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府黎元县。
过往不足千人的小县城如今人满为患,而过往不过乡言俚语的小县城如今到处充斥着之乎者也。
至于说这小小的黎元县为何突然多了这般多言子曰的文人士子?
因为黎元县城西南十几里外就是赤壁山万花谷修罗宫所在!
如是说武当山那边有江湖习武之人的武林盛会,黎元县这边就像是天下读书人的文坛盛会。
黎元县城飘香酒楼上房,一张八仙桌前座无虚席。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位文雅的老儒生,姓孔名犪字揭纯,看似一副弱不禁风的老头儿模样,其实他乃是儒门功德林的宗主,一位深不可测的绝世高手。
天下出利器,多落帝王家!
玄妙的内功心法岂止是江湖浪荡之人独有,最精华最宝贵的那些内功心法又岂是能逃脱的了皇权贵胄的寻觅,就像紫禁城的皇帝老儿所练皇极经,那可是堪比万寿道藏的绝世修炼功法!
衍圣公府作为传承几千年的大门阀世族,历代皇帝加封的衍圣公不过是明面上的事儿,暗地里分支出修炼玄功的功德林才是衍圣公府的底蕴。
八仙桌左手位置坐着的是一位看上去很文雅的中年男子,姓孟名檀悦,乃是衍圣公府六厅属官。
自大明太祖皇帝得了天下,对孔圣后人非常重视,毕竟这天下还需要读书人治理,而读书人都是读的圣贤书,皆要拜至圣先师,如此大明太祖皇帝不仅赐给衍圣公府宅邸、马匹、米粮等物资,还赐给衍圣公正一品光禄大夫的官阶,另赐衍圣公六厅属官、百户武装、三氏学生员贡生名额等特权,并规定曲阜知县由衍圣公保举族人担任,俨然一个地方小国的待遇了。
孟檀悦正是衍圣公府六厅属官之首——执掌衍圣公府诸事的祀圣祭酒,更还是如今衍圣公孔纯钧的左膀。
至于说为只说是左膀?
因为修罗宫弟子杀的那位衍圣公府嫡系弟子孔纯晟正是孔纯钧的右臂。
孔纯晟和孔纯钧?
是不是感觉很像,不错,孔纯晟正是衍圣公孔纯钧的胞弟,如此知道为什么衍圣公府这般要大动干戈了吧!
八仙桌右手位置则坐着的两位白发苍苍老儒生,二人乃是太学楼大学主颜轲器和苦海宗大学主倪行舟。
诚如先前所言,玄妙的内功可不是江湖浪荡之人的专属之物,大多数底层文人或许不会接触内功修行之事,但百载千年的文人世家可是不缺修行机缘。
无涯楼和苦海宗正是在功德林的支持下形成的一南一北两个儒家门派,两派选拔天下文人中资质卓越者入门,大明朝廷的官场中有许多官员其实正是两派弟子。
至于功德林和无涯楼、苦海宗为何名不见经传,于江湖少有它们的消息?
其一功德林和无涯楼、苦海宗弟子虽然修炼玄妙内功,但他们多还以文人自居,不愿和江湖之人牵连太多,不愿卷入江湖之事。
其二则是因为很久前的一些事情,功德林自囚于孔丘,甲子不得出,而无涯楼和苦海宗也因一些事情淡出世人视线十几载。
孟檀悦下手还坐着个人,虽然一身便装,却掩盖不住富贵气息。
这位正是承天府地的藩王朱薡堃,和当今正靖皇帝是一个太爷爷的堂兄弟,虽相比鲁王、献王于正靖皇帝的关系远了一层,但比太祖时封下的二十六藩王那可是近上太多。
八仙桌下首位置则是两位身穿官袍之人,一位是承天府知府赵途安,一位是承天府府丞李欧良。
众人坐定,孟檀悦首先提杯迎请孔犪宗主和颜轲器、倪行舟二位大学主的到来。
孔犪和颜轲器、倪行舟浅浅饮了一口酒,没有开口说话。
孟檀悦见有些冷场,便看向赵途安和李欧良问道“二位,不知朝廷那里如何回复,可是以答应调兵遣将、派出军队前来围剿万花谷修罗宫?”
在座虽然只有赵途安和李欧良身有官阶,可赵途安和李欧良却是小心翼翼,毕竟他们也是读圣贤书的,自是要尊孔圣人、要敬功德林和儒门。
李欧良微微摇头答道“围剿修罗宫的凑折我和赵大人已经按吩咐八百里加急送上去了,还重金遣人时刻留意着消息,可据说内阁诸位大人已是批了,只是卡在内监那里不予落红。”
赵途安也摇头答道“内监不仅没有落红,连存留也没存留,直接将凑折打回了内阁,叫寻期另议,这事怕是不妥了。”
孟檀悦不悦的冷哼一声。
衍圣公府可是传承至圣先师孔圣人,乃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神圣之地,不管是刚启蒙的孩童,还是已经做到六部尚书的朝臣,就算皇帝到了孔丘衍圣公府也得恭恭敬敬的祭拜孔圣人,如此这天下谁敢不给他们衍圣公府的面子。
好吧,眼下内监那些该死的太监竟然就不给衍圣公府这个面子!
孔犪和颜轲器、倪行舟倒是不悲不喜,似乎早有预料。
朱薡堃则笑眯眯说道“修罗宫的那群疯女人肆意残害忠良、目无王法,这事何须多议,看来或许是有人从中作梗吧!不过本王听说司礼监掌印曹公公如今病重,眼下内监票拟批红之权落到司礼监秉笔周公公手中,而周公公据说曾是公主府的管事太监。。。嗯,这周公公难道不清楚常安公主和千面修罗有些恩怨吗,他何不趁机。。。”
孔犪和颜轲器、倪行舟仍是不悲不喜的没有言语。
孟檀悦则瞥了朱薡堃一眼,却是也没有接话。
读书人脑子没有不好使的,朱薡堃此番不请自来,想打的什么主意孔犪等人自然早就门清,不过是想和衍圣公府拉进关系。
至于一个藩王想和衍圣公府拉进关系干什么?
去年鲁王世子和小献王入驻端本宫,可并未被立太子,据说年前鲁王世子还被通天剑冢杀害,而小献王终是年幼,如此朱薡堃想和衍圣公府拉进关系的目的就不用说了吧,虽然立太子之事乃是皇帝决定的,可众朝臣的支持也很重要,而衍圣公府可是重朝臣的精神领袖。
朱薡堃还想再说什么,孔犪却是抢先开口说道“朝廷是为稳固天下安定,如今外有通天剑冢掌控下的瓦剌鞑子和倭人大敌,朝廷岂是会轻易动兵挑动江湖,这事内监不批应该是圣上或公主殿下的意思,况且衍圣公府上奏朝廷,也只是想将修罗宫弟子杀害孔纯晟之事告知朝廷,不是为朝廷添乱。至于接下来该如何?明日孟祭酒去下拜帖,我会亲自去往万花谷修罗宫会见千面修罗,希望双方能把事情说清楚,化干戈为玉帛。”
孔犪又突然盯着孟檀悦说道“孔纯晟之死,我不能只听孔纯钧和你的一面之词,毕竟七十多年前的事情可是。。。算了,希望这次你们没有骗我。”
七十年前,上上任衍圣公孔弘緒犯下罄竹难书的大罪,却欺瞒功德林,指使功德林追杀孟尝君,使得功德林于武当、于江湖、于天下丢尽脸面,为此功德林自囚孔丘甲子以赎罪,而如今的衍圣公孔纯钧虽不像他爷爷那般劣迹斑斑,可名声也好不到哪去,毕竟十几年前为拉拢严氏父子,竟然娶了严世番三十多岁的老闺女,如此方出功德林的孔犪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孟檀悦的眼眸不由闪躲,不过弹指间便敛了下去,义正言辞的答道“我等岂会骗宗主!纯晟往日虽有薄情之嫌,但所薄之人不过青楼女子,于那青楼女子不过言笑,哪有长情的道理,修罗宫弟子却因这般原因就杀了纯晟,此事真就是修罗宫欺我衍圣公府在先!”
孔犪微微摇了摇头,不知是不信孟檀悦之言,还是不屑孔纯晟流连青楼之事。
倪行舟这时也看着孟檀悦,皱着眉头说道“我来时路上,听到一些流言,出自许多文人之口,稍查一下更是有些气愤,因为编纂修罗宫流言蜚语之人竟然皆都是有功名的文人士子,从万花谷原谷主荷语仙到修罗宫普通弟子,皆是编纂出一些不堪入耳的恶言恶语,即便杀害孔纯晟之事真是修罗宫的不对,但谁召集这般文人士子言语诟骂修罗宫,如此这般,岂不是失了读书人的礼数、丢了读书人的风骨!”
孟檀悦先是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此事,接着又像想起来什么,不在意的答道“竟然还有这种事?!应该没有人组织,或许是修罗宫欺辱衍圣公府之事传了出去,天下读书人不忿,不由得多言几句吧,毕竟修罗宫那群弟子经常无缘无故残害文人士子,文人士子早就苦修罗宫久已,如今不过爆发了,一时忘了自己身份!”
倪行舟叹息一声,说道“希望如此吧,不过还是希望孟祭酒你能上心此事,遣人约束一番,他们如此恶言恶语,终归落的是咱们读书人的脸面,坏的是至圣先师的德行!还有如今许多文人士子聚集在此想做什么?不论如何该是尽快将他们都算去!”
颜轲器的老眸中则多了几分担忧,缓缓说道“那些流言蜚语还牵扯到永嘉县小伙夫锋锐,这事非同小可!虽然儒门不想卷入江湖之事,可锋锐的事情诸位多少也该听说过一些吧,事关天下苍生!哎,当年就是因为小女之事,我儒门于江湖失了道义,希望这等事情不要再发生!”
孟檀悦努了努嘴说道“据说那小伙夫锋锐和修罗宫关系匪浅,更是那小伙夫锋锐为人奸诈狡猾、蛮不讲理、睚眦必报,一旦有事情不如他意,轻则拔剑相向,重则生吞活撕,端得是江湖魔头提起来也惧怕的疯子。”
孟檀悦又看向孔犪说道“据说他还是孟尝君的孙子。。。”
孔犪岂是不明白孟檀悦话外之意,不过孔犪却是微微点头,盯着孟檀悦说道“孟尝君的孙子吗?!那人品定是没错,说他奸诈狡猾、蛮不讲理、睚眦必报的想来是通天剑冢传出来的吧。我等虽以老迈,却还不糊涂,据说那锋锐乃天选应劫之人,江湖乃至朝廷皆拥护,我等儒门不说助其对抗通天剑冢,定该不能于其为敌!”
孟檀悦讪讪的笑了笑,转而又说道“或许是吧,不过他和修罗宫等邪派走的很近这点江湖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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