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缺手持混铁棍,屏住呼吸,踩着渭水河河底的砂石一步步向前走着。
最近老爹吴金刚看起来颇为忙碌,要么不着家,要么刚回去便直接钻进了后院祠堂。
吴缺原本有不少问题想要咨询老爹,比如自己神识海中的变化,比如那只红毛小雀儿,比如自己要学的新符术……
看到老爹休息的时间都没,吴缺便放弃了去打扰他。
毕竟自己这些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吴缺寻思着等他忙完这段再说。
水中潜行便是吴缺误打误撞中发现的一种神识修行方法。
一日午后,吴缺练完棍之后全身燥热,便如儿时那般直接潜入到了鸟鸣涧的潭水中。
躺在潭中清凉的石头上,吴缺突然发现,自己即使屏住呼吸,许久之后也丝毫没觉得难受。
眼力大涨的吴缺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在他裸露的手臂上,一个个极为细小的气泡从他皮肤内缓缓钻出,然后融于水中不见。
自己的胳膊这是在……呼吸?
吴缺突然想起大表哥刘封曾提到,雍和寺的那些高手有一个神通,名为胎息。
据说雍和寺的高手们炼体到某个阶段后,可以不再只依赖于口鼻。
对他们来说,身体的一切部位都能用来呼吸。
胎息可以帮助修行之人更好地感应和吸收天地之力。
现在的吴缺自然知道,刘封所说的天地之力,实为元力。
难道这就是胎息?吴缺准备以后向老爹咨询的问题清单里,又多了一个。
反正也不是什么打紧的问题,毕竟十二路夜叉棍法他还没练完。
随即他又突发奇想,胎息既然能炼体,那能否修行神识呢?
试试就知道了。
吴缺抱着一块儿水底巨石进入冥思。
他习惯性地将神识分为五股,然后朝着四周四探而去。
潭底水流的波动、光线的晃动乃至流水的声音,都对吴缺控制分流的神识造成了干扰。
他努力维持对神识前进方向的控制。
一炷香时间后,吴缺还是没能扛住,神识四散而开。
他猛地钻出水面,深深吸了几口气。
没想到这一番尝试,牵动和消耗的神识都要赶上自己冥想一个时辰了。
吴缺的收获也不小。
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下,他发现自己对于神识的控制有了更多的理解。
几次尝试下来之后吴缺收起心神,开始了那日的修符功课。
很快,他惊喜地发现,此前一直进度缓慢的组合符文,就这么被突破了。
看来胎息炼神也是有用的!
于是乎,接下来每日吴缺的冥思修行的地方便换成了这水底世界。
为了增加难度,吴缺干脆选择前往渭水河的主河道。
那里水流更快,水底的环境也更为混乱嘈杂。
不言而喻,对于他进行神识控制的修习自然更有效果。
也亏了吴缺手中这根一百八十斤的混铁棍,帮助他在水底潜行时不至于无法沉底。
刚开始水底修行时,吴缺每前进一步,都走得十分困难。
毕竟他除了要在流动的水底稳住身形,更要稳定神识。
后来吴缺给自己进一步增加难度——水底前行中保持某个持棍姿势不能走形。
炼体和炼神一举两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更令吴缺开心的,是他的新符术修习竟是突飞猛进。
这段时间的水底修行,虽然无法令他神识大增,但是他对于神识的精细化控制却大幅提升。
如今吴缺基本上每天就能完成一行新符文的修习。
他甚至畅想过,若是按照如今这个速度,自己接下来更勤奋些,两年内学完第二幅石像中剩下的四套基础符术,也不全是幻想。
……
今天吴缺状态正佳,不知不觉间已经超越了过往任何一次在水底潜行的时间。
只见他单手持棍,五股神识从水底延伸出水面,甚至延展到岸上。
他就像在钓鱼似的,以神识感应着沿途四周的动静。
差不多到自己胎息的极限了。
吴缺正要收回神识,但经过芦苇荡时,他的神识却是突然一顿。
芦苇荡里有人,并且不是自己熟悉的周边村民的气息!
吴缺将神识聚拢在一起,正好听到了前面那段对话。
只听了两句吴缺便反应过来,这两个人,是那个王麻子的手下!
吴缺顿时气血上涌。
外公刘铁荣落下的残疾,便是被王麻子盗匪所伤。
吴缺本想一跃而出,将这两个盗匪直接一棍拍死。
然而听下来王麻子接下来攻打的对象并非铁匠村,不由得有些犹豫。
按照外公刘铁荣秉持的理念,铁匠村这些年虽然有些实力,但也只求自保。
至于庇护旁族旁村,虽然大家沾亲带故的,但是外公很清新。
铁匠村没这个实力。
并且在这越来越混乱的世界,越是惹眼便越有可能招人恨,甚至招来无妄之灾。
吴缺虽然不以为然,但他已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
自己冲动无所谓,但不能连累其他人。
不过,这伙儿盗贼要攻打的对象,可是酒匠村啊……
按娘的话说,那汪族长算起来应该是老爹的表兄。
并且那汪族长对自己挺热情的,自己还叫了他一声伯伯。
族长家的闺女?
吴缺猛地睁开双眼,从水中一跃而出。
在二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长棍便抵在他们的后颈上,
一股凛冽的金元力直接顺着长棍扼住他们的咽喉。
看着身前面相猥琐的两个盗匪,吴缺本想一棍解决了他们。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俩盗匪定是王麻子那伙人的哨探。
其他盗匪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先问清楚了再说。
吴缺放下棍来,并收回了刚才一怒之下不受控制外放而出的金元力。
“大……大人饶命……”一个盗贼最先反应过来自己终于可以说话了,赶紧转过身,跪地求饶道。
不过他偷偷抬眼一看便愣住了。
眼前这人浑身竟是湿漉漉的,听刚才的声音,难道刚才他竟是从水里钻出来的?
他的同伴回过神来也赶紧跟着磕头,随即两人快速对视了一眼。
吴缺的身材虽然比两人都要高大不少,但看面相,也就是个半大小子。
而吴缺手中所持,不过是根铁棍,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厉害兵器。
但刚才为何有种如芒在背的刺痛感?
“王麻子呢?他躲在什么地方!说!”吴缺虽然不惧这两个盗匪,但毕竟没什么经验,脸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瞪着身前跪着的二人。
“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一个盗匪看似有些慌乱地看向左边的同伴,右手却悄悄地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二人作为哨探,配合已久,彼此对视时便心里有数。
尤其吴缺虽然一副恶狠狠的架势,但两人一眼就看出吴缺只是个装狠的雏儿。
那盗匪装模作样地朝着左边一指:“我家大人在那里。”
按照两人的计划,吴缺这种没经验的雏儿,肯定会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时由另一人突袭,不管吴缺底细如何,先放倒他再说。
这一招两人屡试不爽,尤其配上他们日渐娴熟的演技,甚至一些江湖老手都曾遭他们毒手。
可二人失算的是,吴缺虽然确实是个雏儿,但还是个修炼神识的修者。
就在吴缺果然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去时,右侧那人突然暴起。
眼看他闪着森光的匕首就要刺中吴缺,一根灰色长棍突然出现在他胸前,便见这人径直朝渭水河飞去。
另一名盗匪愕然回首,却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他的同伴直接在半空中化作漫天碎块儿,纷纷洒入河水中。
除了染红的河水,再也看不到任何他曾存在过的痕迹。
吴缺并未抬头,而是一脸嫌弃地在芦苇中蹭了蹭自己的铁棍。
这还是吴缺第一次下如此狠手,虽然他此前从未杀过人。
吴缺心中也很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可能在听到那盗匪说那句话时,他在吴缺眼中便等同于一个死人。
或许是因为他提到了族长家的闺女?
吴缺也想不明白。
自神识大涨后,吴缺发现自己无需通过冥思,神识也可以稍稍外放。
他确实没什么战斗经验,不过自此他开始培养一个习惯:用神识覆盖自己长棍可及的范围。
锻炼神识是一方面,但更多的,还是受那神出鬼没的老和尚的刺激。
在吴缺心中,目前自己最靠得住的还是手中长棍。
一旦有什么状况,他便能第一时间出棍。
当右侧那个盗匪将手伸向腰间时,吴缺的神识便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
之所以没有提前动手,是他想看看这两人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仅剩下的盗匪终于慌了。
刚才那种恐怖场面,他此生只见过一次。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今日噩梦重现。
并且眼前这个家伙,出手比那黑衣人干脆多了,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盗匪内心惨笑,本以为自己二人扮猪吃老虎,没想到自己二人确实是猪,还是蠢猪。
“走。”吴缺转身便往外走去。
“去哪儿?”盗匪一时没反应过来,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吴缺究竟是哪路杀神。
“酒匠村。”
吴缺头也不回,竟是丝毫不担心这盗匪趁机跑了。
刚才那番场景,令剩下的这个盗匪的裤子都湿了。
吴缺抬头看了眼天,此时已是下午,将消息给到酒匠村后,他们应该还来得及准备下,虽然吴缺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应对方案。
很快二人便一前一后来到了酒匠村村头。
与铁匠村类似,酒匠村村头也有一个小广场,是众族人日常集结议事的地方。
吴缺本想着直接找到汪族长,可是自己既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又想到一去他家就要见到汪松雪,立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环顾了一圈,吴缺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铁匠村村口挂着的是一口大铁钟,而酒匠村村口摆着的则是一口大铁缸。
吴缺学着外公和舅舅召集族人议事时的模样,抡起手中长棍,朝着铁缸咚咚咚敲了起来。
看到吴缺抬手挥棍,盗匪下意识地以为吴缺要把自己就地正法,直接昏死了过去。
没多久,便陆续有人朝着小广场赶来。
吴缺很快便听到了那个陌生却又热情的大嗓门。
“哪个臭小子这么胡闹,不知道规矩吗?吓死个人。”
“汪伯伯。”吴缺赶紧迎上去打了个招呼。
“大侄子,你怎么在这儿?你爹呢?”汪族长发现铁缸旁的人竟是吴缺,一时有些纳闷,四处寻找起吴金刚的身影来。
“姐夫,你来啦!”吴缺还没来得及答话,便听到了那个让他头大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