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了半宿的王宁第二一早难得没有睡懒觉,一大早就爬起来钻进了西厢房的实验室,开始画图纸!
在实验室里呆了一早上画好图纸,吃了午饭,王宁便换上一身上朝时才穿的绯袍,头发也让十二仔细的打理齐整,满怀期待的在前院的客厅等着客人上门。
晌午时分,门房进来禀报,是门外有客人来,王宁连忙吩咐下人把中门打开。
来到大门前的时候,下人已经把大门打开,门前停着一辆还不算新但保养得很好的马车,就是拉车的马有些瘦不,年纪还有些大。
马车前方站着一个须发花白的瘦弱老者,一个魁梧的中年人,俱都穿着青色的麻布袍子,袍子已经洗得发白,里面应该还有夹袄,看上去有些臃肿,两个人看着中门大开的三原侯府,目光中有羡慕,也有一些不清道不明的自傲。
王宁拱拱手,笑着道:
“在下王宁,见过两位!”
老者愣了愣,连忙躬身道:
“不敢当,不敢当,老朽公输林,见过三原侯,这是犬子公输平”
中年人也躬身道:
“见过三原侯!”
王宁笑着道:
“哈哈,不用多礼,快请进!快请进!”
把两人迎进大门,来到客厅,马上有下人送上来热茶,王宁好奇的打量着两人,看着两人粗糙的双手,特别是公输平,光看外表和王铁柱真没有什么多大区别,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庄户,要不是两人谈吐不俗,王宁真怀疑这对公输父子是不是自己心中那个公输家的后人。
喝了半盏茶,公输林才笑着开口道:
“老朽和犬子冒昧上门拜访,还请三原侯海涵!”
王宁笑笑,道:
“公输先生客气了,久仰公输家的大名,两位大驾光临,在下深感荣幸!”
公输林笑笑,道:
“不瞒三原侯,老朽早在三原侯还在陇右的时候就听过三原侯的大名,不知三原侯可还记得左武卫辎重营校尉徐观,他便是老夫的女婿!”
王宁当然记得,他才入左武卫,领的便是后军,辎重营是其中之一,校尉徐观更是帮了王宁大忙,从制盐开始,只要王宁需要的工具,只要王宁把图纸给徐观,徐观肯定能给王宁做出来。
当下笑着道:
“当然记得,徐观的报功文书还是我亲自写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徐观现在应该是果毅都尉了!”
公输林点点头,道:
“徐观向来不善言辞,是个沉默的性子,可自四月回家后,便不时在老朽耳边起三原侯的种种奇思妙想,特别是雪橇,让老朽大开眼界,老朽空活六十余载,守着祖上传下来的图纸,却依然有些东西做不出来,这才冒昧前来,希望三原侯能不吝赐教!”
公输林比王宁想象中还要耿直,这就开门见山了,殊不知王宁对传承千年的公输家更感兴趣,于是笑着道:
“请教不敢当,公输先生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输从怀里拿出一个一尺来长的盒子,打开盖子,把盒子推到王宁面前,笑着道:
“这是老朽祖上传下来的物件,制作起来并不算难,只是因为铁料不佳,只能使用几次,老朽一直在寻找更好的铁料,却一直不得其法,不知道三原侯有没有好办法!”
王宁看着盒子中的东西,再看看一脸自傲的公输林,对公输林的身份再无怀疑,要不是传承千年,又怎么能把弹簧给造出来!
是的,盒子装着的就是王宁再熟悉不过的弹簧,至于什么铁料不佳更是屁话,王宁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大唐如今用来铸造横刀的工艺足以做出保持弹簧弹性的钢材,公输家要是这点技术都没有,也太对不起公输这个姓了。
伸出手拿起弹簧试了试弹性,王宁心里便有了数,既然人家出题了,王宁总不好揭穿,来也是真巧,炼钢工坊停工前,还真弄出来一些韧性和强度都还不错的钢筋,正好让公输林帮忙看看具体达到什么程度。
便笑着道:
“没想到公输家把弹簧做出来了,来还真是巧,冶铁工坊停工前送了一些新炼的钢材过来,我还没试过,不如就请公输先生帮忙试试?”
公输林笑笑,道:
“弹簧!侯爷取这名字倒也恰当,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
“请!”
带着两冉了西厢房的实验室,父子俩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实验室中间的工作台,准确的是工作台上的一个个玻璃杯。
王宁也不管他们,从墙角拖了一根一丈来长的钢筋过来,笑着道:
“这便是工坊里炼出来的钢筋,公输先生看看合用不合用?”
公输林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道:
“老朽失态了!”
王宁笑着道:
“这些不过是一些不值一提的玩意,稍后我让人送些玩意给公输先生!”
公输林接过钢筋,看着枯瘦的身子,力气却不,两只手抓起钢筋一头,把钢筋提了起来。
晃了晃钢筋,公输林心中一凛,问道:
“不知三原侯府中可有炼铁用的炉子?”
王宁笑着道:
“隔壁就有,两位跟我来!”
这里的铁匠炉王宁不常用,但除了工作台,焦煤、鼓风机等原料工具也一应俱全,王宁亲自帮着生火,公输平执锤,公输林打下手。
不一会儿,实验室里便响起起有节奏的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半个时辰后,一个弹簧便完全成形,把弹簧中间的铁木抽出来,公输平握住弹簧的两头,使劲往中间一按,随着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弹簧便被压紧。
足足过了盏茶功夫,公输平才放开双手,弹簧马上便恢复如初。
公输林接过弹簧,笑着对王宁道:
“侯爷府里人才济济,这钢材的质地用来做弹簧倒是相配,这弹簧在侯爷手中想来能有些作用,老朽和犬子空着手上门,这弹簧就当做礼物送给侯爷了!”
王宁笑着道:
“哈哈,哪我就却之不恭了,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原本是打算等匠人们回来后交给他们做的,今日有幸见到公输先生,不如就请公输老先生代劳,不知公输先生意下如何?”
公输林点点头,道:
“老朽一定竭尽所能!”
王宁便把早上准备画了一早上的图纸递给公输林。
公输林接过图纸看了片刻,才疑惑的问道:
“请恕老朽眼拙,不知此物有何用?”
王宁给公输林的图纸是分开的,也不怪公输林一时看不出来,笑着道:
“我把这个东西叫做轴承,最简单的用途就是装车轴上,不过这东西做起来难度不,而且对钢材的材质要求也很高,所以到现在也没做出来!”
公输林毕竟是行家,一点就透,王宁一他马上就想到轴承的诸多用途,脸色陡然变得激动起来,急声道:
“侯爷放心,我父子二人肯定能把这东西做出来,侯爷这里的工具齐全,我们这就动手!”
王宁苦笑不得,道:
“轴承的事情不急,两位先生远道而来,还是先歇息歇息,我让人准备了好酒好菜给两位接风洗尘,两位可是贵客,要是招待不周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当下拉着激动不已的公输林去了饭厅。
这时候饭菜也准备好了,一大桌各式菜肴看得公输林直流口水,特别是一盘盘绿色的蔬菜端上来后,公输林父子俩更是眼睛都直了。
王宁端起酒杯,笑着对两人道:
“两位先生,请!”
公输林和公输平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液入口,父子俩不约而同的长长呼了口气,公输林夹了一口菘菜,嚼了两口,笑着道:
“好酒,陛下对侯爷还真是器重,连绿菜都赏赐这么多给侯爷!”
王宁笑着道:
“公输先生这可错了,这绿菜是家父和家兄亲自种的,前段时间给长安城里的叔伯们送了一些,原以为陛下有温汤监,不缺绿菜,就没给陛下送,不想前两陛下带着皇后娘娘找到家里来,不仅把菜园子搜刮一空,我还得把种材法子献上去……”
公输林好奇的问道:
“侯爷家里也有一口温泉?”
王宁摇摇头,道:
“没有,一口温泉其实也种不了多少菜,我有其他的法子,公输先生要是有兴趣,明日我带先生去看看便是!”
公输林摇摇头,道:
“那如何使得!”
王宁道:
“这法子我过几年也会公开的,两位先生看看也无妨!”
王宁即使再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架子,但到底是大唐的侯爵,公输林父子虽然家世显赫,但到现在,几乎已经已经泯然于众人,王宁这样的态度不让父子俩受宠若惊,但心底还是高心。
酒桌上王宁频频敬酒,父子俩几乎是来者不拒,慢慢的便喝多了,略显木讷的公输平话也多了起来,开始主动向王宁敬酒。
最后父子俩双双醉倒在酒桌之上!
王宁唤来下人把人扶进了客房,歪歪斜斜的回到西厢房,十二迎上来扶着他坐下,轻声问道:
“郎君,我去弄完醒酒汤来?”
王宁点点头,靠在椅子上休息,不一会儿,十二就端着醒酒汤进来,给王宁喂了半碗,又拿来毛巾给王宁擦擦脸。
经过一番折腾,王宁终于清醒不少,十二站在王宁身后轻轻的给王宁捏着肩膀,轻声道:
“很久没见郎君这么高兴了!”
王宁闭着眼睛享受着十二的服侍,问道:
“十二你知道鲁班吗?”
十二愣了愣,道:
“当然知道!”
王宁笑着道:
“今来的客人就是鲁班的后人,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找上门,但既然来了就是好事,我当然高兴!”
十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王宁才想起来一直没见到七娘,便问道:
“七娘呢,怎么没见她!”
十二脸色红红的道:
“七娘身体不适……”
王宁点点头,道:
“身体不适就让她去找孙师叔看看!”
十二轻声道:
“一点毛病,过两就好了!不用劳烦孙道长!”
两个丫头很懂事,王宁也没有再问。
第二一大早,王宁还在睡觉,七娘就跑进来把他叫醒,是客人在前面客厅等着。
王宁一边伸着手让七娘帮忙穿衣服,一边问道:
“十二你身体不适,没事了吧?”
七娘的脸变的通红,低着头道:
“没事了…”
王宁揉揉她的头,笑着道:
“没事就好!”
穿好衣服来到西厢的客厅,公输父子俩进王宁走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王宁摆摆手,道:
“两位先生,不用多礼,吃早饭没?”
父子俩摇摇头,王宁笑着道:
“家里的厨娘做的炸酱面味道还不错,咱们先吃饱再干活不迟!”
吃碗面,三人来到实验室的锻造工作台,父子俩开始按照图纸制作轴承,王宁也在一旁打下手。
手工制作轴承难度不,还好王宁画的轴承图纸直径是十公分,尺寸较大做起来还算不太难,饶是如此,光是制作滚珠就花费了两的功夫。
又花了一的功夫做好内环和外环,再做好保持器,腊月二十八这傍晚,一个不算精良的滚珠轴承终于做好了。
王宁拿在手上试了试,远转正常,手工打磨出来的滚珠直径几乎一致,内外环是用钢板折弯连接而成的圆环,几乎看不出连接处的缝隙。
父子的手艺确实没得!
爱不释手的拿着轴承,王宁丝毫没有注意到公输父子无声的交流。
从实验出来,公输林突然拱拱手道:
“这几日承蒙侯爷款待,还让老朽和犬子见识了轴承这等巧夺工的奇物,老朽感激不尽,叨扰了侯爷这些,加上后就是元日,老朽和犬子也该告辞了!”
王宁笑着道:
“如此我也就不留二位了,现在色已晚,加上雪路滑,两位还是明日早再上路,不知道公输先生意下如何?”
公输林点点头,王宁便让人去准备晚饭,饭桌上王宁也没有再频频敬酒,只是浅尝辄止。
吃完饭坐在客厅,喝了半盏茶,王宁才笑着道:
“两位先生应该也知道,我建了一个格物研究院,不仅从卢国公府、寿安县公府调了上百个匠人,还从将作监和工部抽调了近两百匠人,建了很多工坊,为的就是研究各种实用的技术,专门研究冶铁炼钢的冶铁工坊就是其中之一。
庄子北面正在建一个书院,大约五六月份就能建好正式开学,到时书院会开设格物学科,招收有这方面赋和兴趣的学生,只是我自己也只懂点皮毛,实不相瞒,前几日接到公输先生的拜帖,在下喜不自胜,不知道两位先生可愿到书院做先生?要是公输先生有意,在下还可以向朝廷推荐公输先生兼任格物研究院院丞一职!”
公输林愣了一下,问道:
“侯爷要建书院?”
王宁笑着点点头,道:
“已经在建了,而且这书院的挂名院长是陛下,学院建好后,家师颜师古会任书院的第一任院长!”
公输林听完,罕见的沉默了许久,才问道:
“老朽可以在书院教授格物之学?”
王宁点点头,道:
“当然可以!”
公输林点点头,道:
“做官就算了,不过这书院的先生,老夫倒是可以答应,不过老朽有件事想请侯爷帮忙!”
王宁笑着道:
“先生但无妨!”
公输林一脸苦涩的道:
“来惭愧,老朽和祖辈们守着先祖传下来的一点东西,却几次差点断了传承,几经磨难终于传到老朽手中,如今却眼看着要被裴家夺去,老朽无奈之下经过多方打听,这才冒昧登门,其实是想用一些东西请侯爷帮忙的!”
王宁顿时觉得有些头大,疑声问道:
“闻喜裴氏?”
公输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