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较
作者:独孤木圭   东陆战记最新章节     
    天志一路飞奔回观,此时观中已过了饭点,天志跑到天圆师兄那,软磨硬泡了半天,才弄来几个馒头,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吃了馒头就去守夜,守完夜便倒头就睡,这一下又睡到了日上三竿,这回倒是没人来打扰他了。天志起床后正在思索,该怎么向师兄他们说,道可过来叫他,说是师父找他,天志当下便去到大师兄那里,当着几位师兄的面,把事情说了一下,隐去了静宜想刺杀齐王的想法、静敏跟静宜说了太玄阁秘密的事情,只说是静宜得知秦王府受袭,心中一时焦急,才想到太玄阁中,想找点防身武器。众师兄都知道这个理由实在牵强,但对天志的说辞倒是没有怀疑,都以为只是静宜自己不想说出实情而已。天志自然也不敢说出,自己曾跟静宜说,想跟她一起去秦王府的事情,只是跟几位师兄说:“静宜师妹她不想连累大家,便想一个人去秦王府,我担心她一个人在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或者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几位师兄如何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听到此话都相视而笑,天枢温言道:“小师弟,你是不是想跟着静宜师妹,一起去那秦王府啊”?天志见自己的小心思被人戳穿,便心虚的小声答道:“我才没有呢,再说了,这事我哪能做主啊,要是让慧灵师叔他们知道了,还不得又罚我跪香啊”。天志八岁那年冬天,他半夜起来尿尿,怕冷就偷懒不下床不出门,迷迷糊糊站在坑上就尿了,结果尿了同铺的师兄一脸,第二天被慧灵师叔罚了一个时辰的跪香,这事都过去快十年了,他到现在还记得。天玑笑道:“小师弟,你要是敢私自偷溜着出观,怕是不止罚香那么简单了”!天志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便哼了一声转过头撇着嘴不理他,天枢对天志道:“这事我们几个可不敢做主,静宜师妹和秦王是兄妹,她住过去自然无话可说,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大家也都知道,我们紫极清虚两观,与平常道观不同,我们平日里享受朝廷的优待,自然也要受朝廷的约束,比不得那些小庙小观江湖门派”,天枢见几个师兄弟都没意见,就接着说道:“我和天璇也商量过,如果有人在那边帮忙看着的话,确实稳妥许多,但这事还得要师父和几位师叔点头才行”,几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叫上慧灵、慧芳、慧虚、慧直几位师叔,一起去找师父商议。

    师兄弟几人商议即定,便分头去请几位师叔,天志自己一人先去见了师父,一进师父所住的无为院,一股亲切的感觉便扑面而来,此刻一个小道童正在打扫院子,天志认得是道有,便对道有说道:“你扫的时候动作小点,别吵着师父了”。这时慧善真人正在屋内休息,问道:“是天志吗?你进来说话”,天志当下快步进了屋子,慧善真人坐在摇椅上看着天志,一脸的慈祥,天志鼻子一酸,对师父说道:“师父,几天不见,您都变老了”,慧善真人笑道:“你都说了才几天不见,我怎么就老了?我就老的这么快啊。你今天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吧”。天志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的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师父听,慧善真人听完后,叹了口气道:“唉,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那个位置就那么香?就那么好坐?一个个都争来争去,也不知道都图个什么,只是苦了底下的百姓了”!接着便坐起身子问天志道:“你是真心喜欢静宜那丫头?不是贪图人家的美色”?天志听到师父这么问自己,脸一红撅着嘴道:“师父,你想到哪里去了呢,我不过就是就是”,就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天志心想:自己要是直接否认了,万一师父真信了,那不是都泡汤了吗?要是就这么承认了,万一师父生起了气,那自己说不定要倒霉了。慧善真人知道他的这点小心思,笑笑道:“我们道家讲究无为而行,行事用情当随本心,你行事只要不伤天害理,用情只要专一,师父又怎么会责怪于你”,接着又对天志言道:“静宜那孩子命苦,自古就是"无情最是帝王家",她虽生于皇家,小小年纪却遭人嫌弃,又被人暗算,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你若是真心喜欢人家,就要真心实意好好的对待她,你若是不喜欢,就不要再去打扰别人,知道没”?慧善真人这番话,说得颇为严厉,天志从来没有见过师父这么严厉的训斥过自己,当下跪下对师父说道:“我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静宜师妹的,我要是敢起半点欺负静宜师妹的心,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慧善真人见他这般赌咒发誓的,便笑着道:“起来吧,让人看到听到了,怕是要笑话我教徒无方了!天打雷劈要都能应验,天底下也就没有负心汉了”!接着又严厉的对天志言道:“你若是敢做那负心薄幸之人,就算天不打你雷不劈你,为师也定不会饶过你”!天志听到此话,知道师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当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慧善真人随即又半躺在摇椅上,天志一边半跪着给师父锤腿,一边对师父说:“师父,静宜师妹要搬去秦王府住了,您看我能不能跟她一起过去?我也想去看看那王府的风景”,慧善真人半眯着眼道:“你师叔师兄他们就要过来了,等会再说吧”。过了一会,天枢和几位师叔师兄,果然一起来到了这里,天志心中惊讶道:师父的耳朵真灵,隔那么远,光听脚步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天志见几个师叔和师兄都来了,赶紧和道有一起,张罗起椅子板凳来,可怜的是这无为院,一下竟找不到那么多张椅子凳子,一共才张罗出七张。众人早就见过这种情况了,也不以为意,慧灵、慧芳、慧虚、慧直几位长辈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慧善真人对天枢和天方道:“天枢、天方,你们俩个也坐下,剩下一张椅子,待会有人要来”,天枢和天方当即也不推辞,依次坐下,天志和三位师兄站在一旁,道有知道长辈们有要事要商量,自觉的退出院子,在外面守着。慧直和天方一向负责看管太玄阁,此次静宜想夜闯太玄阁的事情,他俩最是关心,慧直一向心直口快,率先开口对慧善真人道:“师兄,你要跟仪和师姐说说了,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一下吧,哪能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太玄阁呢,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向大家交待啊”。慧善真人没开口说话,还是这么躺在椅子上,慧灵见状打圆场道:“师弟,你也不用这般心急,那静宜师侄,不是没闯进观来吗?这些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再说了,她在观外不远处遇袭受伤,仪和师姐那脾气,她要是追究起来,咱们也不好交待,这事我看就先算了吧,咱们还是说说下面该怎么办”,慧直一下语塞,当下便不说话了。慧善真人叹了口气道:“一大把年纪了,好歹也是一观主持,却还像年轻时那般,有门不走上屋顶,也不怕让小辈们笑话”!众人一听此话,均抬头向屋顶望去,此时一个身影从屋顶轻飘飘的落到了院子里,诺大个人从高处落到地面,却像一片树叶落地一般,无声无息无尘,天志看到不由的心中赞道:好高明的轻功!来人是一女冠,身材不高略显削瘦,年纪六十多岁的样子,双手怀抱手持拂尘,双眉稀疏高耸,满脸的严肃,一派宗师气象。众人一看来人,除慧善真人外,都纷纷起身相迎,原来此人便是清虚观主持仪和!

    那仪和进了屋,也不和众人打招呼,直接在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众人见她坐下了,这才又重新落坐,仪和待众人坐定,扫了一眼众人道:“你们接着商议”,说罢便低眉垂首做打坐状。慧直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经被她听到了,当下也不隐瞒,直接说道:“仪和师姐,你们要什么东西,跟师兄他们商量好了,直接到我这里来拿就好了啊,干嘛要这样啊”?仪和眉头也不抬一下的答道:“我们怎样了?观中进贼了?还是太玄阁失窃了”?慧直一下又语塞了,知道自己辩不过她,便对她说道:“仪和师姐,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你就直接说,静宜师侄要什么东西,只要大家都同意,我马上就给,绝不含糊”!仪和哼了一声道:“这还像句话”,转头问天志道:“天志,你跟几位长辈说说,静宜她要什么”。仪和虽然与天志没有过接触,但是是认得天志的,慧善真人金盆洗手封剑归隐的时候,在派内搞了一个小仪式,只有自己的几个徒弟,和十几位同辈在场,当时仪和几个都来了。天志本以为几位长辈商议事情,没自己什么事的,听到仪和师叔叫他,当即啊了一声,仪和声音严峻的对他道:“啊什么啊,昨天把我家静宜勾了出去,今天就装起了傻?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天志吓得浑身一激灵,转了一下脑子,赶紧道:“昨天静宜师妹和我说,她想要千机盒和摄魂玲”。天志知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道理,而且如果直接告诉几位师叔,静宜想要的是千里镜和千步弓,大家肯定能猜到她想干什么,现在天志故意跟众位师叔抬高价码,一是后面好讨价还价,二来又能替静宜遮掩过去。仪和眼中精光一闪,看了一眼天志,知道了他的想法,心下不由的暗赞道:静宜这丫头眼光不错,这小子还挺聪明的。慧直听到天志此番话,便把目光投向慧善真人,慧善真人睁开眼坐了起来,问慧灵道:“师弟你怎么看”?慧灵掌管观中戒律,为人一向外圆内方,当即沉吟道:“静宜师侄要这两件东西干什么?况且她也不见得会使吧”,接着又对仪和道:“师姐,咱们还是先商议一下,该如何应对以后的局面吧”。仪和冷冷的道:“这有什么好商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齐王既然想对秦王下手,我徒弟静宜与秦王自小相依为命,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静宜是我们几个从鬼门关救回来的,我们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理”。慧灵听到仪和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又说的是我们,知道清虚观那边,已经是铁了心的要介入这场争执了,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转头看向慧善真人。慧善真人看着仪和道:“师妹,你觉得齐王与秦王,谁适合当太子”?仪和也看着慧善真人道:“师兄,我对谁当太子不感兴趣,我只是想保护好自己的徒弟罢了”,慧善真人哑然一笑,对众位师弟说道:“仪和师妹什么时候也学会转着弯说话了”?仪和听到此话,当即双眉高挑,凛然道:“争储之事,向来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也不能全然不顾本派的安危。我现在这样处理,就算万一将来有什么事,那也是我和清虚观的事,不至于毁了本派两百年的基业”,慧灵慧芳慧虚慧直几人听到她这么说,当下纷纷说道,清虚紫极本为一体,不用分彼此,也分不了彼此。慧善真人见众人都这么说,当即缓缓的说道:“我派虽一向禀承不参与争储之事,可世间万事万物,当讲究一个道字。当年静宜才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居然有人忍心对她下毒,亏得仪和几位师妹,拼尽全力才救下她来”。众人都静静的听着慧善真人说话,天志听到这里,才知道静宜师妹还有这样一段经历。慧善真人接着说道:“背后下毒之人是谁,虽然查无实据,但也能猜中个大概,我听说静宜的生母,也是死的不明不白的,宫闱之中,竟已成这般模样”,慧善真人叹了口气道:“后宫已然如此,朝堂之上,又能好得到哪里去?究竟秦王和齐王,谁更适合当太子,我们也无权过问,但是保护好皇子的安危,我们责无旁贷”!慧善真人接着便问天枢:“天枢,最近京城里有什么消息没有”?天枢连忙答道:“我今天刚收到太医院的急递,太医院跟我说,秦王这两天得了郁症,御医们也是束手无策,向我寻问治病救人之法,我正跟天璇师弟商议此事呢”。慧善真人当即言道:“治病救人,当先望闻问切,仅凭一封书信,如何能判断出病情”,接着便对天璇言道:“天璇,你不如直接去一趟秦王府,看看秦王的病情如何”,天璇当即领了命。仪和听到这里,神态便缓和了下来,慧灵听到后赞道:“师兄这个主意妙啊,这样借着看病救人的机会,我们就可以派人保护秦王,外人也无话可说,这样静宜师侄也不用那么冲动了”。众人商议已定,当下便是派遣谁去秦王府的事情,静宜和天璇自然是要去的,清虚观另有安排,慧善真人对天志道:“天志,你也跟着天璇去一趟吧,正好去历练历练”,天志当下欣然答应,又跟众位师叔道:“我总不能空着手去保护秦王啊,几位师叔,能不能派点武器给我”?几位师叔知道他是想替静宜取几样东西,当即商量了一下,千机盒和摄魂玲自然是不能给他的,便对他说,甲类兵器不能拿,乙类的可以让他挑几样,天志听到后内心一阵狂喜,当场谢过了几位师叔。

    众人商议完之后随即散去,仪和叫住了天志,天志内心有点怕这位师叔,当下对仪和道:“师叔,我先去找慧直师叔取了东西,回头再来听您老的教训吧”,仪和斥责他道:“你个小滑头,我没那么多功夫跟你磨嘴皮子!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便罢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天志听到她这么说,只得垂头丧气的留了下来。此刻无为院中只剩下慧善真人、仪和、天志三人,仪和对天志道:“你刚才的那番话,可是出自真心”?天志听到后,脑袋嗡了一下,知道仪和师叔问的,自然是自己对着师父赌咒发誓的那番话,心道:怎么让她听到了呢!见仪和紧盯着自己,当下也不敢退缩,斩钉截铁的说:“当然是出自真心的,静宜师妹自幼遭逢磨难,我也是一样的,我俩这是同病相怜,我是真心实意喜欢她的”!仪和冷峻的道:“你喜欢是你的事,那也要看我家静宜看不看得上你”!当即单手快如闪电般的朝天志胸口抓来,这是她的拿手好戏,四十二路朱雀手中的丹雀衔阳,不知多少成名的英雄好汉,败在了她的这一招之下,天志本就对这位师叔心怀畏惧,早就注意起了她的一举一动,见到她出手袭来,当即一招白虎过涧封住了自己的前身,慧善知道这是仪和在考较天志,当下也不以为意,坐在一旁静静观战。仪和一招之下未能得手,心下暗赞了一声:这小子武功还不错!随即便展开四十二路朱雀手,朝天志攻来,天志也使出五十四路白虎掌,凝神对战,十几招下来,便被逼的步步后退。眼看马上就要被逼到墙角了,天志当即一招动如参商,左手拳右手掌,左手内劲往下,右手内劲向上,仪和当即一手星分翼轸,破开他的这招上下合击,一股内劲直扑天志而来,天志借机内劲一转,左手承接了一半内劲,右手借劲一按,一招虎跃平阳,腾空而起跃到了仪和身后,避开了这一击。只是那仪和的内劲实在太强,天志虽卸掉了她一半的内劲,左边手臂仍被震得发麻,落地后也是连连后退,天志心下道:这下要遭了。没想到后背一股柔和的劲力托了自己一下,他这才站稳了脚跟,天志知道这是师父出手帮忙,当下也不敢出声。仪和见天志居然能绝处脱身,心下对他的武功和反应是大加赞许,当下便转过身来不再出手,高声对慧善道:“我以为你整天躺着,快老糊涂了呢,没想到还教出了这样一个徒弟,武功居然马马虎虎过得去”,又告诫天志道:“此番去到京城,凡事都要小心,若是让人伤到静宜半根毫毛,我唯你是问”!说罢飞身上房,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天志瞧着仪和师叔飞身而去的方向,问慧善真人道:“师父,仪和师叔总是这样飞来飞去的吗”?慧善真人回他道:“你师叔年轻时,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风火清霜剑",清霜乃是她当年所用之剑的名称,风火说的就是她这来去如风性如烈火的性格”,天志好奇的问道:“师父,您当年在江湖上的外号叫什么?”慧善真人又躺下闭上了眼,天志见师父不搭理他,便半跪到师父身边说:“师父,我今天表现怎么样?没给您老人家丢人吧”,慧善真人闭着眼睛嗯了一声道:“能硬接下你师叔全力攻来的十几招,也算不错了,可惜落地的时候没站稳。还有,你一开始就错了,敌强我弱,不可硬碰硬,你应当以逍遥游、游龙身法对战的”,天志知道师父说的有道理,嘴上却犹自强辩道:“我这不是怕给师父您丢人嘛,再说了,师叔也不是敌人,她不过就是想考较我一下罢了,让她打我两下,她心里也好受一点”。慧善真人闭眼笑道:“要真让你师叔打你两下,你还能在这里跟我贫嘴?去吧,去干正事去吧”!天志见师父撵自己走,当即有点小伤心,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无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