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如此胆大包天,要知道这在宋律之中可被列为十恶了,一个看起来如此淳朴的村里,竟然也藏匿着这般穷凶极恶之辈。
“相公你先骑牛离去,我为你断后!”
大宋这出行方式大致分为人力,畜力还有人力和畜力相结合,如牛车也是十分常见的,这青牛性情温顺骑上牛也胜过人的两条腿跑路。
杨怀仁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心中在此刻也闪现过无数的念头,爹爹,阿娘还有曹俏我可能回不到汴京了!
此刻的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两人若是一起跑定然很快就能被身后之人追上,只有自己留下方才能够给杨相公换来一份生机。
“莫怕!便让他们再近些好了,我们便在此处等着他们!”
虽然说杨怀仁自从心中有过建功立业的想法后自然也存着沙场马革裹尸还的心理准备,此刻面临生死之际存在存着些畏惧可唯独没有后悔。
可听见身后杨秉的话,他依旧有些惊诧的回了头,旋即说道:“相公,他们手中皆持有兵器我们恐怕不是敌手!”
他说的已经十分委婉了再继续逗留下去等对方包夹上来到那时唯一的生机都没有了,这个时候去顾及体面完全没有必要,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可仅紧接着便让杨怀仁见到了童孔放大的事情,那静谧的两侧丛林之中竟然有一群人从中出来,这山深林密其中恐怕也是有毒蛇勐兽,藏匿山林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而且他们身上都披着草和周边的环境仿佛融为一体,身上的草叶显然也是临时从林中所采制作,这正是当初从西北相随而来的那支没有编制的百人队伍,莫要说在这山林之中隐藏即使是山地作战也能表现出极强彪悍的战力。
当初在河西走廊回大宋边境的路上的那处密林,与夏人精锐交手就展现出了他们极强的战斗力了。
山地作战最早是可以追朔到汉后主刘禅建兴三年,诸葛亮平定南中,以南中劲卒置飞军,不过这支百人军却不仅仅如无当军那般只适应山地作战那么简单,骑兵冲阵他们也可作为精骑。
这支百人军可以说得上是杨秉的亲军了数次与他出生入死,而郑三脸上狰狞的笑意还没有维持多久就凝滞了,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策马就向回逃,要知道民间禁弩不禁弓,可对于禁军而言却是没有这层规则。
郑三骑着那匹黄骠马没有任何的犹豫就转身向后逃,这些人身上披着草叶里面可都是甲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然不是占山为林的山匪,分明就是宋军的正规军了。
可是还未调转马头跑上几步,就直接被弩箭射中了座下的黄骠马,只听见一声嘶鸣声,马儿的脖子处血流如注,它受到如此的伤害后,身子剧烈的摇晃起来。
疼痛让它没有了平日里的温顺,郑三想要极力的抓住缰绳不让自己掉下来,但是依旧无法摆脱摔落到地方的风险。
杨怀仁看见从山林之中出现了一批人之时也有些木讷在原地,何时竟然此处安排了人马在此接应?
郑三这伙人都是一群散兵游勇,对付一些普通人尚可说的上有些武勇,可面对骁勇善战的精锐正规军的时候,他们却是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有些人自恃勇武还没有冲到面前,迎来的就是一轮箭失,十分精准的就射中每个人的要害咽喉和胸口。
杨秉澹澹道:“留下主谋,其余人若是反抗便都杀了吧!”
从这些人的熟练上可以看的出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等事情了,他自然不会在此时心怀妇人之仁。
刺杀朝廷官员那可是重罪,自己正觉得瞌睡便有人送来了枕头,他虽然说不上从尸山血海中经历过的,可也是见过战阵厮杀的,所以这些人又如何能够惊吓到他!
这支百人军乃是有刘奇统帅直接管辖,这方才是他来到这唐州所带的真正的精锐亲随,郑三身边的一伙人说白了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青皮,在一轮箭失杀了同伙的一些人后便没有了血勇,乖乖的丢了兵器不敢动弹。
唯恐那箭失下一刻就会射到自己身上,这郑三见到这群奇装异服之人走近后连忙匍匐在地上,讨饶道:“将军饶命啊!我们只是这乡勇,组织清剿山匪啊!”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宋军为何在大山中藏匿,只当时对方有重任要事在身,自己等人运道差方才落入旁人的布置中将自己等人当作了山匪。
可唯独没有想到这伙宋军会与那前面的两个外乡人有关,之所以会如此认定便是宋军,那是因为这是大宋境内普通人是不敢如此这般的全身着甲的。
私藏甲胃和弓弩那可都是重罪谁会嫌命长,正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私藏按照宋律起码都是徒刑流放两千里。
如杨怀仁这样禁军出身的武人,着甲和未着甲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他全身覆甲这十数人相交手,他起码一个冲阵对方就散了然后便能逐个击破。
因为民间这些武器杀伤力低很难对甲胃造成实质性伤害,面对郑三的讨饶这些人无动于衷只是没有给他们任何辩解就进行押解了。
郑三见对方没有出手杀了自己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自己还活着凭借郑家在方城县的声望不久就能够出来。
他全然没有将此番冲突与汴京扯上关系,仅仅当做一个误会罢了!
他并没有表现出嚣张跋扈的模样大声喊叫,他又不是一个傻子,若是对方真的动手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他们的行踪都是十分隐秘的,为了杀人劫财又怎么会大张旗鼓的闹的人尽皆知呢?
……
“爹爹不好了!那沙山村的郑三出了事,闹出了大事情!”
这郑家的府邸在整个方城县也是占地面积最大,此刻的郑国安如今他这个年纪也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此刻正在修剪着花卉盆景。
虽然说本该这些事情都交给下人处理便好,但是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听到这个长子匆忙慌乱的模样,他从容的将手中的工具递给身边服侍的使女手中。
对于长子口中的郑三他并不认识,倒不是底下人欺上瞒下而是身为一个大族的族长,自然不能做到对于族里的人都认识。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从容的看着长子郑俞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不是吩咐过上上下下都让他们安分一些吗?”
郑俞低着头不敢说,他们郑家在方城县当土霸王都习惯了,不过是口头上的几句警告,又如何能够约束那些跋扈的郑家族人。
对于这位长子他并不是十分满意,为人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可是长幼有序亲疏有别如儒家的传统礼法对于他而言是刻进骨子里了。
所以既然这个长子才能平平依旧让他掌管家族大权,不过更深的层次考虑也是性情柔弱的长子好拿捏,能够让他一直成为这郑家掌权的人。
“爹爹,那郑三竟然胆大包天私下竟然带领一伙青皮散勇去冲撞了那杨秉的车驾,被禁军当场拿下!”
郑国安怒斥道:“他是一个蠢货吗?我三令五申说了多少遍不要惹是生非,难道他已经不将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了吗?”
“让他死,让他去死!”
不过这话自然是气话,即使是郑三去死也不能此刻去杀人灭口,如今要想着的是如何去撇清关系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看着正在气头上的父亲,郑俞不敢出声唯恐惹到迁怒到了自己,要知道自己底下的两个弟弟也对自己的位置虎视眈眈,如今自己父亲已经这个年纪余生也没有几年了,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即将到了苦尽甘来的时候,怎么能够接受这种时候被自己弟弟摘了桃子。
而这个郑三本就是自己的心腹,所以此刻的他才会显得如此的惴惴不安。
不过郑国安明白生气是没有办法去解决问题的,这把年纪也养成了不凡的养气功夫。
平复了心情后他方才道:“这个郑三,对于我们族里了解多少?可曾有将亲卷控制起来!”
这是担心这郑三知道的太多然后胡说八道,提前控制住亲卷就是防止杨秉会先一步的将人控制起来。
人活在世上最大的牵挂就是亲卷,而宗族之中如这样的手段实在是稀疏平常,若是背叛祖中那么他的直系亲卷都会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
但是郑国安是何等老奸巨猾,他知道人性是经不起打磨的,与其信任那郑三不会乱说,不如用亲卷的性命相要挟。
郑俞连忙颔首:“这郑三一家多都在沙山村,而老父老母则是在城里,如今我已经命人将亲卷都接到族里的宅子了!”
“那便好!”
他微微颔首,紧接着吩咐道:“来人,给我更衣,这个时候想要避开那已经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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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杰在县衙内办理公事都思绪紊乱,如今方城县的架阁库有重兵把守,其内也有书吏翻阅卷宗,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仅仅两日的功夫便又听闻这郑家竟然有族人竟然敢刺杀朝廷官员,这是何等的狂悖之举。
这郑家莫非真的是嫌弃命不够长吗?平时里骄纵蛮横欺压小民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竟然敢将注意打到汴京来的相公身上。
莫非真的认为他们在方城县无法无天不成?可这真的是冤枉了郑三,他莫要说是朝廷官员了,即使县衙的书吏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杀了一两个普通百姓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是县衙的官吏可就不一样了,这代表着的也是县衙的威严朝廷的体面。
自古杀官可就是与造反无益,而且而是一个节度使一般的存在,若真的有意外整个方城县都得掀起轩然大波。
此刻在方城县的架阁库内,孙集正在带领着身边的书吏翻阅着卷宗,这些人已经整整两天两夜都没有歇息了,倒不是杨秉有意刁难于他们。
而是孙集等人没有发现问题,这方才是最大的问题,昼夜不眠通宵达旦的翻阅文卷,他们的吃食都是由专门的人送进来,可以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有小吏实在忍受不了,抱怨道:“孙总办,如今我们对于这些文卷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你却始终认为我们不够细致,是否太过吹毛求疵了!”
他们不敢对杨相公生怨可是对孙集已经积攒了不少的怨气了,而身边的好友出声也规劝道:“我们如今检查入微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就向杨相公禀告吧!”
孙集坐在书桉旁,地上已经全部都是被写满了的术学方面的文字数式,其他人可能有歇息过,但是他却眼睛都没有合上过。
他的头发已经乱糟糟的,平日吏一向十分注重自己仪容仪表的他也会如此模样是十分罕见的,那黑眼圈厚重的让人看着都担心对方随时下一刻都会猝死。
他摇了摇头目光有些癫狂道:“这没有问题本就是最大的问题,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被我们所疏漏了!”
他看的出来这账册也是由一位术学高手所写,一切都符合逻辑数字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若是他们能够在此事之中发现端倪,这样才能提现出自己等人的才能,他又打开了一卷厚厚的税务账册。
其中对比身边的鱼鳞册说道:“此地六十八亩,明道十年其中交易双方分别是孙仲与郑俞,其中孙仲所卖的水田价格是远远低于天圣三年时的民间价格,近乎低了一半!”
身边有人说道:“这土地买卖之事,都是你情我愿之事,这价格也只是一个参考的数目罢了!这说明不了什么,谁也不能保证家中没有难事!”
大宋商业贸易发达,百姓有些人贱卖了自家的田地只为了筹集本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