体内摄魂夺魄,就使得石狐的这一攻击手段更加犀利。
但是现在那团火球面对余一丁却迟迟不能建功,而且他也没有被绿气摄魂夺魄的迹象,这就使得石狐心头暗自有些着急,连忙往矩直上喷出一口精血,只见其上忽然有点点荧光闪烁,黝黑的表面也显现出龟裂般的花纹,随后便有一道灰绿色的雾气从其顶部再次冲出,直直飞向余一丁。
当这些雾气接触到余一丁周身围绕的气团时,那些暗红中带着青绿的火焰猛然减小,可是尖利的呼啸声立刻响起,那是这些雾气同余一丁的无形罡气剧烈摩擦发出的响声,与此同时余一丁只觉得护身的无形罡气急剧减少,同时自己的丹田之气就像是被快速地抽取,而那些雾气正在迅速地溶解自己的护身罡气。
余一丁大骇,这算是什么攻击?专破无形罡气吗?
可是石狐看见余一丁脸上的惊容,终于再次露出一丝冷笑。
在无形罡气不断减少的情况下,终于有一丝丝的绿气侵入了余一丁体内,而他的身躯也在此时不由地晃了两晃。
那些气流在进入余一丁的身体后,直接向涌向几处大穴,其中又有一股快速地冲向他的识海,本来已经消散许多的无形罡气和他体内的那一丝丹田之气只得大部分龟缩在各个大穴附近和通往识海的经络中严防死守,拼命地抵御那道绿色气流的冲击。
现在已经变成了两种气流的交锋,无形罡气和绿色雾气纠缠在一起,战场则是余一丁身体内的血肉经络,本来在他身体表面有厚厚的一层无形罡气防护,使得那些火焰只能在距离体表三四寸的地方燃烧,可是现在余一丁的护身气流必须分出很大一部分在体内防御,所以他的身体从外表看起来已经隐隐有不支的迹象。
猛然间余一丁只觉得自己的神念毫无征兆地再一次脱离了身体,似乎是抵挡不住外来的侵袭,就像被动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此时就算那些绿气攻进识海,依旧无法重创余一丁的神念,这似乎是神念的一种自我保护状态。
但是若无识海,神念便没有依附之处,若是识海遭受重创,余一丁的神念也就会像无根之水无土之木一般变成无主的魂魄飘荡在虚空中。
其实这正是石狐所修祝融秘籍的阴毒之处,那灰绿雾气直接攻人识海,摄魂夺魄,轻则使人变得痴傻疯癫,重则性命不保。
站在远处一直观望的柳翠也发现了余一丁的异样,从他晃动身体开始,后来又像是忽然缩小了一圈,但是周身的火焰依旧没有减少,那是因为无形罡气的减少而使火焰靠近到距离身体不到一寸,似乎很快就将烧到余一丁的衣角。
正当柳翠心头惊骇准备放箭射向石狐支援余一丁时,场上的局势突然又发生了变化。
石狐感觉到余一丁已到了强弩之末,应该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倒下,心头不禁暗自得意起来。
“哼!虽然你小子看起来挺厉害,不过最终还是要败在我石狐手下。”
虽然石狐不算个好色之人,但是他深知郑培雄却是乐此不疲,前面驴车中的两位小娘子看起来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抓回去送给郑掌门也可以嘛,他石狐能有今日全拜郑培雄所赐,送他两名美女也是应该的。
何况眼前这名青年还有与那道人有同谋的嫌疑,道人跑了他还可以抓住此人逼问,也许还能将那道人引诱回来解救,顺便一网打尽。
正在石狐得意地胡思乱想之时,忽然手中的矩直没来由地猛然一晃,像是有什么暗器狠狠地打在其上,石狐连忙到处乱瞧,远处柳翠仍然是手握弓箭并没有发射,余一丁这边没有任何动静,只感觉他仍在苦苦抵御自己的攻击。
这样的话到底是谁在攻击自己?!
石狐有些惊骇,忽然又想到一点,莫非那道人没有逃远,这时又返回此地躲在暗处,就等着再次偷袭自己?
没容石狐多想,一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再次袭来,他连忙侧身避过,这是柳翠在情急之下放箭,她才不管什么一对一比试拼斗,大哥现在明显落了下风,要是再不出手相助可能就会有危险,她也发现了石狐这边也出了问题,那样正好火上浇油再给他来一下,于是就射出了一箭。
石狐躲过了羽箭,可是他身后围观的一名黄衣骑士正好处在箭矢飞行的轨迹之上,那一箭因为瞄准的是石狐的胸口,被他躲过之后稍稍下坠,直接扎进了此人的腹部。
“啊!……”
随着一声惨叫响起,周围众人惊惧之下正待有所行动,他们都看见了柳翠放箭,可是石狐忽然沉声道,“小心!还有其他人,注意警戒!”
一众黄衣人虽不明就里,但是石狐这样说肯定发现了什么,于是各自紧张地抽出武器左瞧右看,就怕再有其他的袭击,而且他们也看见了柳翠那边正在重新搭弓上箭,这个女人箭上的力道不差,众人都不敢大意。
石狐此刻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有可能去而复返的道人身上,刚才已经在那人手上吃了大亏,若是此时躲在暗处偷袭还真不好应付。
其实哪里有什么道人,这是余一丁看出自己所遭到的攻击都与那根戒尺有关,而且这武器着实怪异,应该就和萨满的皮鼓相似,是一件法器,那些攻击他的绿气和火焰都是来自它的威力,于是便试着用神念攻击矩直,果不其然,矩直被打后他明显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内外所受攻击大为减小,这使得余一丁信心大增,于是他便再一次使用神念继续攻击矩直。
“啪!”
这一次石狐依旧没有任何防备,矩直再一次遭到打击,而且这次受到攻击后石狐明显感觉到手中的矩直一直在颤动,法器表面也隐隐有红光闪现。
石狐心头大惊,不仅是矩直连续两次遭到打击他都没有察觉攻击的来路,而且第二次矩直明显是受到重创才会发出红光。
余一丁不知道的是,他的神念攻击现在也许只能对虫鼠一类的小东西有效,基本上伤害不到人体,可是对法器这一类具有灵性的物件有特别的攻击效果,意念化神,神念离体,这就是道悟的灵,道悟之灵的威能本就远远高于死物之灵,若不是余一丁修行时日尚短,神念还极其微弱,甚至都不能自行返回体内,否则仅仅用神念之威就可轻易碾碎矩直这样的法器,使之不再具有灵性。
可是石狐却不明所以,虽然看似余一丁就快要坚持不住,可是还有柳翠这名弓箭手和那名可能返回的道人在左右窥伺,如果再继续拼斗下去今日可能就要交待在这里,何况他倚仗的利器矩直也遭受莫名的重创,这使得石狐立刻萌生了退意。
“撤!”
石狐喊出这样一句后立刻收了矩直入怀,紧接着转身跑到马匹旁边翻身而上,其余骑士见状连忙仓惶跟随,不消片刻一群人就溜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