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汉正文卷第七百章锦衣夜行正方不方糜旸是知道一些自己在荆州的影响力的,特别是在江陵与公安两地。
故而为了不让自己的到来造成扰民,糜旸曾传令给邓芝,让他不要将自己即将到达荆州的消息,宣之于百姓之间。
可惜的是,糜旸对自己在荆州的影响力,也的确只停留在一些的程度上。
当糜旸被王安牵着缰绳,迈入江陵城中时,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幕盛大的欢迎仪式。
数之不尽的百姓,有的聚集于房屋上,有的奔跑在街巷中。
他们在见到糜旸的那一刹那,就再难按捺住心中欢腾的心情,不由得纷纷敲锣打鼓起来。
一时间,整座江陵城中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一副过年的喜庆形象。
而在那喧闹的环境中,许多百姓更是抑制不住心中对糜旸的向往,纷纷汹涌着积压人群朝着糜旸的所在前进。
幸亏对于这一幕,邓芝是早早有预料到的。
所以他今日在街道两旁,布置了许多带甲兵士,就是为了维护现场的秩序。
可惜邓芝不知道的,要不是职责所系,恐怕那些带甲兵士,会第一时间冲到糜旸的马下,瞻仰糜旸的容貌。
毕竟糜旸在大汉军中的威望,那用高涨二字来形容,都算是谦虚了。
而糜旸很明显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到。
糜旸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邓芝。
方才糜旸有些事要询问邓芝,于是让邓芝驾马跟随在自己身边,不然就算邓芝有些武艺在身上,恐也挤进糜旸身边三步之内。
看到糜旸责怪的眼神后,邓芝自是猜出糜旸误会他了。
邓芝可不喜欢背锅,他连忙喊冤枉道:
「大司马有所不知。
虽说大司马曾下令不要扰民,可大司马的部将中,大多是荆州将率。
他们将自己即将回乡的消息,以书信形式告知给家人。
这样一来二去间,有许多人就知道了大司马要归乡的消息。」
「纵使臣要弹压,但荆州百姓对大司马的思念之心,臣又是如何能弹压的住的呢?
另外,臣早在荆州各处设立关卡。
不然恐怕今日,大司马连江陵城都进不了呢。」
说到最后,邓芝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
不是臣不办事,是臣只能做到这一步啦!
听完邓芝的解释后,糜旸眼中的责怪神色消失不见,他脸上浮现了无可奈何的笑意。
的确虽说他曾下令过,可就算他的将率不透露风声,当他的命令来到荆州时,得知此事的人,也会按捺不住将这消息传播出去的。
只是很快糜旸就察觉到一点不对。
「归乡?」
糜旸记得没错的话,他是徐州人士呀!
在意识到糜旸的疑惑后,邓芝笑着解释道:
「大司马有所不知,因糜公曾任南郡太守多年,加上大司马少年时久居江陵,故而有许多南郡人,将大司马视作当地人士。」
「因此事,江陵与公安之间,还曾有一些不愉快呢。」
听到这,糜旸更加不解了。
迎着糜旸不解的目光,邓芝继续说道:
「自大司马离荆后,荆州各地一直有将大司马的生平及公安之战写入当地县志的诉求。
荆州其他地方暂且不提,就说江陵与公安。
江陵县令认为公安之战,是大司马为糜公为南郡太守期间打胜的,自然应该写入江陵的县志。
而公安县令却认为江陵县令太过无耻,公安一战明明是在公安县境内发生的,怎可写入江
陵县志中?
因为此事,两方县令互相写信驳斥对方,一度还将这事闹到臣的案上来。」
听到邓芝的这个解释后,糜旸一时无言。
好家伙,这也行?
可糜旸一想到后世,地方上那些各种碰瓷名人的故居,他心中就了然了。
而在听完邓芝口中的这些逸事后,糜旸也就理解了,为何江陵城内有这番狂欢的气象。
华夏民族一直有一种,浓厚的乡土名人情节。
想想后世,一个村内出了一个顶尖名牌大学生,村委会都会敲锣打鼓的四处宣扬这喜事。
至于要是出了一个国家功臣,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不止村会敲锣打鼓,恐怕市方面都会高调宣传,引以为傲。
更何况自己呢?
只能说在某些方面,华夏民族真的是一脉相承。
想到这,糜旸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
荆州将自己看的如此重,自己又怎么会不识趣的拒绝呢?
至于徐州那里...
等收复了再说吧。
于是糜旸对邓芝发出了一声感叹:
「项羽当年曾言: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
今日孤知项羽也!」
糜旸的感叹落入邓芝的耳中,引得邓芝心中一喜。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事,邓芝打算将糜旸的这句感叹写入江陵的县志中。
...
江陵城内百姓的热情,让糜旸从城门口走到镇东将军府,足足走了好几个时辰。
当糜旸迈入镇东将军府时,夜色早已经变得暗淡。
而本来糜旸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可邓芝又向糜旸建言,请他参与今夜早就准备好的宴会。
今夜参加宴会的人,要么是荆州的众文武,要么就是荆州境内的世家豪族。
以邓芝的看法,今夜宴会名义上是为糜旸接风洗尘,但实际上却有着让糜旸安抚人心的政治需求。
糜旸想到来日他要以荆州为根据地东征,于是便同意了邓芝的建言。
于是糜旸再略微洗漱一下后,便在邓芝的带领下,来到宴会席中。
正如邓芝所说的那般,当糜旸的身影出现在宴席中时,宴席中的荆州文武,世家族长,心中都长长出了一口气。
众人皆知,以糜旸的身份来到荆州,他从此以后就是荆州实际上的「皇帝」。
荆州有许多达官权贵其实与糜旸没深入接触过,他们对糜旸的秉性大多是道听途说。
虽说糜旸在荆州百姓中口碑极好,但不代表他对「肉食者」们会是一样的态度。
别忘了,梁州血夜,才过去不过数年!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若是不先接触了解一下糜旸的秉性,万一以后他们有什么疏忽惹到了糜旸,那岂不是等于自绝于天下?
由于心中有着这方面担忧,所以在宴席一开始,气氛就显得格外活跃。
凡是有资格敬糜旸酒的人,都起身用恭维的话语,纷纷向糜旸敬酒。
而面对众人的敬酒,糜旸也尽量表现出宽和的态度一一接受。
本来宴席若能以这样的气氛进行下去,那么今夜注定是个美好的夜晚。
只是凡事都容易有意外。
当宴席进行到后半程时,有些微醉的糜旸,就见到一位精壮男子,正捧着酒杯朝他走来。
糜旸虽有醉意,却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
这人正是陈到!
陈到是目前大汉元从系中硕果仅存的几位老臣之一,他的资历身份是邓芝
不能比拟的。
所以在宴席一开始时,陈到是第一位向糜旸敬酒的人。
可陈到明明已经敬过酒,为何现在还要亲自过来敬第二次呢?
见是陈到步履蹒跚地朝自己走来,糜旸连忙示意身后的丁封前去搀扶。
可当丁封走到陈到身前意欲搀扶时,他的手却被陈到给打开。
见到这一幕,本就感到诧异的糜旸,眼神不由得眯了起来。
糜旸的所在,一直是宴席内的焦点。
宴席内的许多人,也察觉到了陈到异常的表现。
能参加宴席的人,都是少有的人精,他们察觉到异常后,便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一时间,原本嘈杂的宴会变得安静起来。
陈到与糜旸距离不远,没一会儿陈到就来到了糜旸的身前。
而或许是受到醉意的影响,陈到直接坐在了糜旸的座下。
看着近在咫尺的糜旸,陈到举起手中酒杯谢罪道:
「臣今日未能第一时间迎接大司马,还望大司马恕罪。」
听到陈到的话,糜旸顿时笑了出来,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其实以陈到的身份地位,今日率领文武官员迎接自己的,本应该是他。
可他今日没出现在迎接队伍中,不是为了托大,乃是今日正好是江陵士卒的大操练日。
陈到性格持重,士卒的大操练日,他一直都未曾缺席过。
正因为如此,今日陈到才未第一时间迎接糜旸。
这一点糜旸早就知道,而面对这样尽心尽职的老臣,糜旸敬重还来不及,还岂会有所怪罪呢?
「叔父言重了!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因兵练之大事,而误迎接之小事,本就理所应当,叔父又何罪之有?」
尽管糜旸现在的身份非同一般,可对于跟随刘备一同艰辛创业的元从系大臣,糜旸一直敬重得很。
糜旸的一口一个叔父,听得陈到心里舒服极了。
最重要的是,他初步了解了这位子侄兼大司马的脾性。
见状陈到不再有所隐瞒。
他趁着酒意对着糜旸继续说道:
「若有大将,要因迎接之小事,而误国家大事,大司马以为当如何?」
陈到此言一出,糜旸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圈在座的众人,然后对着陈到问道:
「是谁?」
面对糜旸的询问,陈到不再犹豫,他将酒杯放置一旁,俯身对着糜旸拜道:
「前将军,李严!」
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