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牛儿心烦意乱,一路朝着郓城县衙而来,他只顾低着头走路,却不小心一下与人撞了个满怀,唐牛儿一个趔趄,站稳之后,却发现撞到的人正是那‘及时雨’宋江。宋江呵呵一笑,整理了一下被唐牛儿撞歪的招文袋与衣服,说道:“唐二哥何事慌张,竟不看道了。”
唐牛儿没想到这么快见到了宋江,他刚想张口就说,但是看到周围人杂,便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是说有事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说。
宋江看唐牛儿似乎有要紧的事情要说,看着日头正当午,也到了吃饭的点,便带着唐牛儿去了常去的一家酒楼,在二楼要了一间僻静的雅间,上了好了酒菜,唐牛儿胡乱吃了两口,将一杯酒一饮而下,然后就对着宋江将那事娓娓道来。
宋江初时面不改色,只是时不时的夹一口菜,放入口中咀嚼,然后一口口的抿着杯中的酒水,随着唐牛儿说的细节越来越多,宋江握酒杯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指尖也都开始发白。等着唐牛儿将事情讲完,宋江默然半晌,他自觉并未有对不起那阎婆惜一家之事,如今她却给自己带了一顶绿帽子。唐牛儿见宋江默然不语,觉得气氛有些凝滞,便开口说道:“宋押司,那阎婆惜并非什么良家少女,犯不得为其生气。我看将其休了便是了,收了她的房屋用具,看她还怎么风光!”说完他又偷眼看了一下宋江,宋江原本就铁黑的面庞显得更加阴沉。
宋江将杯中剩余之酒一口饮下,然后哈哈一笑,面上的阴霾气息竟然一扫而光,他说道:“那阎婆惜又不是我父母匹配的妻室,他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做甚么。我以后不上门便是了,眼不见心不烦。”唐牛儿见宋江气度宏大,绝非寻常俗人,心中也暗暗佩服宋江英雄气概。两人推杯换盏,将酒菜都吃了,之后宋江又让伙计给唐牛儿打包了几个菜,唐牛儿千恩万谢。临行时,宋江叮嘱其末将此事宣扬,唐牛儿满口应下。
可是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更何况背后还有人推波助澜。三五日后,阎婆惜偷情张文远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邻里街坊都茶余饭后背后谈论此事。阎婆惜是个风尘娼妓的性格,自从和那小张三两个搭上了,他并无半点儿情分在那宋江身上。平日里还都言语中伤于他,全无个外室的规矩。那张三和这婆惜,如胶如漆,夜去明来。街坊上人也都知了,便有些风声吹在宋江耳朵里,宋江只是不理,心中却越发郁闷。李逵乃是个粗人,对于此事毫不知情,而那朱仝、雷横顾及宋江颜面,从不在宋江面前提起此事。鲍旭知道之后,私下里便想暗中做了那张文远,但是他欲图动手之时被朱仝发觉,朱仝再三相劝,若是杀了那张文远,恐怕宋押司也要受牵连,鲍旭只得恨恨收手。
一段时日之后,那阎婆母女的钱财花的个七七八八,缸里的米面也要见底,因此这阎婆有想起了宋押司的好,埋怨起自己的女儿来。阎婆惜怒道:“你不如自己去给黑宋江做个小的。”阎婆道:“哼!若是宋押司愿意,我被他供养着也愿意。我看你没了银子,你和小张三喝西北风过活!”阎婆悻悻然的出了房门,想到好日子要到头了,心中犹如猫抓一般。她心想道:那小贱人怎么吃喝我就是不管,我这老婆子也要有个花销才是,看来还得我去将那财神爷请回来才是。想到这里,阎婆朝着县衙走去,到了县衙外面,见天色还早就等在旁边的那茶坊去候着,一直等到黄昏时分,宋江才从县衙走出来,阎婆连忙上前拦住了宋江。宋江一见是她,心中顿时不悦,怎奈那婆子东拉西扯,口中说是他久不去婆惜那里,婆惜如今思念押司,如今就要忧郁成疾,今日说什么也要让宋江去上一趟。宋江开始推脱不去,最后被那婆子纠缠的心烦,心道:我此去,无论结果如何,也将与阎婆惜一家的缘分了结,免得日后再被纠缠。最后宋江被阎婆拖着袖子回了那小楼。
宋江跟着婆子到了楼上,那婆子事先已经准备好了一些酒菜,就拉着宋江与婆惜坐了一张桌子,那阎婆惜如今心里只是恋着那张文远,眼里哪还有这宋江,因此并不正眼看他,宋江心中不悦,不一会儿就想要起身离开,那阎婆哪里肯,阎婆托词出去买一些酒菜,就把宋江与婆惜单独留在一间屋子,然后关了门出去了,她只想到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只要是干柴烈火点着了,还能有啥解决不了的事情。
屋内,宋江与婆惜两人相互不语,宋江胡乱吃了几口,也没了胃口,又端起酒杯,吃了几杯酒。这时那婆惜冷哼一声道:“你如今只知道吃喝,多时不来我这里,家中的钱粮早已不多,你吃饱了,就等着饿死我们母女二人吧。若是当初你看不上我,为何还要将我纳了。”宋江放下杯子,心中暗想当初自己留下的钱粮足够他们母女用上半年,怎的就没了,这阎婆惜果然不是什么持家之人。他然后缓缓说道:“改日我会让人送来一些钱粮便是。”婆惜也胡乱吃了几口,这时只见那婆子又上楼来,说道:“夜深了,我叫押司两口儿早睡。”那婆娘应道:“不干你事,你自去睡。”婆子笑下楼来,口里道:“押司好久未来,所谓小别胜新婚。你们今夜多多欢愉,明日慢慢地起。”婆子下楼来,收拾了灶上,洗了脚手,吹灭灯,自去睡了。
却说宋江坐在凳子上,只指望那阎婆惜看在这房子和吃穿用具的份上,哪怕虚情假意,和先时一样先来偎倚陪个话,胡乱又将就几时。谁想婆惜心里寻思道:“我只想着那张文远,看着这黑三郎却似眼中钉一般。那厮倒指望我和先前一样低声下气的去讨他欢心,老娘如今却不要耍。你不来采我,老娘倒落得清净。”宋江也没那张文远的百依百随,轻怜重惜,卖俏迎奸,引乱这婆娘的心,因此两人便都一直无言以对。
当夜两个在灯下坐着,对面都不做声,各自肚里踌躇,却似等泥干掇入庙。看看天色夜深,只见窗上月光。
约莫到了二更时分,阎婆惜也不脱衣裳,便上床去,自倚了绣枕,扭过身,朝里壁自睡了。宋江看了,寻思道:“可叹这贱人全不采我,我今日到来却是自取其辱了,吃了几杯酒,打熬不得夜深,只得睡了罢。”他把头上巾帻除下,放在桌子上,脱下上盖衣裳,搭在衣架上。腰里解下銮带,上有一把压衣刀和招文袋,挂在床边栏干子上。宋江脱去了鞋袜,便上床去那婆娘脚后睡了。宋江不时便听得婆惜在脚后冷笑,他心里气闷,如何睡得着。自古道:“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一直捱到五更,宋江起来,面桶里胡乱洗了脸,便穿了上盖衣裳,带了巾帻,心中暗骂道:“这贼贱人好生无礼!”今后再不与其有任何瓜葛便是。听得宋江出了门,阎婆惜在床上骂道:“你不羞这脸!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宋江强压怒火下楼来。
阎婆听得脚步响,便在床上说道:“押司且睡歇,等天明去。没来由起五更做甚么?”宋江也不应,只顾来开门。婆子又道:“押司出去时,与我拽上门。”宋江出得门来,就拽上了。他心中憋着那一股闷气,心道:我宋江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若她不是那女流之辈,我早让其尸骨无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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