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缺终于看清来人的模样。
竟是个光头和尚。
这和尚仅凭气势就压迫得自己难受无比,真是厉害。
难道他是雍和寺的体修?
不过这和尚也太霸道了!
他用气势威逼恐吓二人不说,还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质问他们。
谁才是孽障,不应该是王麻子他们吗?
什么叫心狠手辣,难道王麻子这些人不该死吗?
王麻子烧杀抢掠时,怎么没见这光头出来主持公道?
吴缺怒火顿起。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这光头的对手,但他绝不会任人欺压。
就在他握紧铁棍,准备出手时,孙无忌背在身后的手指艰难地冲他摇了摇,像是在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了净师伯……是我……无忌。”孙无忌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说道。
了净和尚看着被草灰抹成了大花脸的孙无忌,犹疑了下,方才问道:“你是……无忌?”
说话间,了净和尚收回了自己释放出的威势,二人身上如山般压力顿时一轻。
“你怎么这般模样,师伯我都没认出来。”了净和尚笑道,全然不似刚才那般咄咄逼人。
“刚从山上逃出来,有些狼狈,让师伯见笑了。”孙无忌躬身道:“多谢师伯前来相救。”
“以我和你父亲的交情,知道你有难,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了净和尚随即打量了眼孙无忌身后默然而立的吴缺。
见他衣着十分朴素,不像是哪个门派或豪族子弟。
不过吴缺手握铁棍的架势,倒是个练家子,只是他个头虽比孙无忌还要高上半头,但脸上的青涩,使得了净一眼就看出吴缺还只是个半大娃娃:“这位是?”
“他是我一起喝酒的好兄弟,听说我被王麻子抓了,专程跑来想要救我,结果刚好在这山下遇到我逃出来。”
孙无忌信口扯的这个谎,听得吴缺目瞪口呆。
不过看这和尚的表情,竟是相信了孙无忌的信口胡诌。
也是,孙无忌这小子向来不务正业,在外面交一些喝花酒的狐朋狗友,倒不是什么新鲜事。
再看看地上的酒坛碎片,说不定这俩人刚才还喝过一场。
真是无知者无畏,了净和尚摇了摇头。
“这里的情况,你一会儿要详细说与我。”了净和尚转身望向山上的火海,像是在自言自语:“古怪,古怪,我竟看不出这是什么火种。究竟是何人出手?”
了净和尚准备走近火海一探究竟,而部分区域的火海包围之势还未成型。
却听孙无忌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火是我放的。”
“你放的?”了净和尚猛地回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对,我放的。”孙无忌惨笑道:“我要为灵儿报仇!王麻子他们死有余辜!”
孙无忌越说越癫狂,听得一旁的吴缺都有些动容。
要不是知道事情真相,仅从孙无忌的表情,吴缺怀疑自己也会相信这火是孙无忌放的。
想来孙无忌口中的灵儿,应是他的至亲或好友吧。
看来他所言非虚,若是没有自己半路杀出,他也会放这么一把火。
了净和尚轻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他来之前,已了解过孙无忌落入王麻子手中的一些内情。
以孙无忌荒唐的过往,为了女人他确实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这绝不是寻常火种,是何人帮你?”了净和尚再次瞥了眼一旁的吴缺。
“不就是放把火,有炎老头送我的小玩意儿足够了。”孙无忌摊开手心,露出一枚晶莹红润的玉片。
了净和尚接过玉片,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再看看远处的大火,方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顿时脸色大变。
“火符玉!天符宗的火符玉!”
“原来这玩意儿叫火符玉啊,炎老头好像确实说过,不过我没记住。”
了净和尚无语至极。
这小子居然用火符玉来放火,着实暴殄天物!
看着漫天的火海,了净和尚有些相信孙无忌的说法了。
只是他依然有些不解的是,虽然他没见过火符玉,却也有所耳闻。
他曾听人提起过,天符宗用来布置火阵的符宝火符玉,确实威力了得。
但眼前的火海,仅凭一枚火符玉就能施展出来?
不过,他手里好像不止一枚火符玉……
了净和尚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就握着一枚还没用掉的。
“你用了几枚火符玉?”
“二十四枚。”孙无忌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儿。
“二十四枚?!”了净和尚饶是禅定功夫了得,依然被孙无忌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败家玩意儿,真是败家玩意儿……
这火符玉仅一枚就很珍贵了,这小子竟然随手就挥霍了二十四枚。
怪不得这火海的威势连自己都觉得心惊。
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要是这败家玩意儿把这火符玉送给自己……
别说二十四枚,十枚,不,五枚就行,自己毫不犹豫就把王麻子给他收拾了。
对了,他刚才提到了炎老头。
炎老头……难道是……
如此大手笔,看来那个传言很可能是真的了。
了净和尚很快便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脸色一板:“天符宗真是舍得下血本。”
说着便将火符玉递给孙无忌。
不过孙无忌并没有接过来,而是换作一副乖巧模样。
“无忌大仇得报,留着这玩意儿也是浪费。还请师伯暂且收下,以后若有人问起来,多少也算是今日之事的一个证物。我孙无忌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唉……这次可是闯下了大祸。”了净和尚叹了口气,手中却是不动声色地将火符玉收入袖中。
孙无忌垂手而立,吴缺却是听得一脸懵。
怎么,难道杀了这些盗匪也有错?
“这么大的火,又死了这么多人,怎么都压不下来了。”了净和尚沉吟道:“等见到你父亲,我和他商量下怎么善后。至于你,接下来这段时间,就不要抛头露面了。”
“是。”孙无忌恭声道。
了净和尚又瞥了眼吴缺。
孙无忌连忙说道:“我这个兄弟是来投奔我的,想来门里谋个差使。随后我便会带他一起回门里,给我做个伴儿。”
“如此甚好。”了净和尚点头道。
吴缺仿若没听到孙无忌那番胡诌,此刻的他心中翻江倒海。
这光头刚才……是想杀了自己吗?
虽然这和尚的杀意一闪而逝,但还是被吴缺的神识捕捉到了。
吴缺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刻。
先是被这光头以威势压迫,言语侮辱,现在他竟还想杀自己。
什么狗屁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吴缺心中暗骂的同时,更感受到自己的孱弱。
若是自己足够强大,他又怎敢如此视自己为草芥?
吴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铁棍。
孙无忌轻轻挪动了下脚步,不露痕迹地正好站在了净和尚与吴缺之间。
“走,我们回去。”了净和尚眉头微皱,又看了眼漫山火海,便准备离去。
看他的意思,是要亲自送孙无忌回千金门。
吴缺却是手握铁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自己跟他们又不是一伙儿的,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孙无忌看了眼吴缺,连忙追上了净和尚。
他凑到了净和尚跟前,轻声道:“对了师伯,我曾听到王麻子他们说,好像什么圣教什么岐山郡分坛的人也在这山上……”
“什么?你说什么?”孙无忌话未说完,便被了净和尚打断了。
他一把抓住孙无忌的胳膊,力道之大,疼得孙无忌龇牙咧嘴,口中连连喊痛。
了净和尚这才想起孙无忌从不修行炼体。
“要是你好好修行,怎么会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么多师叔师伯甚至师叔祖想收你为徒,你小子偏偏不走正道……”
孙无忌连连摆手道:“哎哎师伯,扯远了扯远了。那些圣教啥的是什么人啊?”
“你见过他们?”
“没有,我就是耳朵尖听到了他们说起这个,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没听到最好,这事儿到此为止,回去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了净和尚又转身走了回来,望向漫山火海:“你先回去,接你的人已经在路上,往西走上十里,应该就能遇到他们。”
“师伯,你不跟我们回去了?”
“我在这里等你父亲,你不用多管了。”了净和尚头也不回。
“是。”孙无忌躬身行了一礼,随即招呼吴缺,就要离去。
了净和尚却突然回身,一步步走到吴缺身旁。
了净和尚每往前踏出一步,吴缺便明显感到地面一颤,甚至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逐渐凝固。
一股更为强势凛冽的压迫感再次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