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他下的命令,如今此刻却出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马喜如今已经是头破血流的模样,在他身边担忧的一个是亲家母还有一个是他的女儿。
而李明俊却此刻顾不上怜悯同情,就立刻跪倒在周魁的面前。
连连叩首直至头皮都破了,口中一直说着:“对不起贵人,都是我的过错!”
这个时候的周魁却是兴致乏乏,将手里的弓箭丢给了身边的奴仆手中。
“放心,我这人说话算数,陛下过几日会有一辆大船派遣使者去往大宋,同时会派出本国士子前往,我会举荐你与之同往!”
紧接着又看向一旁的吴宽,说着:“吴兄,与我继续饮茶,莫要让这些人扰了我们雅兴!”
吴宽板着脸,想要说些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最后说了句:“周大夫,今日便到这里吧!”
说着脸侧到一边行礼道:“告辞!”
直接转身离开了,看到对方的这幅姿态他露出一幅讥笑的表情。
“真是可笑,不过是一腐儒尔,瞻前顾后实在不为一个真君子尔!”
若是对方敢在这里,对他破口大骂他尚且会钦佩对方的勇气。
可是心里不舒服还不敢说出来,然后摆出一幅不屑与之为伍的样子属实可笑。
周魁进了府中后,在他身边的仆人则是冷冷的看着几人。
“贱民真是不知所谓,我家主人是何身份?”
说着也关上了门,李明德则是一脸欣喜的站在原地。
“娘,只要我能够去往大宋,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到时候我在那边定居下来,我会命人将你也接过去!”
妇人手中的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脸上,眼中满是失望:“明俊,你父亲虽然追逐权势,但是他的心里至少知道自己乃是身在高丽,乃是一个高丽人!”
“如今你不仅仅如此的丧心病狂,而且竟然想要抛弃自己的故国?”
这里来往人多眼杂,他不想去辩驳什么。
他要不了多久,就能够跟着大船去往大宋了,到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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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之所以已经派遣过使臣,如今又再一次遣派使臣,那是因为送来高丽婢,就是想要讨好大宋君主。
名义上的文化交流,不过是送一些本土特色而已。
这些日子里,李明俊都是被周府的仆人安置在别院之中。
他们的这些高丽士子,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不是贵族嫡子而是一些妾生的私家子,或者庶子。
而李明俊则是一个特殊,因为他是一个农家子。
他换下了身上的那件打完补丁的短褐,穿上读书人的直掇。
他穿上衣服的那一刻,心中的那种兴奋感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有些飘飘然。
登船的时候,两边都有高丽的护卫站在两测,首先是那些遮住了容貌的高丽女子先上船。
后面才是他们这些士子登船,并不是那些贵族子弟没有资格前往。
而是在异国他乡他们没有办法行使任何的特权,而且在海上也是有风险的。
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海上的一些自然危险,还有一些海贼,他们锦衣玉食,衣食无忧怎么会愿意冒险呢?
当初第一批出使的那一批贵族子弟,愿意出海但是并不意味着就愿意留在大宋。
可是对于李明俊而言,这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一无所有的人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可命运的悲欢却并不相通,有人在对于这个机会无比珍惜,有人却无比怨恨。
李明俊自觉自己身份卑微,所以没有和众人攀谈。
不过其中一人也是同李明俊一样,一个人蜷缩在一旁目光灰暗。
“哈哈,金珉这个家伙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跑到大宋这里来!”
原来金珉乃是贵族嫡子,爷爷乃是两班大臣之中的重臣。
开京两班如今在朝中形成了鲜明的两派对立局面,其中一派乃是武勋派,还有一派是士林派。
金珉的爷爷金市中乃是士林派的重要官员,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而那名女子的家中却是武勋之家。
在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往来,那一家人立刻严禁让两人有任何的交际。
他们乃是武勋之家,若是自家女儿和士林派中重要官员家结成姻亲,那岂不是会认为他也投靠了士林派?
所以为了摆脱这种结果,也不让金珉再纠缠,所以直接将自己的女儿也作为礼品送往了大宋。
好在出发前检查了身体,仍旧还是完璧之身,要知道这些女子都是送给大宋皇帝的。
若是送的女子不是纯洁无暇,岂不是会遭受上国的斥责,他们怎么能够担负起这样的罪责。
所以每一名女子出发前,都会有宫中的嬷嬷检查身体。
甚至在出发的海船上,这些女子也是同这些士子不在一个楼层上,且外面有士兵把守,而这些女子身边也有嬷嬷看护。
金珉为了那名女子竟然舍下了在高丽的一切,毅然决然的上了去往大宋的大船。
听见其他人的嗤笑他并不理会,他乃是金家嫡长子,平日里的做派自然引起那些人的不满。
他如今只在乎如何能够带在阿勒,然后两个人远走高飞。
他在寺庙里,看见女子在佛像前祷告之时,他就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她。
但是身为两班大臣的子女,向来在亲事方面都是身不由己的。
所以他心里想着每一日能够在这里看上一眼就好,可是人都是贪婪的。
从想要见她一面,就想着如果能够和她说上一句话就好了。
于是他像是假装偶然的擦肩,两人就这么被他有意的“偶然”相遇那是第一次见面。
虽然乃是武勋之家的女子,可是在礼教之下,也知道如何教导女子。
两人每一次遇见,也从一开始的一句问候,到了后面互相思念。
但是就在金珉想要不顾一切的想要娶对方的时候,原来挡在他们面前的那层屏障,以他们的力量根本难以冲破。
身为家中嫡子而且颇有才华的金珉,一直被家中认为乃是继承人。
可是他竟然看重了一个武勋之家的女子,若是士林派官员的女子。
无论对方身份高低,族里也会顾及金珉才华同意他的无理要求。
可是如果让族里的嫡子娶了武勋派官员的女子,那定然也会被猜忌和排挤。
出于家族的利益自然不会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即使是金珉在雨中跪了一天一夜。
那个以往经常将他挂在嘴边的爷爷,也不会松口。
一个看重的子孙和族里的未来,这二者根本不需要比较,都能够做出决定。
金珉目光坚毅,自己已经花了钱财买通了今夜的守卫,只要将阿宛从中给救出来,乘着木船离开就好。
他安排了自己人,此刻正乘着木船在此处,他乃是上一次同皇子一起去往大宋的士子之一。
知道这条必经的路线,然后悄无声息的用另一名女子替代即可。
只要不被穿上的高丽使臣发现,那么他的计划都是天衣无缝的。
而李明俊则是并不在意众人的谈话,也只是当作一个谈资而已!
儿女情长的事情而已,他没有兴致理会。
入夜,在船上的夜晚都是静谧无声的,船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深夜里所有人也都进入了睡梦之中,而李明俊同这些人都是睡在大通铺。
他并没有入眠,只不过是闭上眼睛假寐而已。
而此刻的金珉小心的起身,尽量没有发出声响,可是他就在李明俊的身边。
这样的动作显得明显而又多余,李明俊本想闭上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可是心里的好奇,还是驱使自己合衣瞧瞧的跟在后面。
只见对方竟然在看守处,低声说了什么竟然就直接放行了。
他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他们之中竟然有人进入了二楼。
他知道这样的丑闻一旦爆出来,大宋那边一定会雷霆震怒,而他该如何制止这种事情呢?
可是这些护卫也被对方所买通了,若是直接阻止可能自己就要到大海里喂鱼了。
他看到廊道上的油灯,突然有了想法,他四处环视了一番直接取下罩子,将油灯打翻在地。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身向卧室跑去,这个时候去告密才是最愚蠢的人。
发生了这种事情,首先被问责的就是船上此行的官员。
作为告密者不仅仅没有任何的功劳,而且那些官员还希望没有知情人,那么他最好的结果就是被灭口。
所以才会有意的闹出这样的动静,不过他也不傻,知道一旦火势蔓延开来,自己也会祸临己身。
所以他大声呼唤着:“走水了,走水了!”
根本没有人知道是谁喊的,不过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人第一时间去理会是谁喊的。
在乎的是大火,随着火势蔓延一下子展开,更多的人被惊醒了。
看守的士卒,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暗道不好,他们一时鬼迷心窍的收了贿赂。
这个时候若是金珉被抓住,供出他们二人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两名守卫想要杀人灭口。
如今金珉拉着一名头戴斗笠蒙面的女子,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
看见了两名守卒,可是二人不仅仅没有给他让路,反而拔刀向二人砍了过来。
金珉只能四处躲闪,拉着女子想要继续往里逃。
两名守卫知道外面已经满是人,一旦金珉从里面出来就会引起轰动。
可终究是纸掩不住火,此番的使臣为首之人乃是士林派官员,不过他并不姓金。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二人的不对,吩咐手下道:“给我将他们拿下,去看看二楼可有人混进去了!”
“是!”
二人知道自己若是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也是拼死反抗,可是终究寡不敌众很快落入下风。
而金珉也被人从里面带了出来,在他身边是头戴斗笠的女子。
“金珉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此举会引来何种后果!”
其他的人全部屏蔽在外,只有心腹在这里,金珉乃是士林派中金家的子弟。
两家也是世交,而此番对方此举可是将他推到了火上,根本不顾及他的死活。
金珉虽然被两侧的士卒架着跪倒在地,但是依旧是不屈之色。
“伯父,我和阿宛相爱,我们有什么错!”
“希望您能够成全我们,能够放我们远走高飞,我们愿意去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夫妇,绝对不会再出现!”
“若是您不愿意,今日就可以杀了我!”
官员哈哈大笑了起来,紧接着面无表情的拂须道:“普通人家,难道是想要和那些贱民一样吗?”
“你能够保护得了身边的女子吗?她是两班大臣之女,所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和你在一起难道需要为粮食而发愁吗?”
紧接着他来到了金珉的身边,弯下身子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爱情?若是你们只是一个普通人,今天你这么和我说话,我会划烂你的嘴!”
“你身边的女人,即使底下最低的贵族也能享用你的女人!”
这就是现实,高丽的底层百姓根本没有人权。
所谓的美好田园生活,也不过是一些衣食无忧的文人雅士臆想出得生活。
百姓需要经历层层剥削,忍受欺压的活着,谈感情实在是奢侈的事情。
可以说这是无比讽刺的事情,李明俊舍弃着自己的妻子和亲人想要往上爬。
而两班大臣之子的金珉,竟然说想要放下眼下的荣华富贵,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他仿佛如遭雷击一样瘫倒在地,紧接着说道:“将看守贡女的嬷嬷处死!”
金珉大声喊道:“不,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杀就杀我吧!”
而那名官员却是阴冷的看着他:“你的下场并不会很好,你遣宋使的身份已经被取消了,来人,给我将他关押一起!”
“是!”
而那名女子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她并不是对于金珉没有任何感情。
而是心如死灰的认命了,接受了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