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铁匠村地下的银铁矿就已经令刘浪足够震惊了,而自幼一起长大、自己心心念的刘阿柔竟是个修者,更是让刘浪觉得有些荒诞。
大大小小的问题涌现在刘浪的脑海中,让他惊疑不定,在刘阿柔的凌厉攻势下连连后退。
一直安静看着场内的斗笠人眉头轻皱,像是有些不耐,冷哼了一声,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根笛子。
这笛子不知用何物制成,通体透白,泛着冷冷幽光。
斗笠人将笛子放在嘴边,呜咽的笛声很快便传了出来。
吴缺第一反应便是,吹得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听,可惜自己动弹不得,不然一棍敲碎它。
刘阿柔虽然对突然响起的笛声有些不解,但她一直看不透这斗笠人的虚实,着实不敢大意。
很快,刘阿柔便发现了端倪。
只见自己剑下的刘浪在笛声响起后,面露痛苦之色。
与此同时,刘浪额头上的“三”字斑纹最后一笔,竟越来越清晰。而他眼珠中的血红竟一点点退去,最后变成了白色,着实有些可怖。
当刘浪再次抬头看向对面的刘阿柔时,他脸上的狰狞和痛苦早已不见,而是换成了一张笑脸。嘴角夸张的上扬着,加上白色的眼珠,甚是诡异。
刘阿柔面色凝重,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远处的笛声骤然变急,如同命令一般,刘浪再次朝刘阿柔冲去,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好快!”吴缺不由得心中惊呼道,这次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刘浪,依然没有看清刘浪的身影。
不过刘阿柔的速度也丝毫不让,她的身形如同手中的软剑一般,像是风中的柳叶飘忽不定。两人又快速缠斗起来,看的吴缺眼花缭乱。
不同于刚才的是,刘浪像是全无痛觉一般,不顾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以手上尖甲为兵器,疯狂朝着刘阿柔攻来,不一会儿便险象环生起来。
更令刘阿柔感到难受的是,刘浪身上伤口流出的黑血,竟也转化为丝丝黑烟,环绕在二人周身。而黑烟中传来的凄厉尖叫声,干扰的刘阿柔很难坚守心神。
“刘浪,你再不迷途知返,休怪我不念旧情。”刘阿柔娇喝道,想要唤醒陷入疯魔中的刘浪,
刚才的一番攻击,虽然刘阿柔招式凌厉,但并未下死手,避开了刘浪各处要害。
然而刘浪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挥爪抓向刘阿柔。
刘阿柔轻叹了口气,不再犹豫,招式骤然一变,手中软剑如同一条旋转的飞蛇一般,闪着银光,朝着刘浪的胸口射去。
刘浪想要一把抓住软剑,然而快速旋转的剑身捉摸不定,直接穿胸而过。银光也随之散入刘浪体内,消失不见。
刘浪张大了嘴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再抬头看向了似乎触手可及的刘阿柔,只见她眼中满是淡淡的哀伤和痛意。
刘浪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像是想要抚摸身前的刘阿柔,有些喜悦,又有些畏缩。
这时身后的笛声突然变得急促凄厉起来,刘浪的身体随之又开始颤抖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体内挣脱而出。
刘浪疯狂地抓向自己的脑袋,原本白色的眼珠,竟然时而转为红色,时而转为黑色,时而又恢复白色。
“阿柔……我们回家吧……”刘浪呜咽道,在眼珠转黑色时,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像是想要记住她的模样,记住她眼中的这抹哀伤。
“走!”刘浪说罢,猛地拔出胸口的软剑,一转身竟朝着身后的斗笠人扑去。
“逆贼,找死!”看到突然冲过来的刘浪,斗笠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让他冲到了近前。
刘阿柔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惊之下,一把抓起身后的吴缺,朝石洞口处跃去。
刘阿柔刚将吴缺护在身下,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股猛烈的气流便从身后涌来。
虽然有刘阿柔护着,吴缺依然被震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扶起挡在身前的母亲,却见刘阿柔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娘,你怎么了?”吴缺大惊失色,这还是第一次见母亲受伤。
“娘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刘阿柔话虽如此,脸色却微微有些惨白。
不过她无暇顾及己身,赶紧朝石台处看去。
只见石台上不知何处升起的黑烟缓缓退去,却已不见了刘浪的身影。
而在裂缝不远处站着的斗笠人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
他的斗笠早已消失不见,露出了他的本来面貌,一个看起来有些瘦黄猥琐的中年男子。
斗笠人的黑衣像是被撕扯过一般,腿上、胳膊上几个大洞肉眼可见。
但刘阿柔二人此刻却顾不得欣赏斗笠人的狼狈,他们的眼睛,都停留在斗笠人小腿上的两截断臂。
断臂的主人已消失不见,但他留下的这两截断臂,依然紧紧抓着斗笠人的小腿。
刘阿柔眼角微湿,朦胧中仿佛回到了那个夕阳西下的午后。
一处石潭边,两个小男孩儿一个小女孩儿静静地坐着。
“阿柔,我们回家吧。”一个小男孩儿忍不住道。
“不,我还要看金刚哥哥刻石头。”小女孩儿噘嘴回道。
“这破石头有啥好看的。”小男孩儿嘟囔道,却依然静静地陪着二人。
……
“阿浪,你终于回家了。”刘阿柔在心中默念道。
“哼!”斗笠人一声冷哼。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腿上的两截断臂便化作一抹黑烟。
“没想到在这小山沟里,竟然能遇到当年名震渭阳城的柳叶剑。有趣,有趣。”斗笠人手指对着身前轻掸,那断臂化成的黑烟便四散而去,自此这世间再无刘浪的痕迹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柳叶剑。”刘阿柔扶着吴缺站起身来,手持软剑,挡在他身前。
吴缺见母亲并未承认,心中却隐隐有些相信斗笠人的说法。
原来母亲手里这把剑叫柳叶剑,果然剑如其名,挥舞起来如同柳叶飘飘。
听起来当年母亲很厉害?吴缺虽然没去过渭阳城,但却知道渭阳城是整个雍州的州府,据说也是九州西部最大的城市。
“怪不得柳叶剑愿意躲在这么一个小山村里,原来这村子下面有这么大一个银铁矿,还有这个……”斗笠人一转身,指着身后的裂缝,阴阳怪气道:“若是外面那些人知道了……”
“不会有人知道的,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刘阿柔说话间,便突然持剑朝斗笠人攻了过去。
斗笠人看着朝着自己刺来的刘阿柔,竟似全然不惧,直至剑尖将要戳到他的胸口时,斗笠人竟突然从原地消失了。
“柳叶剑脾气不减当年啊,听闻柳叶剑当年在渭阳城中一夜之间连斩十三名采花贼修者,还杀上某豪门大族又全身而退,果然名不虚传。”从刘阿柔的身后,传来一阵击掌赞叹声。
刘阿柔抽剑朝身后刺去,却再次击了个空。回身看去,眼前的一幕令她目眦欲裂。
只见斗笠人用笛子轻轻挑起吴缺胸前的黑色铁钱,扫了一眼便放下了,然后用笛子敲了敲吴缺结实的身材,怪笑道:“这身板不错,要是加入我圣教,说不定能冲一下天品圣化。”
听闻圣化二字,吴缺立刻想到了刚才刘浪不人不鬼的怪模样,顿时又急又气。可是不管吴缺怎么尝试,他的身体仿佛被禁锢了一般,一动不能动,口中也不能言。
“你若敢伤我儿一根毫毛,我与你那破教不死不休!”刘阿柔剑指斗笠人,信誓旦旦道。
“柳叶剑言重了。说起来咱们其实是一路人,我们都痛恨那些虚伪的无耻修者,我们都厌恶那些贪婪的世族豪门,我们都希望还苍生一个公道。”斗笠人越说越激动,眼中满是狂热:“唯有追随三圣,才可救苍生、享极乐、得永生。”
“我呸。”刘阿柔啐道:“不要恶心老娘了,鬼才跟你们一路人。老娘决不会欺骗那些无知的老百姓,更不会拿自己同伴的生命来当武器。”
“伟大的信仰、诚意的追随总要有牺牲,他们不会白死,三圣会记得他们,让他们在极乐世界永生。”斗笠人正色道。
“骗鬼呢,你们怎么不牺牲呢?什么狗屁三圣,明明就是三邪!”刘阿柔越说越气。
“娘,骂得好!”却是吴缺突然喊了出来。
方才听着刘阿柔痛骂斗笠人,吴缺着实有些激动,被禁锢的体内如同烈火奔腾,胸口更是气血翻涌,只觉嗓眼处一甜,叫好声竟脱口而出。
听到“三邪”二字,斗笠人再难保持淡定。然而一旁的吴缺竟能冲破自己的禁锢开口说话,着实令他惊讶。
斗笠人一眼就看出,吴缺虽修习的是雍和寺的小夜叉棍法,但不像刘阿柔这样,是修炼元力的修者。
也因此,斗笠人只在吴缺身上下了一个最简单的禁锢术,他并不觉得吴缺可以挣脱开来,毕竟武技和元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力量。
难道这小子什么有什么法宝自己没注意到?是了,以柳叶剑的来历,为自己儿子准备几件防身的法宝倒也正常。
想到这里,斗笠人不疑有他,抓起吴缺,竟直接出现在裂缝边缘。
“本圣使方才只是起了爱才之心,不忍柳叶剑埋没于这山野之地。”斗笠人恢复了刚才的平静道:“不管你们是否愿意,这世界终将归于三圣,三圣的追随者都将极乐永生。”
说话间,斗笠人手中笛子轻轻一挥,吴缺竟像是被人托起了一般,朝着裂缝处飘去。
“混蛋,你要干什么?”看到斗笠人像是要把吴缺扔到裂缝中去,刘阿柔顿时大急。
吴缺此刻却并不慌张,反而是有些好奇。自己这是飞起来了吗?不过此刻吴缺才终于看清裂缝中的景象,这哪是什么外面的世界!只见一道道白光如同鱼群般穿梭而过,生生不息。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本使看不懂的存在。”斗笠人倒不是故弄玄虚,此前他曾尝试过向白光中投入各种物品,都被白光直接吞噬。甚至他还试着将一抹神识探入白光,要不是他反应极快,白光差点顺着这抹神识袭入他的心神。
“如果柳叶剑不能告诉本使这里的秘密,本使就只好把这小家伙扔进去一探究竟了。”斗笠人悠悠道:“本使还挺喜欢这小家伙的,要是他愿意,便可追随本使,可惜了了。”
“你敢!”刘阿柔早已持剑冲了过来,但却顾忌斗笠人手中的吴缺,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你不用管我,快离开这里!”看到刘阿柔意欲与斗笠人拼命,吴缺急道。
刚才刘阿柔连续数次尝试,都没碰到斗笠人半分。吴缺虽看不懂两人的实力,但也明白,母亲打不过这斗笠人。
“小家伙儿骨头挺硬,我喜欢。”斗笠人击掌笑道,说话间随手往白光中扔出一块儿石头,石头瞬间便被白光吞噬。
“哼,不就是一死,小爷最烦别人威胁了。”虽然震惊于这白光的威力,但吴缺一眼就看出斗笠人想要吓唬他们母子二人,反而不再害怕,昂首说道。
“说得好,吴家男儿,又怎么会畏惧生死!”刘阿柔说话间,已经下定了决心,大不了就和这邪教狗屁圣使同归于尽在此地。
两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斗笠人见刘阿柔仍不为所动,怪笑一声,正要有所动作,却看到吴缺一脸古怪之色,看向裂缝深处。
突然间,裂缝口处的吴缺竟直接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束束白光飞速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