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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后。
小木屋内的空间不大,但还算温暖,房间用泥土和竹子夯实了一层又一层,这样到冬天才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虞婳的床铺离窗边不远,窗户下正烧着木炭,所以需要把窗户支起来一点,才能让熏人的烟透出去。
“我托了王婆和她的丈夫,他们也要去清云镇,正好和李员外的车队一起走,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已经打点好了...”
门外传来阿爹阿娘的谈话声,虞婳垂下眼眸,装作没听见的收拾着行李。
虞婳原本生的好看,灵秀清隽,眉目如画,常年的病气缠身,使得她像是一尊精美而易碎的瓷器。
她忍不住咳了两声,脸颊和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
虞婳自幼身子弱,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请遍了周围的郎中却迟迟治不好,反而身子还越来越弱,这时虞母想到了在她满月时,虞父在山林中救了一位道士,请他来喝满月酒,道士瞧出还在襁褓中的虞婳身子有恙,便让他们将虞婳交给自己带回仙门。
但哪一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才生下来就被带走呢?于是拿道士留下一张书简做信物便离去了。
眼下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郎中断言她活不过这个冬天,事到如今,即便她阿爹阿娘再不愿,也只能送她走了。
他们家在山林的村落里,本就不富裕,上还有祖母需要照顾,下吊着她这个药罐子,花了家里不少钱,而去清云门的路途遥远,就算虞父虞母想送她去,走不开身不说,他们的盘缠根本不够来回的路费。加上清云镇在清云门脚下,多少人都想去沾一沾风水,那处的东西又贵,他们就算去了也无落脚之地,所以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托人一路上照顾着她。
对她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面对外面的世界,她从来只是听说,除了离家的不舍外,更多的是恐惧——她真的可以安然无恙的到清云门门前吗?
第二日旭日东升时,门前就来了两个人,是一对夫妻,在村子里做点小生意,正准备去投靠清云镇上的亲戚。
虞婳穿着厚厚的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外面的冷气刺得她脸颊微微泛红,虞母手上拿着一支书简,放到虞婳手里,又红了眼眶。虞父揽过她的肩膀,沉重的看着虞婳,开口道:“去吧孩子,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阿爹,阿娘,女儿一定会回来的。”虞婳忍着发酸的眼眶,跪下给他们磕了三个头后,才在王婆的搀扶下走上了马车。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久久矗立在门前的身影,看着熟悉的村庄远远离开自己的视线,才放下了窗户,没忍住咳了两声。
她和王婆坐一辆车,前面走着的是李员外家的车,也是往清云镇去,而王婆的丈夫在前面带路。
李员外车内,身穿兔绒锦段的少女坐在车内,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她生的娇嫩,杏眼柳眉,身后两个婢子伺候着。
她听着后面的车轮的声音,皱眉不满道:“父亲怎么会允许这种人跟我同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哪门子亲戚呢,烦死了,她们去清云镇做什么?”
一个婢子一边给她捶腿一边说:“说是和马夫同村的人,我今儿个听他们说,是要去清云门拜师呢。”
“清云门?”李锦年睁开一只眼睛嗤笑道:“什么本事,能进清云门?本小姐都只能去清云门附近的小门派,后面那人有什么来头?”她说笑着,语气里满是不信。
婢子低下头不再说话,沉默片刻后,李锦年忽然开口道:“过了前面那个山坳就停下,把车夫叫进来好生讲讲。”
日斜西山,舟车劳顿让身子孱弱的虞婳感到疲惫,她靠在窗户边,眼皮随着颠簸打架,忽然车子一停,她身子一顿立马清醒过来,揉了揉眼往外看去,本以为是到了歇脚的客栈,却没想到外面是一片山林里的平地。
“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在这里停下来了?”虞婳立即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包裹。
“你别急,我去看看。”王婆说着就要往外走,刚把车帘掀开,就看见一个婢子站在外面,对王婆道:“我们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虞婳沉默的打量着他们,看着王婆和那个婢子走到了前面的车里去。
李员外车中,李锦年垂眸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二人,顺手从旁边的盒子里抓起一把碎银子,框里哐当的扔在他们面前,“你是说,她身上有信物?”
“是,是,我们是这样听说的。”王婆的丈夫答道。
“听说?”李锦年把玩着手上的碎银挑眉道。
看见地上白花花的银两,王婆眼睛都直了,立马道:“有,有,一定有,我亲眼看见她娘把东西给她的。”
“去给我抢过来看看。”李锦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随后又接道:“若是真如你们所说,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他们都知道李员外家财万贯,明摆着的好处就在眼前,怎么可能不要。
王婆咬牙狠心一点头,就应下了。
虞婳还坐在车里,外面的风呼啸着吹过,让她的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
说好的歇脚地是客栈,可现在已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停了有一刻钟了,门口还有个丫鬟守着,这让她一颗心总是悬着。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王婆回来了。看见她回来,虞婳松了一口气,连忙道:“王大娘,你可算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看见她望向自己的神情,王婆也于心不忍,但只是片刻,这点心软就被白花花的银子盖了过去,她一咬牙,直接上手去抢虞婳怀里的包裹。
虞婳一惊立即扯着包裹不放手,可她那里是王婆的对手,不过两三下就被王婆扯到了地上,猛的咳嗽起来。
王婆打开她的简单的包裹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那枚书简,她看也没看虞婳一眼,拿着书简就去找李锦年。
“这...”李锦年眯起眼打量了一番,大喜过望的开口道:“有清云门的暗纹,果然是清云门的东西。”
趁着她高兴,王婆的丈夫立即开口道:“那大小姐,我们要不要把她...”他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锦年嗤笑一声,将书简收起来,给外面的侍卫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