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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就准备回去了?!”澜枝站在她面前,睁大了眼看着虞婳,愣了偏刻后冷笑出声,“呵,原来以为你还有多大本事能够处理道妙人,原来你的处理方式就是丢给清云门。”
面对澜枝的冷嘲热讽,虞婳不为所动,她一边收拾着东西面不改色的说:“我想,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我能掌控的了,道妙人的出现和你提供的消息已经足以证明之前宁城上空出现的魔气确实和蝮蛇门有关,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以为清云门的弟子能有多高尚,原来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行动,和蝮蛇门有什么区别?”澜枝双手环胸的冷眼看她,“还是怪我看错了人。”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在继续深入。”虞婳站直身子看向她,“昨夜在花楼,我看得清楚我的极限在何处,若不是有人及时给了叁木灵种,我根本压不下来那场灾祸,而花楼就会血流成河,凭我自己连这个都解决不了,又要怎么往蝮蛇门更深处走?”
“呵。”澜枝冷笑一声,转头就往外面走,但因为有锁链在,所以虞婳并不担心她会直接走掉,道妙人也被她用阵法困住,现在还剩下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她抬头看向远处河边那条破烂的小巷。
用午膳时,澜枝依然沉着脸色一言不发,虞婳也沉默着吃完了饭菜,用完膳后她也没说自己去哪里,只说四处逛逛,撇下玉尘和澜枝,独自出门了。
此时街上人正多,虞婳特意的绕开了主街道,从小巷里穿梭到了那间破烂的房门前。
不远处的花楼,作业还是灯火通明,今日已经被忽然长起来的大树占据了大半,绿意盎然而有充满生机的树冠伸展开,将整个花楼都笼罩在它的树荫之下,竟在这样欲望横流的地方有了几分庇佑的意味。
这事发得突然,花楼里的人都被官兵堵在了楼中盘查,萤娘的丈夫自然也没能跑出来。
虞婳站在那房门前,抬起头还没敲下去,木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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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药渣桶的萤娘没有想到门前有人,看见虞婳后一愣,随后一双充满病气的眼里发出了亮光,“恩人。”她高兴的喊出声,因为激动,苍白的双颊染上了两抹淡红色。
她有些费力的将沉重的药渣桶放在门边,又立即邀请虞婳进屋去坐。
屋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张破旧的梳妆台上放着她给她的药瓶,丹药好似被她切下了一小块,放在被洗干净的牛皮纸上碾成了碎渣。
看见虞婳看着被她碾出来的药粉,萤娘立马慌张的解释道:“啊这个,我,我吃了过后感觉效果甚好,所以想碾碎了辨别一下是什么药材,可我还是才疏学浅”她说到这里有些窘迫的抓紧了衣袖,小心翼翼的问:“敢问恩人.您给我的,可是仙药?”
“你辨别得出来?”虞婳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萤娘低下头,难为情道:“是因为家里穷,也不是一直都能请得起郎中看身子,所以以前学过一点医术,自己给自己诊脉开药,只能略懂一二.”
虞婳沉默了片刻,看着她忽的问道:“你为什么一直不离开这里?”
被问的萤娘一愣,抬头不解的看着虞婳,她不明白虞婳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还是乖乖的回答了她的问题,“这样的事不是我能想的,不靠别人,我这副身子怕是走出宁城都难,去外面,出远门,我是不敢想的。”
“那你想出去吗?想摆脱他吗?”虞婳接着追问。
萤娘疑惑的看着她,看见虞婳眼中认真的神色,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但随即又不安的说:“可是我走了,他一定会把我抓回来的”
“好。”虞婳立即道,不管她后面的话,往前走了一步,附在萤娘耳边低声絮语了几句,萤娘听着脸色一白,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着,“这样.真的可以吗.可我离了别人又怎么活呢?”
虞婳点了点头,眼尾余光看见一边的药框,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层菟丝子,于是她缓缓开口道:“菟丝子是一种依附在其他植物身上而活的药材。”
听她这么说,萤娘垂下眼眸的眼眸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但这种药材并不善良。”虞婳明白她心中所想,因为她曾经也这样想过,只能依附爹娘而活的她,和菟丝子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也是她嘴唾弃自己那副病秧子身体的时候,她平淡的说着:“但其实她是一种十分顽强的生物,作为生命,她有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方式和方法,而聪明的菟丝子会知道,当宿主对她造成伤害或者不足以供养她的时候,她就会寻找另外的出路,所有的生命都是如此。”
她微微弯下腰,盯着萤娘的眼睛。
“即便是不得不像菟丝子那样存活,也不必刻意放低身段,因为生命的存在本就伟大。我们允许万物各有各的活法,也允许生命柔弱,脆弱,善良,人世间不能容忍的应当只有纯粹的恶意与无端的摧残。”
“我”萤娘抬起头眼眸,微微闪着光的眼睛撞入了虞婳清澈的眼眸里,在她的干净眼眸,看见了自己的倒映。
“萤娘!萤娘啊!”
虞婳没等到萤娘的回复,就被屋外传来的一声声哭喊给打断了。
她直起身子看向从外面哭天喊地跑进来的妇人。
妇人膀圆腰粗,看上去很有气力,面前的围裙上沾满了油渍,生活应当过得不错。她进来看见屋内除了萤娘外还有其他人,面露一丝尴尬的看了虞婳一眼,又腆着脸走上前来讪笑道:“有客人呐.”她说着走到萤娘身边坐下,没擦干净的手抓住萤娘,“萤娘啊,那死酒鬼又被困在花楼里面了这回不知道是惹了什么事情,惹上官兵了。”
妇人说着悄悄昵了一眼旁边的虞婳,用她宽厚的背挡了挡,好像这样就能挡住她们的话似的,她拍着萤娘的手背说:“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丈夫,我的弟弟.你之前那个青梅竹马不是回来了在官府当差,你,你去帮个忙,让他把人放出来行不行,你们好歹也是夫妻的”
若是以往,她这样一说,萤娘或许耐不住就答应了,但今日或许是虞婳在此处,萤娘没由来的觉得她会给自己撑腰,忽的有了底气,默不作声的将手从妇人手里抽了出来。
“以前小姑子掏空我嫁妆的时候,没有说过他是你弟弟这话,他以前打我不肯给我买药的时候,也不见小姑子来劝他我们是夫妻这样的话,如今有点难处了,怎么还提起这档子事情了?”
见以前百依百顺的人忽热嘴利了起来,妇人一愣,顿觉面上过不去,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说话都磕磕巴巴了许多,“怎.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是你丈夫,你救他是应该的。”
“他是你弟弟,你救他是应该的,我救不了。”萤娘淡淡道。
“你你怎么!”眼看妇人就要跳脚,虞婳终于浅笑着开了口。
“你是城北头上买肉的吧。”方才看她来的方向是在前面,而且身上的油腻也是生肉溢出来的油,更别说身上还带着一股油腻味儿。
妇人脸色一白,看向虞婳,皱着眉头警惕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
“认得这个吗?”虞婳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钱袋子,正是那日谢观留下的钱袋。她仔细看过,这个钱袋上带着谢家独有的花纹,和一般的钱袋子都不一样。
作为城主家纹,整个宁城不认识的应该很少。
看妇人脸色变化,猜她也是看了出来,虞婳继续乘热打铁的说:“我和谢公子关系匪浅,如果不想你为难一个病人事迹传得满城皆知并且被谢家找上麻烦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妇人的脸色变了变,恼羞成怒又不敢发作,她咬牙看了看虞婳,又瞪了一眼萤娘,咬牙切齿的走了出去。
看见她出去,萤娘心里莫名放下了一块石头,或许以往,她会从现在就开始担心等他回来会不会打死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或许,那另外一条路,也并非走不通。
“你做的很好。”虞婳对她笑笑,“那么我想,你也一定做好抉择了。”
萤娘抿紧了唇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么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打扰你了。”虞婳说着也出门去,顺手帮她把放在门边的药渣倒掉,回头对在门边看着她的萤娘挥了挥手,往外走去。
刚走到小巷子里,忽的窜出一个人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澜枝双手环胸的看着她,戏谑的挑了眉头。
“原来你是跑这里来了,不是要回去了吗?还跑这里来做什么?”
“这与任务无关。”虞婳说着避开了她的视线。
“你也会管与任务无关的事情?”听得出来澜枝嘲讽的语气,虞婳也知道她想做什么,所以并未理会。
看虞婳不说话,澜枝接着道:“怎么?你可怜她,就不能可怜可怜其他人?”
“她只是运气不好。”虞婳淡淡道。
是了,萤娘只是运气不好,而她,也只是运气好。
若是当初她晕倒在官道上,遇见的人不是暮山景,而是山贼,强盗,或者其他心怀不轨的人,她就不会有今日。
若不是她运气好,她就是萤娘,萤娘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