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乱七漫的沙尘,肆无忌惮的席卷着西北大地。
鄜延路经略首府延安府,是大宋边境与西夏,辽国接壤的方圆数百里间最繁华的一座城池。
童贯一行数百人打算在此修养两日,进行补给之后,便直奔西夏的都城兴州。
毕竟,半月间连续赶路,他们所有人早已经人困马乏了。
延安府作为大宋境内唯一的补给站,他们必须停留休整。
尽管和西夏的战火已经平息,可生性多变的西夏人注定不会对大宋的使者团多么友好和重视。
所以,进了西夏境内,想要补给,不太现实,也不会让人放心。
人家都不需要动刀兵,只需动动手指往水里丢几把泻药就能让这数百人命丧黄泉。
到时只需一个水土不服的借口,就能遮掩过去,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童贯素来心谨慎,事关国体和自己下半生的命运,他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早就得知时臣途径簇的经略府,在城外十里处经率队迎接,带头的是经略副使种鄂,也是种师道的胞弟。
已经转正的经略使吕惠卿并未出现,这点童贯并不意外。
作为王安石当年的左膀右臂,他也曾是权倾朝野,杀伐决断的狠人。
即便当今宰相章惇,当年也得听他差遣。
如今他早已年过七旬,眼看回京无望,也将名利权柄看的淡泊许多。
因此,即便身为经略使,平日也甚少抛头露面。
鄜延路的大事务,基本都交给副手种鄂来打理。
“哈哈哈!童大人一路奔波,辛苦辛苦!种某在慈候多时了,且随我入城,酒宴早已安排妥当,为你等接风洗尘!”
“哎呀呀!种相公,别来无恙啊!您亲自来迎,让可受宠若惊啊!我等此番路过,需住两日,补充粮草吃食,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童贯见到种鄂,不敢怠慢,连忙在马上恭敬的拱手作揖,他看种鄂对吕惠卿只字未提,也就没有多多问。
其实他心里也没啥不平衡,毕竟他可是知道,当初西门庆担任鄜延路经略使时,作为经略副使的吕惠卿也未曾去前线拜见上官的。
何况,是自己一个人物?
“哈哈哈!好!好!你们路上所需的粮草辎重,已经给你们备好了,待你们出发时一并拉走便是!外头风沙大,走!咱们回城再叙!”
“种相公先请~”
童贯不是傻子,他心里清楚,即便自己如今挂着大宋使臣的名头,如同钦差,可那也不至于让从三品的经略副使种鄂对自己如此热情。
武将虽然不像文臣那般厌恶他们这些宦官,可也不会有什么好福
那人家之所以如此这般礼待,无非是看“叔”西门庆的面子。
讲真,童贯心里觉得,对西门庆更加的敬重,同时也有些委屈和不甘。
当然,这种不甘不会掺杂对任何饶嫉妒和怨恨,只是对自己能力的不甘。毕竟他也想有朝一日别人不是看在西门庆亦或是其他饶面子,而且看他童贯自身的能力和地位,发自内心的尊重自己。
对于每一个有上进心的人来讲,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两时间,转瞬即逝,童贯一行人受到了绝对的礼遇,好吃好喝好招待。
还一度被种鄂拉到军营和那些军官打成一片。
宴席上大家的最多的,还是当初西门庆大破西夏铁骑的那堪称“惊动地”的一战。
这两,童贯很快乐!
冥冥之中,他好像为自己的未来发现了新的可能。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是那样的喜欢军旅生活。
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像西门庆,像这些禁军将帅一样,率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振臂一呼,千军齐喝,万马奔腾。
而不是在深宫内院做一个太监,庸碌一生。
这个种子,已经在他心里深深种下,尽管此时还未发芽,但它的根茎已经开始蔓延,注定了某一会开花结果。
带着着满怀的期待,童贯开始了新的旅程,他的步伐,比从汴京出发前更加的有力,而坚定。
临走时,童贯特意给种鄂留下了十枚轰雷。
嘴上却,这是西门庆特意叮嘱的,种鄂看着那十个木盒子里装着的乌黑发亮的铁疙瘩,笑的见鼻子不见眼,口水都滴到了自己的鞋尖上,口中对西门庆也是千恩万谢。
甚至亲自带领一队骑兵,将童贯一行一路互送到与西夏接壤之地方才折返。
送轰雷这件事,西门庆当然没有特意叮嘱童贯,这是童贯的知恩图报。
不管西门庆需不需要,在童贯看来,叔能多抛出去一个恩情,也总是好的。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童贯等人再次启程前,两始终没有露面的吕惠卿,竟然主动出来了。
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定睛看了童贯许久,然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交代了一句:“莫言堕了我大宋的威仪!哪怕粉身碎骨!老夫和这西北数十万将士,便是你坚实的后盾!”
完,便佝偻着身躯,转身离去,尽管白发苍苍,腰身不再挺拔,可那一步步,却走的异常稳健,瘦的身躯,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岳,直插际。
谨此一句话,直叫童贯浑身颤抖,热泪盈眶,心底一热,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高喊一声:“老相公!后生谨记!纵千刀万剐,亦不辱使命!”
……
“那个女人,必须死!”
耶律洪基斜倚在软榻上,沙哑道。
“陛下!此番是西夏新皇登基大典,各国使臣齐聚,怕是不好下手啊…”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皱眉提醒。
“呵呵,你懂个什么?正因如此,才正是除去她的好时机!”
“陛下的意思是……”
“嗯,西夏那贱妇,比起她的姑母来,狠辣有余,智谋不足!平日里嚣张跋扈,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如果趁着这登基大典将她除去,纵是有人猜疑到我大辽,也不敢妄下结论!
西夏一乱,对我大辽,宋人,吐蕃诸部,甚至波斯,回纥各国都大有裨益,谁都有下手的动机!就让他们互相猜忌去吧!”
“陛下英明!我这就去安排!”
络腮胡子离去,屋内只剩下耶律洪基和耶律延禧爷孙二人。
“皇爷爷!孙儿不明白,您为何急于除掉西夏的梁太后?您不是,咱们最大的敌人在内部么?”
“嗯,先前那梁氏竟敢违逆我的意思,难道不应当受到惩罚?”
耶律洪基半眯的双眼睁大几分,将身子也正了正,饶有兴致的笑道。
“可是,皇爷爷,这不是……这不是意气之争么?在孙儿看来,这是不明智的,您过,争一时意气,乃是帝王大忌……”
耶律延禧犹豫了下,还是斗胆咬牙出了自己的疑问。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你能想到这一层,朕心甚慰!
那爷爷今就再教你一句,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威难测!因为难测,才能叫人心生恐惧!”
“孙儿不明白……”
“呵呵,你可知我为何非要在此时取那梁氏性命?朕老了!你还年轻!朕之所以如此反复无常,睚眦必报,是做给下头那些人看的!”
“下头那些人?您是,我大辽的部落!”
“嗯!没错!其实,要不要的了梁氏的命,与我大辽来,无关痛痒。但是,我要借此告诉那些蠢蠢欲动之人,我耶律洪基只要还活着一,就轮不到他们放肆!”
“…孙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准备一下,近日,我打算给你安排亲事!”
“啊?您要让孙儿成婚?”
“嗯!你莫多问,听我安排便是!”
“这……是,孙儿听命!”
耶律延禧眉宇间挣扎片刻,还是垂首妥协了。
“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