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屯田看见杨秉的神态,笑着说道:“可还喜欢?浊石先生说了这幅字画就当这几日叨扰的赔罪了!”
杨秉再次作揖道:“两位先生的到访如何能是叨扰?何时来我都欢迎”
“这幅字画吾甚爱,劳烦袁先生向浊石先生替我道声感谢,待回来后我让使女做好果子饮子亲身上门拜访”
袁屯田拍掌笑道:“那自当是极好”
不过杨秉心中有些疑惑,于是问道:“浊石先生如何知晓我喜欢这兴国寺佛塔”
袁屯田笑着说:“文瑜前几日与我们聊起东京之时,赞叹东京的繁华盛景还有东水门的无脚桥,还有便是这兴国寺的佛塔了”
“他说这东京诸景都画的太多,再画上一幅也没甚心意,所以便作了一幅这兴国寺佛塔”
他口中的无脚桥正是虹桥,杨秉赧然颌首没有想到竟然自己在不知觉间就给画做了命题。
浊石先生的画重视宏观整体,偏重于自然,灿烂辉煌,气势宏大乃是一大家之作。
杨秉道别,这去往汴京城里还要花费许久时间,这回来若是太过夜深郊外一路上也并不安全。
……
何景自从与杨秉等人道别后,便落住在这汴京近郊外的一处邸店,汴京人口稠密人们对于房屋的需求自然也大,而随之而来的房价也高。
这邸店的入住价格也十分高昂,想要靠近繁荣的街道且靠近贡院的邸店对于他而言无异于天价。
这汴京的房价就如后世的一线城市,而汴京乃是当今最繁华的城市,靠近城外的房子价格都在二百至三百贯。
而杨秉在钱塘的老宅也不过两千贯,在汴京若是想要选择购买杨家老宅那样的院子至少需要两万贯,且还属于有价无市。
这接近城外的邸店可没有那么多的风雅意境,住在这里的多是外来士子,一些客商还有东京本地人都不会选择这里。
因为环境太差了,不过对于穷寒士子而言别无选择。
不过在这里倒是遇见了一位意趣颇为相投之人,只是此人做文章太过迂腐了。
“何兄冒昧拜访,昨日你我之间并未辨清楚,书中话说理愈辩而愈明,你怎可避着我呢?”
说是冒昧却是已经进了屋里,他是一个讲礼之人对方这种行为实则是一种失礼的举止,不过短暂的接触下他明白对方是一个心有正气之人也不好指责于他。
他只能无奈的笑着说道:“杜兄何必如此说,若是觉得冒昧你也不会进来了”
此人乃是东京城的士子杜长风,两人结识虽然只有几日可却是相逢恨晚。
昨日与他辩论经义产生分歧时竟然想要促膝长谈,可却发现对方拘泥于圣人之语而不知变通,所以知道继续下去也不过是无用功。
何景将人请了进来,脸色也变得慎重且严肃了起来,他对于学问就是如此的态度对待。
他正襟危坐整理衣冠说道:“昨日你我之间开篇明义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善。”
“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费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杜长风作揖道:“昨日何兄言论语之博约,孟子之尽心,知性也未曾有具体言之,不过是你对圣人之言的延伸”
何景叹了口气说道:“先生与我说起过圣贤教诲人们,就像医师用药根本病情开方,考虑人体质的虚实温凉,病理的阴阳内外增减药量,关键在于药到病除,而无一定之成规。”
“杜兄啊,若是将圣人的话当作千古不变的教条,便是误己误人”
杜长风在遇见何景之前从未听过如此言语,也从未有人敢站出来去批判先贤的话。
杜长风不同于何景,何景性格执拗看起来颇为古板但是并不墨守成规能够接受一些新的言论和知识,所以在觉得杨秉的话有道理后,才会将杨秉的那番话奉若圭臬。
而杜长风为人正气,但是生活在一个圈里不敢逾越一步,甚至他不敢去深思何景的话。
唯恐自己的信念产生动摇,他起身情绪有些变化作揖告退,他竟然心底思索起刚刚对方的一番话竟然觉得也有一些道理。
所以才会选择赶紧退了出去,唯恐在待下去自己多年的信念都会产生动摇甚至崩塌。
回到了房间心中惴惴不安,拿起桌上的那本《大学》,脑海之中想起了何景所说的只其“止至善”之功既知至善。
何景这番话之中已经有知行合一的影子在其中,他像是在传教一样传播这种思想。
可对于杜长风这种固守教条的人,这番话思想无异于经历一场洪水之灾。
最为可怕的他的思想竟然产生了动摇开始去思考,在揣度其中的意思。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愈将其视作洪水之灾蝗虫之祸避之不及,他就越记忆深刻。
他竟然开始后悔起与何景辩论了,没有想到自己反倒是被对方所说动了。
何景的那番话中,有一些相合还有一些完全背离当下的理论,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让杜长风不由得开始深思起来。
……
如今这个时候汴京城最为热闹,绿珠早已经按耐不住拉开帘子瞧着窗户外。
这些日子里,这兴国寺环境清幽她身边也只有青荷陪在一起,她只能将时间挥霍在做起了果子。
借此来打磨时间,远不如那时在临安周府时来的热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