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的夜行人，刚进入房间的四个人均是身穿白衣，面带白纱。
“老大，你这办法还真是好用，躲在这白雾里，谁都看不到我们。”一个憨憨的声音开心道。
“哼，之前是谁不愿意穿来着？”却是一个有些傲娇的女子声音。
“嘿嘿，之前担心有损我老犀的伟岸形象，偷个东西打扮得跟个小娘们似的。”
“注意，我们是借阅，不是偷，另外你说谁是小娘们？”傲娇女子瞥了他一眼。
“对对，借阅，借阅……”老犀看到老大的眼神，心中直冒冷汗。
“刚才那个小子的神识好强，差点就发现我们了。”一个慵懒的声音突然说道。
“人族这些年越来越厉害了，我都没在那家伙身上感受到什么元力波动，差点就误以为他不是修者。”傲娇女子神色肃穆道。
最后进来的那人却一直没有说话，快速打量了下屋内布置，便将目光投向左侧的排排书架。
“待会儿我们都听嘟嘟的指令，尽快找到那本书。”此前的傲娇声音说道，然后看向身旁的清瘦身影。
“你俩还记得书名吧。”一个幽幽的女子声音说道。
“保胎药，是吧嘟嘟姐？”憨憨的声音小声道。
“笨牛，是胎胪药录。”慵懒声音嗤笑道。
“不准叫我笨牛！”
“好吧，蠢牛……”
“闭嘴！”傲娇声音扶额轻喝道。本来想着多个人手多份力量，但现在她有些后悔带着这两个活宝一起来了。
“我刚数了下，这里一共二十二排书架，我和姜玄越分别找前面的六排，犀力、袁来，后面的归你们，你们一人五排。”嘟嘟说罢便朝着最里面的第一排书架走去：“大家小心点，不要碰坏了这里的任何东西。”
“为何我们俩一人五排……”犀力刚牢骚了一句，看到姜玄越瞪了他一眼，赶紧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们俩谁先找到，我就承认他是族里最厉害的那个人。”姜玄越悠悠说道，话音刚落，袁来就闪现在一排书架前，犀力惊呼着也朝着自己那几排书架飞奔而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胎胪药录”四个字。
姜玄越摇摇头笑了笑，看着书架深处静静站着清瘦身影，也来到书架前。
《敝昔医论》、《脉死侯》、《尺简》、《六十病方》……
看着书架上一本本泛黄的医书，姜玄越虽然对此并无研究，但自小和热衷于医术的嘟嘟厮混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也记住了几本医药名典的名字。
但姜玄越记得，嘟嘟曾提到过，自己刚才翻到的这几本医药名典据传都失传于战乱中，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
药王门不愧是和神农谷齐名的两大医药圣地！
说起来，嘟嘟所属的欧阳家也算是有着数千年历史的医药世家，只是随着这些年族人凋敝，到了嘟嘟父亲欧阳监这一代，竟只剩下他一根独苗。
不过，生下欧阳嘟嘟之后，欧阳监并没有迎来他期盼了许久的儿子，反而生下了天生体弱多病且双目失明的欧阳小妹。
虽然自产前欧阳监就给妻子用了各种补药，但产下欧阳小妹后，嘟嘟母亲的身体还是日益虚弱起来，已无法再次生育。
嘟嘟无法理解父亲引以为傲的医药之术，既不能让母亲的身体恢复如初，也没办法帮小妹重见光明。
嘟嘟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便自学医药之术，想要亲自救治母亲和小妹。
小时候姜玄越无法理解的是，欧阳监宁可家学失传，也坚守着传男不传女的祖训，从小不让嘟嘟接触祖传医术。
嘟嘟便只能自己偷学，偷偷翻阅父亲的藏书，偷偷地研究，偷偷地试药。
看到嘟嘟这些年的变化，欧阳监沉默了。
他不再刻意阻挠嘟嘟学医，甚至在和神农谷来客论道时，也默许她在场旁听。
只有姜玄越知道，自己好友的天赋惊人到什么程度，就连神农谷的那位老先生都赞叹不已。
也只有姜玄越才知道，为何自己的好友这几年一直戴着面纱……
然而试遍了各种祖传甚至神农谷的医术药方，嘟嘟依然治不好小妹的眼睛。
有一次，从神农谷的一位来客口中，嘟嘟知道了药王门有位清洛仙子。
清洛仙子除了自身医药之术惊为天人，听说她还掌管着药王门数千年的藏书。
包括那本据传源于上古百族时代的《胎胪药录》，里面记载了各种早已失传了的医药奇术。
回想起嘟嘟方才的失神，姜玄越心中轻叹了口气。
众人都知道嘟嘟苦学医道药术，是为了医治小妹的眼睛。
不过姜玄越却知道，自己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对医道药术的热忱完全是发自于内心——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治好小妹后，全身心地钻研药术，探寻医道之极。
姜玄越突然反应过来，为何嘟嘟刚才看起来有些出神。
在清洛的这间书房，嘟嘟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真是造化弄人！
姜玄越思量间，手中却并未停顿，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本古籍看了眼封面就又放下。
《九禽戏》……姜玄越瞥了眼封面就放在一旁。
像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看来又是一本嘟嘟曾提到过的古医书。
不过很快，姜玄越又拿起了刚放到一旁的这本薄薄的小册子。
相对于之前的大块头，这本《九禽戏》是姜玄越今晚在这里翻到的最薄的古医书。
姜玄越很快想起来，这本《九禽戏》的名字并非是从嘟嘟那里听来的，而是在族内一本不知是哪位先辈留下的笔记故事里看到的。
按笔记所说，当年药王佛未成佛前，曾在南疆游历，期间曾在南疆九族逗留过一段时间。
药王佛当时应该是帮助九族解决了什么大难题，九位族长为了答谢他，便用族中秘术编了一本小册子送与药王佛做礼物，册子的名称正是《九禽戏》。
没想到世上真的有《九禽戏》，姜玄越好奇地翻开了这本不知是何材质编成的小册子。
入目第一页，只写着隽秀却又充满了灵性的两个字——凤舞。
来不及感慨，姜玄越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二页，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幅画。
一只栩栩如生的朱红色雀鸟张开双翅，脚踏火焰，像是要从纸面上飞出，去那九天翱翔。
这是……？
姜玄越呆住了，眼睛死死盯着这幅画。
过了一会儿，姜玄越猛然发现，自己的神识开始离开自己的身体，然后一点点被吸进画中。
看着自己变成和画中一模一样的朱红色雀鸟，而自己手中依然抱着那本《九禽戏》呆立在原地，姜玄越错愕不已：难道自己神魂出窍了？
不远处，嘟嘟和袁来犀力三人，依然在认真的翻找着医典，他们仿佛对于自己这里的变化毫不知情。
姜玄越所化的朱红色雀鸟依次飞到三人身边，扑打着翅膀，但三人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姜玄越有点懵。
她想要回到身体里，却直接从身体穿了过去……
她试着再回到画中，也是同样的情况……
姜玄越有些傻眼了，她想起了族中典籍上的记载，好像有一种类似的情况，在书里被称作神魂出窍。
但书中也说了，只有凝魂成功的族人，才可以神魂出窍。
姜玄越卡在凝魂瓶颈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只差临门一脚，但却一直没找到突破的契机。
此番药王门之行前，她曾给自己和好姐妹嘟嘟都卜过一卦。
卦象曰，利在西北。
所以姜玄越坚信这一趟偷偷跑出来，既可以帮助嘟嘟找到救治欧阳小妹的办法，自己说不定也能遇到凝魂的契机。
看来自己凝魂应该是遇到了些意外：按道理说自己凝魂了，但是却是在体外凝魂，魂体分离。
姜玄越很快镇定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她再次打量起这间书房。
四人刚进屋时，只是粗看了下屋里没人，便将所有关注都放在了左侧的书架上，对于右侧的药草架、瓶瓶罐罐则是视而不见。
镇定下来的姜玄越突然发现自己闻到了一抹淡淡的香味儿，只是轻轻吸了一口，姜玄越便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自己的神魂都凝实了一丝。
这是什么香？
不过比这个问题更关键的是，自己不是神魂吗？怎么会有嗅觉……
循着香味儿飘来的方向，姜玄越方才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处白烟笼罩的区域，香味儿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因为外面到处都是淡淡白雾，他们四人进来后，反而忽略了那处白烟，只以为是窗外白雾渗进来了。
姜玄越朝着白烟飞了过去，这时她才看清，白烟笼罩的榻席上，竟然躺着一个男子！
自己四个人竟然都没发现，这地方还躺着一个人。
难道是个死人？姜玄越发现笼罩在白烟中的男子一动不动。
不过细看之下，男子额头上如同有一个小漩涡，靠近的白烟都被漩涡吸了进去。
难道这人是在修行什么古怪功法？
看着男子被晒的微微有些发黑的脸，姜玄越突然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想要靠近躺着的这男子。
咦，难道是这人身上有什么和自己相关的东西？
可惜现在没法卜一卦，姜玄越在心中哀叹道，她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这男子身上说不定有自己在找的什么东西。
难道是这白烟？姜玄越明显感觉，自己离这白烟越近，香味儿越浓，自己的神魂也越发地感到舒服。
如同迷醉在这白烟中一般，不知不觉间，姜玄越神魂化作的朱红色雀鸟离榻席上的吴缺越来越近。
待她回过神儿来时，她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被拉扯进了吴缺额头上的无形漩涡中。
她扇动着翅膀努力想要飞离这漩涡，却发现这漩涡的吸力竟惊人的大。
就在姜玄越被吸进吴缺额头的瞬间，她突然看到在榻尾处，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满是惊愕地看着她。
她居然一直都没发现，这里除了榻上的吴缺，还有另外一个人，并且这人似乎能看到神魂化作朱红色雀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