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5月19日波罗的海
“尼采”从噩梦中猛然惊醒,叫了一声,从潮湿的睡垫上坐了起来。听着船舱外柴油发动机突突突的声响,他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才发现全是冷汗。
“我是安全的。”他想着,伸手抓起旁边的朗姆酒瓶子,往喉咙里灌了几口。这是睡觉前那个瑞典渔夫给他的,他几乎喝掉了三分之一,才迷迷糊糊地在这艘拖网渔船的船舱睡下。他不知道自己是走了背运还是幸运,昨天晚上好容易在罗斯托克海边偷到一艘破旧的渔船,一路朝北驶向瑞典海岸,开了一半,那台老旧的发动机彻底熄了火,船就只能任由海流推着走。如果再漂回德国,或者遇上德军巡逻舰,只会是死路一条,好在他被一艘瑞典渔船发现了。登上渔船甲板后,他向瑞典船长和水手们谎称自己是犹太人,将腕上的金表和身上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他们,瑞典人才答应将他带往瑞典海岸。
船舱甲板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光亮,看来已经是早晨了,他终于又可以见到新的一天的太阳了。战争期间,象他这种小角色,在敌占区只能这样一天天地数着日子过,即使到了瑞典,想来也不会是完全安全的。所以即使在瑞典渔民的船舱里,他还是不停地梦到被盖世太保追逐、被瑞典人出卖。
“尼采”觉得胸口一阵阵地发闷,他决定到甲板上去透透气。
明亮的阳光照耀着海面,这是一个好天气,渔夫们已经开始忙碌开来,一晚的渔获似乎不错,甲板上堆放着刚刚捕捞到的海鱼,有些还在奋力地蹦跶挣扎,这使“尼采”想起了自己。
他抓住驾驶舱边的栏杆,眺望远处的海面。西北方的海上,一支舰队在航行,中间有两艘巨大的战舰,轮廓是那么熟悉。
他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海浪造成的恶心感似乎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毕竟,他还是一名英国的情报人员。
“尼采”摇摇晃晃地推开驾驶舱的门,窄小的舱内只有那个高大的船长在操舵。船长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睬他。他扶着舱壁走向驾驶台,那里放着一副望远镜。
他靠着驾驶台上稳住身子,拿起了望远镜。
破晓时分,两艘战舰驶过吕根岛北岸的阿科纳角。透过黎明的晨曦,能隐隐看到西北海面上航行的三艘军舰。“俾斯麦”号率先打出了询问的灯语,很快就收到了这支小型舰队的回复,是阿尔弗雷·舒尔茨中校率领的一支驱逐舰队,按照命令,他们将与这两艘大型战舰会合,执行护航任务,随两艘战舰继续北上航行,这也是“演习”计划的一部分。
舰队的规模达到了五艘,舷号z10的“汉斯·洛林”号驱逐舰在前方领航,整个舰队以17节的航速向西航行。舰队的背后,朝阳渐渐爬出了海面,天空呈现出钢水出炉时暗亮的红,而舰队就是锻造中的钢。
没来得及欣赏海上的日出,贝克尔就察觉到了迫在眉睫的麻烦。视线里出现了几艘渔船。瞭望哨早早就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但从渔船上插着的国旗看,这些都是瑞典的渔船。这里是公海,德国军舰无权把中立国的船只怎么样。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为了行动保密,出航前德国海军北方集群司令部已经下令,从18日至20日禁止一切民用船只进入波罗的海和北海海域,但这个命令只对德国以及占领区的船有效,瑞典人是不会听他们的。
如果是挪威丹麦的民船,按照政治部的授权,海军陆战队就可以登船逮捕这些船员,甚至可以以间谍罪当场枪毙他们,贝克尔知道不久前“埃姆登”号巡洋舰上的警卫队就干了这样的事。
天空很快大亮,是个大晴天,这么良好的能见度,对于一支执行秘密任务的舰队而言实在是天公不作美。舰队驶过费马恩岛的导航点后,转向正北,驶向大贝尔特海峡的入口。
越来越多的渔船出现在海面上,有时候甚至都能听见他们小功率柴油发动机在可怜兮兮地嘎嘎呻吟。为了迷惑渔民们,五艘军舰所有的炮位上都没有安排炮手,反而让未当值水兵们三三两两在甲板上闲逛,“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上甚至安排了水兵们晨跑。贝克尔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舰桥上,桅楼的喇叭播放着施特劳斯的圆舞曲,海风惬意地拂过脸庞,看看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船随波起伏,如果不是战争,贝克尔会觉得是在豪华邮轮上享受假期。
“尼采”觉得兴奋起来,如果确定了这条情报,英国驻瑞典大使馆就不会对他爱搭不理。他放下望远镜,指着舰队的方向,大声对瑞典船长说:
“那里,开过去。”
瑞典人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开过去,再给你加一倍的钱!”
“你找死啊,犹太佬。”
“尼采”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应该改说英语。从上船开始,他都是跟他们讲德语,大部分瑞典人都会多国语言,德语和英语都不在话下。
“不够吗?你要多少都加给你!”他喊道。
“我可是英国军官。”他冷冷地又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