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小队长将余一丁几人带到大殿门口便告退,任由余一丁他们自行步入大殿。
进了大殿的门口余一丁才发现两侧的廊柱下还站着几名护卫装束的人,他们的装束和腰刀样式奇特,但是余一丁一眼便认了出来,不由地心头一凛,两旁站立的八人不就是活脱脱的岛国武士形象吗。
余一丁定了定神,上前拱手沉声道,“在下余一丁,见过西洛王。”
上座之人半晌没有说话,就这么阴恻恻地看着他,余一丁的心里猛然想起来这位是不是听不懂汉语啊,想想真田慎介的名字,还有两边站立的武士,以及无边海以东诸岛,眼前的这些夷人不就是那个岛国的先人嘛。
这时只见青年身后的那位中年人正附耳对着青年小声说些什么,余一丁心头一动,莫非这人是个翻译?
中年人说完便又立直了身体,青年听了他的话后眉毛微微一挑,随后口中便冒出一道流利但发音很奇怪的汉语声音,“你就是晋皇特意派来见我的使者?”
咦?原来这小子会说汉话啊!余一丁又吃了一惊。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便听到蔡祖明在一旁答道,“回禀西洛王,余上使是晋皇派来巡查矿场的官员,我们刚才已经去过洛西镇县衙,现在特意前来拜见西洛王。”
西洛王狐疑地看了一眼蔡祖明,又再次望向余一丁,“哦?”
余一丁这才回过神来答道,“正是。”
又是一阵沉默,这种交谈气氛实在令余一丁觉得别扭,只见洛西王似在低头思索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前日有刺客潜入王府欲行刺本王,被护卫杀死五人,另有一人潜逃,本王已派出一小队护卫追击,可是至今却杳无音信,蔡将军可否知晓此事?”
余一丁和蔡祖明都是一惊,听到巡查矿场这位西洛王竟然面不改色?不仅不询问余一丁具体的巡查行程反而直截了当地询问铁振堂他们探查的事情,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他一点也不担心余一丁的巡查会看出任何端倪?或者是在试探余蔡二人对探查之事了解多少,然后根据他们的反应再决定是否改变计划?又或者是真田慎介对暴动之事极为自信,只是想以此给大晋施加压力,顺便继续迷惑晋皇以掩护夷人的暴动计划?
余一丁二人一时之间根本想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真田慎介看起来当真是有恃无恐,毕竟这座西洛王府是他的地盘,想必除了可以看见的殿内那八名武士之外,四周必定还埋伏有其他的武者,如果真田慎介察觉出余一丁二人有什么不对便会立即拿下几人。
蔡祖明反应也极快,心头虽惊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听见西洛王的问话后顺势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道,“竟有此事?哪个贼人那么大胆,居然敢刺杀西洛王?”
真田慎介没有答话,只是眼光不停地在余一丁和蔡祖明脸上转来转去,片刻后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平洛城没有得到消息那就算了,本王只好派人通知沈郡王,让他再给本王派出一支护卫小队,不过……”
紧接着他口气一转道,“本王是自愿前来大晋做这个质子,也是你们晋皇亲封的西洛王,如果大晋不能保证本王以及四公主的安全,以至于贼人都敢潜入我的王府中行刺,万一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可就真的让真田部族会非常为难了。”
这是威胁吗?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可是余一丁和蔡祖明不是晋皇,也不清楚晋皇的雄图霸略,在他们二人看来真田慎介将这些威胁的话说给他们听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西洛王没有暴动的企图,只是老老实实地在大晋当一名质子,就算他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或者受到什么伤害,也只能说是晋皇没有做到保护好质子的责任,但是大晋已经为真田部族统一无边海以东诸岛提供了那么多帮助,真田部族发动的统一战争据说也进行得比较顺利,那么真田慎介的老爹在实现了统一目标后,真的会因为一个儿子就敢于对大晋刀兵相向吗?还不要说双方的实力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
蔡祖明想不明白,他只是郡王府的一名武将,这种国家层面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操心,如果朝廷委派他带兵上战场拼杀那才是他所擅长的事情,何况就算真田部族敢于对大晋用兵,哪怕是无边海以东诸岛的所有夷人部族联合起来会是大晋的对手吗?在蔡祖明看来这就是自不量力以卵击石,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
余一丁也想不明白,现在他名义上是朝廷委派的巡查官员,这种小吏几乎没有什么实权,就是朝廷派来到各处矿场走走看看,将他调查到的矿场真实情况详实地汇报给朝廷,再由朝廷里的专人对比洛西县令于大人提交的资料,以判断是否有作假的行为,虽说算是个钦差,但真田慎介不会不明白这个官职所拥有的的职权范围。
就算真田慎介真的想要让余一丁给晋皇带话,如果他觉得自己的企图没有暴露的话,六天之后夷人便会起兵,可是六天时间根本不够巡查完一百多个矿场,到时候真田慎介起兵时余一丁应该还在某个矿场待着,说不定还会直接将他拿下作为人质,那么这位西洛王讲这番话的目的何在?
余一丁一时想不明白,却又不能继续装聋作哑,没看见蔡祖明都不吭声了嘛,于是赶紧恭敬地说道,“请西洛王息怒,依下官之见,圣上现在对刺客一事并不知情,如果圣上知晓此事,定会加派卫士保护西洛王府,以保王府上下安全,这一点下官坚信不疑,还请西洛王放心。”
说完余一丁便抬起头直视着真田慎介,眼神中带着满满的真诚之意,而西洛王依旧用审视的眼光死死盯住余一丁的双眼,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是在判断余一丁这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二人就这样互相直视,大殿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又是让余一丁极为难受的一段时间,西洛王终于移开了视线,接着低头思索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也不像刚才那般冰冷。
“本王虽为质子,但晋皇不仅没有囚禁于我,还亲封我为西洛王,并将大晋公主嫁与本王为妻,本王深感荣幸,因此才会来到洛西镇管理此地的数千名族人,让这些人都能铭记大晋的不杀之恩,只是王府出现刺客确实令本王心惊,也请上使返京时能够向晋皇代为转达本王的意思,真田部族定会记住大晋的恩情。”
余一丁连忙道,“请西洛王见谅,下官的职责只是前来巡查矿场,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至于刺客之事待下官返回京都时一定上达天听,但如何定夺只能由圣上决定。”
真田慎介的面色已经渐渐舒缓,接着说道,“好,既如此本王就不再提刺客一事,不知此次余上使前来将会如何巡查?又需要本王提供何种协助?”
余一丁答道,“不瞒西洛王,下官适才已经前去洛西县衙拜见过县令于大人,他已给下官准备好矿区地图以及各个矿场的基本资料,到时候下官由蔡将军几人陪同前往矿场逐一查验便可,就不烦劳西洛王了,今日下官也是奉圣上旨意前来拜见西洛王,以及转交圣上给西洛王的赏赐之物。”
余一丁刚说完他身后的一名卫士便将手中的一个木匣打开,里面摆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玉石雕琢的麒麟,只见那个物件摆在匣中晶莹璀璨闪闪发亮,一看就知不是凡物,这是余一丁在来洛西镇之前就和沈辰基商量好的,由郡王拿出自己府内的一件宝物,并假借晋皇之名赠与西洛王,以打消他的疑心。
果然,真田慎介在看见这个玉麒麟后眼角一缩,面上立刻浮现出一副恍然的表情,不过此时那名站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又俯身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几句,真田慎介的身体又是不易察觉地猛然一震,随后不住点头。
直到中年人又直起身站立后他才说道,“余上使乃是前往巡查本王治下的矿场,岂能不派出人手相助?如若不然岂不是显得本王对上使轻慢?何况矿区内大部分人都是本王的族人,其中少有懂得大陆语言之人,到时候上使前去想要了解情况也是非常麻烦,这样吧,本王这便派出自己的随身侍卫额田幸人陪同上使一起巡查,此人精通大陆的语言,应该会对上使巡查有所帮助,另外,多谢晋皇的赏赐。”
在真田慎介的示意下一名武士走上前来接过卫士手中的木匣,转身向王座走去并恭敬地递给真田慎介,他拿到木匣后举在眼前仔细端详,同时不住地频频点头,沈辰基给的可是真东西,而且价值不菲,郡王也怕普通货色不足以消除真田慎介的疑心。
真田慎介会派人跟随余一丁前往矿场本就在余一丁和蔡祖明的预料之中,余一丁前往各个夷人的聚集点,万一让他发现夷人为暴动做好的准备那还了得,如果西洛王不派人跟随监视那才是令人奇怪的事情了。
于是余一丁恭敬道,“既然西洛王有心,那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田慎介哈哈一笑朗声道,“哈哈!好!额田!”
大殿两边站立的八名武士中的一人迈步上前,低头行礼道,“属下在!”
“由你跟随余上使巡查每一处矿场,务必让上使详细了解各个矿场的情况,并保证上使的安全,不得有误!”
“遵命!”
短短几句话后,真田慎介这才转头对余一丁说道,“余上使,你意下如何?”
余一丁连忙拱手道,“全凭西洛王安排!不过下官今夜就在县衙的馆驿歇息,明日一早再动身前往矿区。”
真田慎介闻言只是点点并未言语,这些事情就由他指派的武士额田幸人办理即可,西洛王的架子还是要继续端起的,于是他挥挥手示意额田幸人招呼余一丁几人,随即便离开王座往后堂而去。
额田幸人则转身面对余一丁颔首道,“余上使,在下是西洛王座下的武士额田幸人,上使巡查一事由我负责全程伴随,请多多指教!”
余一丁点点头,“好,明日一早你到馆驿找我们。”
额田幸人忙道,“这个,现在天色已晚,还请余上使就在府内用餐。”
余一丁略一思索道,“也好,头前带路吧。”
额田幸人恭敬道,“遵命!”
……
吃过晚饭后余一丁几人回到馆驿已是日落时分,三名卫士住一间屋,余一丁和蔡祖明在另一间屋,安排好住宿几个人便各自回屋,余一丁还要同蔡祖明商量一下晚上的行动。
没错,余一丁将会在夜间前去西洛王府探查一番。
明日一早便要离开洛西镇前往各个矿场了,如果不在今夜去王府探查,余一丁的心里始终是不踏实的,如果劫走二女的乱波已经离开了坤阳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返回西洛王府,铁振堂说过墨卫已经打探到王府内有密室,那里完全可以关人。
何况余一丁又不是真的巡查官员,寻找柳翠和钟离雪才是他的唯一任务,至于夷人暴动那是大晋要面对的事情,在没有找到二女之前余一丁可没有心思帮着蔡祖明探查夷人的动静。
此刻余一丁和蔡祖明正在房间内商议。
余一丁道,“蔡将军,今晚的行动我自己一人前去便可,你们在馆驿等我的消息。”
蔡祖明惊讶道,“那怎么行,从平洛城出来时郡王交给本将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先生的安全,先生此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本将如何向郡王交待?”
余一丁笑道,“将军怎么忘记了郡王还让你听我的命令行事呢。”
蔡祖明一愣,“这个……”
余一丁继续笑着说道,“将军不必担心,我一个人前去目标更小,反而更加安全。”
蔡祖明急道,“但是……”
余一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音,“将军别急,你难道忘记了我也是一名修行者吗?”
蔡祖明这才想起这一点,不过再一想也不妥,虽然王道人和郡王都说眼前这位余先生是名修行者,可是自己并未见识过他的本事,当然就不知道他的能耐大小,这要是半夜独自前去王府发生任何意外自己都不好向郡王交待。
余一丁看出蔡祖明的担忧,也不说话,直接抬起了右手,蔡祖明只见余一丁抬手之间便有一道白气自他的指尖射出,直直射向对面的墙壁,只听“噗”的一声,那道白气便在墙面一闪即没。
蔡祖明眼疾脚快,连忙凑到墙面跟前查看,只见一个手指粗细的圆孔赫然出现在墙面上,此刻天还没有黑尽,透过这个洞口他居然看见了房间外面的景象!三四寸厚的土墙已经被余一丁的气指射穿了,这一手直接就令蔡祖明目瞪口呆!
余一丁知道他会是这副表情,也不理会,又撸起自己的衣袖,然后走到桌边将手臂放在桌面上,对蔡祖明说道,“来,用你的武器砍我的手臂。”
年轻将军再次吃惊,刚才余一丁那一手明显是一种攻击手段,像是某种气功,但是蔡祖明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气功,既能隔空攻击,同时还有如此大的力道。而余一丁现在这一手就是要给他显示防御的手段了。
望着余一丁那条并不怎么健硕的小臂,蔡祖明将信将疑地抽出了已经放在枕头下面的短刀,走到余一丁面前缓缓地举了起来,他是一名武将,手上的力道绝对不会差,这一刀下去若是普通人的手臂就废了,所以不禁有些迟疑。
余一丁抬头看了蔡祖明一眼笑道,“来吧。”
见余一丁如此胸有成竹,蔡祖明只得咬咬牙一狠心,手中的短刀带着风声就向余一丁的手臂劈下,可是他只觉得自己的刀刃划过的是一个气球,可以感受到刀刃受到了某种阻力,但是很快便被反弹了回去,他的手上却没有一点点刀刃切进皮肉的感觉。
劈的时候蔡祖明看着很清楚,在短刀落下时,最靠近余一丁手臂的地方都还有两三寸距离,仿佛那条手臂包裹着一层看不见的铠甲,刀刃根本就无法穿透这层铠甲,也就别提能够伤到余一丁了。
这下蔡祖明算是大开了眼界,他拿着短刀又劈砍了几次,最后甚至用上了双手,可全都是同样的结果,余一丁的手臂依旧搁在桌面上完好无损!
随后余一丁又告诉他自己还能使用隐身符和御风符,到了这时蔡祖明已经被余一丁的异术完全折服,看来这位余先生果然不同凡响,难怪郡王和王道人都对他赞叹有加。
最后余一丁又将自己的计划同蔡祖明简单说了一下,既然玄武营的墨卫已经打探到西洛王府内有密室,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他便可以利用隐身符潜入进去,下午在进入王府后余一丁便四处观察了一下,虽然不能见着王府的全貌,但是对其内部也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样晚上摸进去就会节省不少时间。
至于找到二女以后余一丁会怎么办他就没有再说了,蔡祖明问起时余一丁只回答了四个字——“见机行事”。
现在的蔡祖明对余一丁的态度已经变成了敬畏,他甚至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帮上余一丁的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