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坡。
这般苍黄原野上虽是入夏,但跨过太行山、吕梁山等山脉的东南风到了此地,少了八分水汽,鲜少带来降水,被削弱七分的风力,于这一望无垠的原野上却能轻松卷起漫天黄土。
锋锐灰头土脸的歪在马背上,虽是用厚厚的纱巾捂住了口鼻,可嘴里仍像是吃了一口泥沙。
呃,不是像,就是吃了一嘴泥!
“呸!这见鬼的地方,要小爷说,咱们就是应该是绕道西安府。。。”
锋锐骂骂咧咧,很是不满当下路线。
一只小玉手从灰色披风中伸出,弹指一颗小石子,准确的砸到锋锐小脑瓜上。
锋锐可不敢招惹小玉手的主人,只恨恨的瞥了眼马环草,如不是他毛遂自荐的前来带路,他们岂是会于这黄土高坡的小道上吃沙子。
马环草该是看到了锋锐投来的目光,笑了笑说道“几位少侠久经江南之地,自是没见过这西北的风沙。不过几位来的也是时候,如是冬春季节,风沙可是要比如今大百倍呢。当然,这般风沙比起漠北瀚海里的又算不得什么了。”
漠北?
小女贼往北望去,问道“马大叔,您知道漠北通天剑冢具体在哪里吗?”
虽然导致她阿爹阿娘身死的石娘已被朝廷处死,但石娘也只不过是一枚小小棋子,真正的元凶是那漠北通天剑冢!
好吧,通天剑冢乃是锋锐几人的宿命大敌,但锋锐几人只知道通天剑冢在漠北深处,具体在哪里却是还不知道呢。
马环草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不由添了几分惧色,喃喃说道“通天剑冢啊!那通天剑冢可是在漠北深处,由此往北,穿过河套,越过大河,随后便是人烟稀少的千里瀚海,而通天剑冢便屹立在瀚海之北的北海边。。。”
锋锐嘴巴撅的快能挂油瓶了。
这个漠北深处看来真是一点水分也没有。
啥叫瀚海,就是戈壁沙漠!
千里渺无人烟的戈壁沙漠,他锋少侠是真不想去。
至于北海?
苏武牧羊的典故知道吧。
苏武据说就在北海边牧羊,而北海就是贝加尔湖。
锋锐半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马环草,谨慎问道“马大叔,难道你去过通天剑冢?”
虽是有少许的丝缕黑色气息,但并非通天剑意,应该没有进入通天剑冢才对。
马环草慎重的点了点头,答道“十六年前我且还是天刀盟弟子时,随项大哥一起追杀加入通天剑冢的叛徒,悄悄穿过了千里瀚海,远远看到了通天剑冢。那时我和项大哥离通天剑冢起码还有百里的距离,但一座拔地而起的千丈漆黑高塔于一望无垠的荒漠中属实显眼,更是那千丈的高塔像是有着魔力一般,叫人不由的望向它、臣服于它!当时如不是项大哥果断停下了脚步,我等怕是已经成为通天剑冢里的剑奴了!”
锋棋几人听罢,皆望向北方,于那漠北深处的通天剑冢甚是向往,当然是向往毁掉它。。。
有着马环草带路,经过许多小道,锋锐几人比预定快了两三日到达庆阳府地界。
穿过沟沟壑壑,渐渐有了起伏的山峦,虎岭已是在望。
不过刚出子午峡谷,锋锐几人便被朝廷的人马拦下。
好吧,还是熟人呢。
虽然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但见过就是熟人呀。
锋锐摘下了厚厚的纱巾,热情的于一位将军打着招呼道“原来是李将军!小子是锋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李将军?
没错,正是神威霹雳营的副将李重。
此番围剿血掌帮,虽然东厂和锦衣卫、六扇门都遣了许多人,但血掌帮分舵属实不少,弟子门人更是有十几万,想要彻底围剿血掌帮,凭那点人手还是不足,定是要派遣军伍,而大明一般卫军实力不够,如此东厂提督曹进忠上奏请戍守榆林一带的神威霹雳营前来协助。
神威霹雳营大将军蒋昆本不想参合血掌帮之事,奈何神威霹雳营终归是大明的军伍,自是不能违抗圣命,只得叫李重领五千兵马前来。
李重自然已是接到围而不攻的圣旨,还知晓了其中缘故,算到锋锐会来,因此才守在了这进出虎岭花岗寨唯一的道路前。
神威霹雳营对锋锐都是感激的,有了虎尊炮和秘密大杀器尘晶,神威霹雳营于江湖也算是真能挺起腰杆了。
李重操起满是茧子的大手拍着锋锐的肩膀道“嘿嘿嘿!老子算到你小子准会前来,只是没想到你们来的这般快,还好老子也是闲着无事,不然真怕是要错过了!”
锋锐呲了呲牙,也嘿嘿笑道“小子就是个劳碌命,像只小毛驴一般被赶这赶那!哎,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锋锐朝花岗寨方向驽了驽嘴,低低问道“花岗寨情况如何了?”
李重皱了皱眉,摇头说道“厉苍天还没有现身,不知是不是正在闭关还是出了事情?不过几日前万毒宗宗主前来,听说也未能见到厉苍天,真不知道那厉老虎打的什么鬼主意。如今血掌帮镇岳堂堂主武七修守在花岗寨上。。。对了,前日韩猛人也回来了。。。”
锋锐皱了皱眉头。
半面佛厉苍天到底在不在花岗寨,不在又去了哪里,为何没有一点消息,难道真如阴姬一般被通天剑冢算计了?
可厉苍天身具先天功,内力不俗,身法更是绝世,想来通天剑冢三护法联手即便能打败他,却也拿不下他才是,何况通天剑冢的人都回了漠北。
罢了,多猜无意,花岗寨就在不远,亲自上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锋锐收回心神,又看向子午岭下的朝廷大营,低低问道“听说东厂提督曹进忠亲自督战,不知他如今是否在营中?”
于这东厂提督曹进忠,经历九转仙丹之事,锋锐对他有所怀疑,因此想和他见上一面,看一看他身上有无通天剑意,是不是通天剑冢之人。
李重冷哼一声道“那死太监接到圣旨后便去了盘龙岭,估计是为了抢功!”
离开了?
锋锐摸了摸下巴上的绒须,嘀咕道“难道那死太监在躲着小爷。。。”
花岗寨。
锋锐几人的到来立时惊动了花岗寨。
呃,锋少侠看来于江湖上还真是有几分面子,这还没走进寨门,一群人率先迎了出来,吹吹打打不说,竟然还匆匆铺上了红绸。
领头之人虽是白眉白须、半百年岁,但体型健硕,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配上一身银白盔甲,真如一头下山白虎。
领头之人于锋锐几人低眉拱手说道“老夫乃血掌帮镇岳堂堂主武七修,特代帮主前来迎接几位小少侠驾临血掌帮总坛!”
武七修?
锋锐借着满脸堆笑半眯起了眼睛,先是一惊,后又满是疑惑。
浓浓黑色气息,可是于以往见过的都不同。
不是杀意戾气,不是通天剑意,不是污浊阴气,也不是荒神神力。
难道这武七修和沈飞一样,修炼的也并非一般内力真气?
“嘿嘿嘿!小子几人哪敢劳动武堂主亲自前来迎接,武堂主实在是太客气了!”
既是不能确定这武七修是不是通天剑冢之人,而后还要劝和血掌帮于朝廷,锋锐自然也只能先客客气气。
武七修亲自带路,热情的招呼着锋锐几人登上了花岗寨。
篆刻有花岗典的巨石像是老虎山的一颗獠牙,挡在登山的必经之路上。
锋锐于花岗典前看了看,意有所指的说道“血掌帮的这花岗典确实仁义,第一条便是于黎民百姓不伤不掳。。。对了,前几日小子听说狼嚎堂下属分舵之人竟然大肆劫掠,听说他们还掳走了许多老百姓。。。”
武七修虎目一瞪,说道“竟然有这等事!”
武七修像是才看到马环草一般,说道“这位可是乌草分舵下辖的马环草马兄弟,各处分舵真如锋少侠所言?”
马环草于武七修拱了拱手,正想说吕梁府之事,却是被锋锐打断了。
锋锐说道“小子几人都是路痴,不知如何翻过吕梁山时恰巧碰到了马大叔。至于血掌帮一些分舵之事都是小子听说的,是不是如此武堂主自己查查便知。”
锋锐故意将听说二字咬的很重,马环草本疑惑的神色敛了下去。
武七修点了点头,却是武七修身旁一人开口解释道“关于掳走百姓之事吗?狼嚎堂玉堂主倒是说过此事,但想来几位少侠误会了。如今我血掌帮正遭受朝廷的攻击,而周边一带的刁民竟然敢趁机相助朝廷之人,偷袭我血掌帮诸般分舵,害得我血掌帮损伤惨重,如此几位少侠你们说,我血掌帮该不该给那些刁民一些教训。。。”
锋棋反驳道“那些百姓或许是被朝廷之人逼迫,即便不是逼迫,你们以前或许劫掠过他们,才落得如此因果,我希望你们还是要适可而止,赶紧命令他们放人呀!”
武七修半眯着眼睛又点了点头,附和道“锋棋姑娘所言甚是,花岗典岂容违反!”
那人又说道“小姑娘和武堂主教训的是!当然,被掳之刁民只是少数,还有更多的黎民百姓是自愿追随我血掌帮。几位少侠一路行来,想来也知晓这西北土地贫瘠,这几年又是大旱无雨,田地里几乎颗粒无收,可如此朝廷不放粮赈灾不说,赋税未减一分,地方上的那些贪官污吏更是添了许多苛捐杂税,黎民百姓备受欺压,朝廷如今突然攻击我血掌帮,便是因为我血掌帮才是为黎民百姓做主之人!”
锋锐差点伸出大拇指。
据武七修介绍,搭话之人正是血掌帮里的大先生,通俗点说就是军师,名叫诸葛渊底,虽不通武功,但学识不浅,本该功成名就,奈何受严嵩等朝堂奸臣迫害,如此只能落草为寇,得厉苍天赏识,成为了血掌帮总坛的大先生。
呃,难怪口才这样好啊,三言两语就将狼嚎堂大肆掳人之事推了过去,还推到了朝廷头上,并把血掌帮立为了为百姓做主的大好人。
好吧,关键人家说的还没有多大毛病!
大明天下这几十年来气候确实奇怪,冬天越发冷、夏天越发热不说,江南和中原地区多雨,而关中和云南等地却是连年大旱,真就是天灾不断、祸事连连。
至于地方的那些贪官污吏?
呃,虽然没亲眼看到,但想来该是有的吧。。。
花岗寨内竖着一根十几丈高的大旗,旗上乃是‘替天行道’四个大字,旗后不远就是血掌帮总坛的聚义厅,一排排交椅真有梁山一百单八好汉的样子,如果非要说区别,无外乎第一把交椅如同龙椅,端放金榻之上,彰显着厉苍天的野心。
上了茶水,锋锐直入主题,掏出一封信问道“小子此番前来,乃是受少林明灯法师所托,不知厉帮主如今何在,这是明灯法师于他的信。”
诸葛渊底盯着锋锐手中的信,摇头答道“说句实话,我等也不知帮主如今何在!半个月前帮主从襄阳城归来,可归来第二日便没了踪影。。。”
锋锐疑惑道“他会不会在闭关?”
武七修摇了摇头,瞥向厅外答道“花岗寨上上下下我等都以找过,皆是不见帮主!”
花岗寨里的人也不知道厉苍天在哪!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锋锐皱了皱眉头,将信收回怀中,瞥了一圈又问道“听说虎啸堂的韩堂主也回来了,小子和韩堂主倒是有过好几面的缘分,怎的此时不见他出来?”
诸葛渊底答道“韩堂主下山去了!”
锋棋问道“下山?什么时候呀?我们上山时遇到李将军,据他所说韩堂主前日才回来呀。”
诸葛渊底看着锋锐几人解释道“虽然虎岭外的朝廷人马停了手,但围困盘龙岭的那些东厂之人并未停手,血煞堂史堂主等人已是岌岌可危,如此韩堂主不辞辛劳,前日一早便又立即带人去往了盘龙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