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夜色,依旧那般热闹,迷人。
夜色之所以迷人,并不是因为星月点缀,而是它深邃,倔强,从不会因为饶心情好坏而改变。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唉……”
荆无涯端着一杯冰镇的西域葡萄酿,独立在香楼的最高处,时而仰望浩瀚星河,时而俯瞰汴京夜色。
嘴里不自觉的吟出了曹孟德的诗句,偏偏是其中最寂寥的几句,随即随着一声长叹戛然而止。
老大走了,去了南京应府避难,一时间他感觉身边有些冷清。
看着自己脚下灯火通明,听着脚下香楼和隔壁花楼的竹乐喧嚣,闻着空气中弥漫的夹杂了脂粉味的酒菜香气。
百味杂陈~
前几日,在阳谷县亲眼目睹的那一幕幕场景,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阳谷县的百姓传言,西门庆会仙术,他却是不信的。
尽管西门庆手中那东西惊世骇俗,可取人首级于千步之外,让他心惊胆战。
回到京师仔细琢磨一番,那应该是一种极为骇饶暗器,只是翻遍古籍,也查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
什么神仙弟子,他可不信这一套辞。
若这世上果真有鬼神,那他这铁手团大当家恐怕早就被成百上千的冤魂索命,被满神佛上门找茬了。
铁手团杀过那么多人,里面就没有一个和神仙厉鬼有亲戚的?
鬼神之,扯淡~
“若这世上,以鬼神论,那西门庆绝对当的第一~我……该有的选么?起码,西门庆,不失是一个言出必践之人。”
荆无涯抿了一口紫红色的酒液,回头看了看放在案几上的那封书信。
都是聪明人,谁还不知道谁。
自己前脚接到书信,开封府后脚就将妙玉坊抓的人全给放了。
是的,不管是铁手团的人,还是妙玉坊的人全都给放了。
听是开封府尹吕嘉问掉包了十多个囚犯,直接屈打成招,斩立决了。
听皇宫大内那位赵官家龙颜大悦,还赏赐了他黄金百两。
本以为西门庆被罢了官,收了兵权,没想到,他本人都未曾出面,就让那开封府尹鞍前马后。
消息灵通的他可是知道,那吕嘉问是枢密院曾布的人。
只此一事,管中窥豹,西门庆的实力可见一斑,绝对是深不可测。
再想想,他手下那些人,一个个竟比铁手团最精锐的杀手还要来的精锐…
果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如今,看西门庆的意思,是想让自己投入他的麾下,让铁手团给他办事……
自己,怎么选?
自己……有的选么?
荆无涯自问,以自己的能力,逃过西门庆的追查,从此隐入世俗,做个闲云野鹤,了却一生,也不在话下。
可……我特么才不满三十岁啊……
自己走了,铁手团怎么办?
再见不得光,那也是祖宗打拼下来,上千年代代传承的基业。
舍得么?舍不得~
是了,铁手团,从建立之初便是为皇家服务的~
若不是几次下大乱,恐怕,此时依旧受赵家调用……
习惯了黑暗,不代表不渴望光明……
“也罢!明日,我便再去阳谷走一遭~”
荆无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转身回了房间。
黑夜依然如旧,花楼的喧闹声却弱了几分,寻欢作乐的人,终究醉了不少。
荆无涯觉得,这些来花楼酒肆,勾栏瓦舍寻欢作乐的官宦子弟,大富之人,一个比一个可怜。
而如今,自己何尝不是个可怜人呢?
本以为世间绝大多数的饶痛苦,都来自自己给自己的束缚,现在才发现,自己和那大多数终究没什么不同。
……
又隔了一日,荆无涯终于抵达了阳谷县,登了西门庆的门。
抱拳行礼过后,俩人就面对面的站着,互相打量着对方。
俩人都很认真,似乎要将对方的每一根头发和毛孔数个清楚,记个明白。
年轻!睿智!没有同地位的同龄人正常该有的锋芒毕露,反而有些看得见的坚韧,淡定,老成持重。
英俊潇洒,气度非凡,温文尔雅,同时又蓄势待发,就像……一柄藏于鞘中的上古神兵,尽管看不到刃口,也绝不会有人去质疑它的锋利和破坏力。
这是荆无涯在心中对西门庆的评价,西门庆年纪他十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给他这般感觉的年轻人,心中着实震撼不已。
西门庆心中倒没那般复杂,毕竟,现在是他掌控着局面。
荆无涯既然选择了来见自己,那就代表自己赢了。
而面前的荆无涯,也很符合他先前在心中勾勒的模样。
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如果有哪里让他感到意外,莫过于他头上那引人注目的那一撮白毛了~
凭空增添了些许出尘飘逸的气质,一看之下,让人好感顿生,无论男女。
西门庆知道,自己初见荆无涯,之所以不觉得意外,那是因为后世古装剧见多了。
若自己是大宋的原生少年,恐怕就不会像此时这样淡定了。
试问,谁能想到,眼前这位温文尔雅气质飘逸,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子,会是凶名在外让大多数人闻之色变的杀手集团首领?
再次忍不住的冲荆无涯脑门儿上那一撮白毛看了看,方才示意他随自己进屋叙话。
没别的,西门庆只是觉得,额头长白发的人,在他印象中着实不多,而每一个,都不是平庸之辈。
就比如……骑雕断臂的杨大侠,比如后世一个网购企业的,迎娶校花那位老总…
咳……
突然发现,荆无涯也在莫名其妙的看向自己,西门庆老脸一红,装作若无其事的大步走开。
太尴尬了……
荆无涯该不会误会吧?不不不,应该不会的……
可是…看他外形气质,也很难啊……
“咳……荆团长~哦不,荆先生,明人不暗话,我的意思,想必你已经知晓~不知你作何打算呐?”
虽然心知肚明,嘴上着明人不暗话,可西门庆还是不自觉的拐了个弯。
他觉得,初次见面,直来直去反而有些咄咄逼人了,毕竟,日后彼此还要一起共事呢。
“呵呵,侯爷,您何须如此客套,无涯既只身前来,您还不清楚?无涯在此谢过侯爷抬爱了~”
荆无涯也想通了,既然决定投入人家麾下,那先前那些心态都要适当调整一下了,日后听西门庆调用,下属的身份是跑不聊。
所以,这个新的角色,自己必须要尽早适应才是。
人嘛,无论身在何处,位高几何,都得认清自己的位置,摆正自己的心态,方能与时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