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缺后背冷汗涔涔。
手中长棍的崩碎倒是其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十分狂躁的金元力沿着自己紧握木棍的双手游走了一圈。
如果老和尚愿意,自己的双手毫无疑问也会炸成粉碎。
吴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且不说老和尚一棍之威就蕴含如此磅礴的金元力,更为难得的,是老和尚对金元力的掌控!
吴缺修习越久,越能感受到对于神识和元力精细掌控的不易。
此前吴缺还一直兴奋于自己终于可以做到将元力蓄积于一点,然后借棍势猛然释放,威力着实比过去纯粹靠力道劈杀恐怖多了。至于杀伤范围有多大,吴缺一直觉得这怎么可控?元力离体后,那不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
然而方才老和尚却向自己证明了,即使元力离体,也依然是可控的!
这得多强的掌控力!
更不用说老和尚击中自己手中长棍的落点不偏不倚,一切都像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若是这一棍直接击在人身上……想到这里,吴缺因最近练棍小有成就的骄傲顿时无影无踪。
吴缺的表情变化,尽被老和尚收入眼中。
“怎么样小子,想不想跟老和尚学这一手?”老和尚笑道。
“不想。”出乎老和尚所料,吴缺拒绝得十分干脆。
“哦?”老和尚随手将手中的半截木棍甩向吴缺铁棍插着的山石,便见木棍齐根没入山石中。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修行的时间长些,等过几年,小爷肯定比你厉害。”吴缺神色恢复如常。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自己差点就被这老和尚唬住了。
“难道你不想突破你的手臂了?”老和尚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不慌不忙道。
吴缺冷冷地盯着老和尚,怎么看都觉得这老和尚的表情一副很欠揍的样子,不过他的心中此刻却是澎湃万千。
吴缺通过小夜叉棍法修习出的金元力,平时都安静地待在他的双臂中。
随着他修习日久,双臂中的金元力也在一点点地壮大。
随之而来的,是吴缺的双臂明显看起来比身体其他部位更为强壮。
有时候他也有些困惑:这是自己天天在石头上刻符所致,还是双臂存储了太多金元力的缘故?
不过随着吴缺将小夜叉棍法练完一万遍后,他赫然发现,自己体内的金元力,竟然不再增长了!
随后的日子里,吴缺对棍法依旧勤练不辍,但除了对金元力的熟悉和运用有所增强外,他体内的金元力再也没超出过双臂此前的存储。
相反,被刘阿柔评价为进境一般的柳叶剑修习,吴缺修炼出的木元力都快要超过金元力了。
吴缺曾问过刘阿柔这个问题,然而刘阿柔对小夜叉棍法的熟悉度还不如如今的吴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小夜叉棍法不是天下棍法之祖吗?
后来再见到大表哥刘封时,吴缺才知道,在雍和寺内,不管是外门还是内门,确实人人都练过这小夜叉棍法。但这个棍法只是入门级棍术,内外门弟子学会棍法招式后,便纷纷去学习威力更大、炼体效果更好的其他术法了。
结合刘封所说,吴缺一直以为是这棍法品阶不高、徒有虚名的缘故,但听老和尚的意思,自己之所以遇到瓶颈,竟是自己练错了?
老爹曾说过,将基础的事情做一万遍也有个前提,那就是做正确的事……
“你能将小夜叉棍法修炼到这种程度,着实不错,后无来者不好说,但前无古人基本上是肯定的。”老和尚点点头道:“不过,这个调整过的棍法,着实有些浪费你的资质和勤奋。”
调整过的棍法?吴缺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面却有种模糊的感觉,老和尚并不是信口雌黄。
老和尚仿若洞悉一切,意味深长道:“你是不是有时候觉得这套棍法有些不得劲?”
听闻此话,吴缺差点就拍手表示同意了。
经过一年苦练,如今小夜叉棍法的每个招式都已成为吴缺身体的记忆,但每次练棍到尽兴时,吴缺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随着他神识渐长,他一心两用之下,隐隐发现,自己体内金元力在随着棍法招式流转时,有时候会微滞一下,确实有些不得劲的感觉。
“这套棍法原本叫夜叉棍法,共计十八路,其威力和炼体效果,的确堪称天下棍法之祖。”看着吴缺一副怀疑的表情,老和尚笑道:“当年有高僧曾凭这套棍法,修成罗汉果。”
罗汉果?这是什么果子?罗汉吴缺是知道的,毕竟在药王庙曾见罗汉像,那可是仅次于佛和菩萨的神仙存在。
“只是这套棍法对修行之人的资质要求极高,以至于传了数代后,竟再也没有人能炼成,一些招式也渐渐失传了。后来叶迦祖师重新整理简化了这套棍法,便是你现在所练的九路八十一式小夜叉棍法。”老和尚叹息道:“虽然改良后的棍法降低了修习门槛,但也失去了其威力和炼体效果。”
吴缺这才明白为何老和尚反复说自己修习的棍法不正宗,原来还有这段往事。
吴缺已经有些相信老和尚的说法了,不过嘴上依然不依不饶道:“你不是说这夜叉棍法招式失传了吗,那你又是怎么练成的?”
“呵呵,老和尚资质一般,还没有练成这夜叉棍法。”看到吴缺一副想揍自己的表情,老和尚哈哈一笑,方才说道:“不过老和尚曾见过有人使过这夜叉棍法前十二路的招式。”
老和尚信手一招,吴缺插在山石中的铁棍竟直接出现在他手中:“小子你可看好了!”
说着老和尚便挥动铁棍演示起来。
吴缺看得目不转睛,虽然手中无棍,心里却跟着比画起来。
一些小夜叉棍法中让吴缺觉得别扭的招式,在老和尚更为繁杂或凌厉的棍法中,却给吴缺豁然开朗之感。
随着一式式棍招使出,吴缺忍不住想要叫好:对,这样就对了,这样才痛快!
只是老和尚所使出的招式,身体发力的姿势越来越夸张。
看着老和尚逐渐憋得通红的脸庞,吴缺甚至担心老和尚会不会把腰扭断、背拉伤……
就要到最后一式了,吴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老和尚的动作看起来已有些迟钝,似乎使出这一式,对他也有些的压力。
就在老和尚终于凌空劈斩出最后一棍的瞬间,他手中的铁棍就像绷紧的弓弦一般,再也承受不住拉扯,直接断成数段!
……
吴缺拎着几截断开的铁棍,一脸郁闷地沿着渭水河朝家里走去。
那个老和尚竟然将自己的铁棍用坏了……吴缺欲哭无泪,这下自己连个趁手的家伙事都没了。
还没等吴缺找老和尚算账,老和尚却凭空消失了。要不是地上那几截断棍,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怪梦。
吴缺寻思着,等晚些时候去三表哥刘莫那里一趟,请他再帮自己炼制一根新铁棍。
自刘莫从那次昏迷醒来后,他变得比之前还要沉默。
刘莫依然还住在铁石山下的窑洞中,但墙上的裂缝已被外公刘铁荣带着几个舅舅彻底封死。
令吴缺惊讶的是,一向生活中只有炼制的刘莫居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动过手,只是坐在窑洞中安静地发呆。
吴缺去过窑洞几次,看着刘莫眼窝深陷、日渐消瘦的样子,着实为他感到担心。
然而跟娘说起这事儿,娘却告诉吴缺暂时先不要打扰刘莫。
娘说,老爹吴金刚也曾去悄悄探望过刘莫,回来后跟刘阿柔说,刘莫在那石洞中也经历了金元力罡风伐体,能够大难不死,也算是一番际遇。看他现在的状态,有可能是悟出了些什么,但可能还没彻底想明白,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状态。
没多久以后,当吴缺再去探望刘莫,发现刘莫又开始炼制了。只是他并未拿裂缝中带出来的两根石棍下手,而是重操旧业,又开始炼制起铁疙瘩。
虽然刘莫依然沉默不语,不过经过这两三年的相处,吴缺终于放下心来。
只要刘莫开始炼制,就说明他已恢复正常。
看来三哥又有了新想法,吴缺不由心生期待,毕竟连老爹都对他点头称赞。
若是三哥在炼制上有所突破,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能拿到一根品阶更好的新铁棍。
等弄清楚老和尚究竟是什么来历,再去三哥那儿走一趟。
刘莫在心中寻思道,若老和尚所说不假,老爹应该知道他是谁。
回到自家院子后,吴缺将断棍随手扔在门后的角落,便四处找寻起老爹的身影来。
听娘说,老爹这几天难得在家。
而她自己则是一早便和几个舅母去数里地外的药王庙赶庙会去了,今日家中只剩下父子俩。
然而当吴缺找遍了几个房间,都没看到老爹的身影。
那定然是在后院祠堂了。
吴缺没忘老爹定下的规矩,先是打了桶水洗去身上的汗水和尘土,方才朝后院走去。
老吴家的祠堂,坐落在后院紧挨着药王山的一处红石崖下。
祠堂的外墙是用红石崖的红褐色山石筑成,远看祠堂,就像是在红石崖下开了个窑洞。
“爹?”吴缺轻轻推开祠堂轻掩着的木门,朝里面喊道,却没有人回应他。
吴缺四处张望了下,并未看到老爹的身影。
老爹居然也不在祠堂,难不成是又出门了?
吴缺刚要转身离开去其他地方看看,一只麻雀却顺着吴缺打开的木门,飞进了祠堂内。
看着麻雀找不到出口,惊惶失措地在祠堂内四处乱飞,吴缺赶紧朝祠堂内走去,想要把麻雀轰出去。
直到吴缺追到祠堂牌位后面隔间的最深处,麻雀方才顺着门口的亮光夺路而逃,飞了出去。
吴缺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呼庆幸。万一这麻雀把哪个先祖牌位碰倒了,或者在上面拉一坨,老爹定然不高兴。
这时,正好一道阳光顺着被风吹开的门,照射在吴缺身后昏暗的红墙上,吴缺这才注意到,自家这祠堂竟是直接以药王山山体为后墙。
红墙上是一片黑白混杂的乱涂乱画。
吴缺一眼便看到了“天下第一”几个歪歪扭扭却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