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布莱克的情绪似乎激动了起来，声音也响亮了一些，“看看现在的尤摩扬吧，杨团长！我们自诩为星区自由民主的灯塔，却始终被帝国，被异虫，被星灵这样的专制文明压在下面大气不敢多喘一下！为什么？因为有尤摩扬的民主制度在，因为有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政治体制在！”

    “杨团长，我知道你可能不理解。没关系，因为毕竟你既不是尤摩扬人，也没有在尤摩扬这样的环境下生存过多长时间。你可以设身处地地想一下，不要去想尤摩扬，而是你的海盗团，你的佣兵舰队。”

    “比如，你打算接取一个任务……就比如说你现在承担的关于尤摩扬的安全防御任务。你从你的中间人那里得到了消息，但是你没有权力去替整个佣兵团接取，你能做的，是首先回到你的驻地，或者你的旗舰上，先要和你的几位舰长和首领——相当于尤摩扬的管理委员会——交谈交换意见，确保他们同意——这个过程可能并不会顺利，因为这样的任务事关每艘船，每个佣兵的安危和利益，他们有可能会选择拒绝，那么如果你想让这个任务顺利接取，你就得去做交易，付出代价或者让他们知晓利弊来确保他们同意。”

    “然后，你得去召开海盗团代表议会——是的，就类似于尤摩扬议会——这些议会成员来自不同的部队，不同的舰船，各自有各自的派系和小团体，彼此之间勾心斗角，表面上都效忠于团队利益，背地里却暗藏私心。你将接取这个任务的提案放在议会上，一般情况下，你需要超过半数的议会代表同意才能实行这个方案，而有时你需要三分之二的代表都同意才行。不用担心，因为必然会有人反驳这个提案，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所属的派系是他们所不容的。”

    “提案通过，那么恭喜你，现在你得接受第三个环节的考验：政府。我不太清楚海盗团的运作方式，不过我会试着代入进去。假设你的海盗团是这样运作的：杨团长你，以及此前提及的几位舰长和首领作为海盗团的领导层和决策层，负责指挥整个海盗团的大体运作方向做出重要的决策，比如说接取哪个需要全体出击的任务，或者在哪里驻扎下来作为永久或者半永久的海盗团驻地；此前提到过的代表议会一方面负责选举领导层，另一方面也负责代表海盗团全体成员通过或者否决领导层的重要提案。”

    “而还有一批人，则负责整个海盗团的顺利运作。我不清楚你的团队里是否有这样一批人，在政府里，他们被称为‘公务员’（civilservant）。”

    “你的那位客户小姐，她就是公务员里的一员。”

    关于民主制度的缺陷，杨毅其实也了解一些。此前他生活在一个专制国家里，自然不可避免地会对民主国家产生一些幻想。但是网络上一方面有来自帝国官方媒体的抹黑，另一方面民主制度的缺陷也确实在一天天被放大。网上和新闻上关于尤摩扬目前的民主代议制的缺陷一直都是热点话题，以至于现在几近成为了引战话题。

    不过，他属实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客户女士居然是公务员的一员。她之前的确有说她是政府里的一员，不过她当时说的是……

    “……普通的尤摩扬政府官员？”

    “准确来说，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卑微的社会公器，用来盛装政府首脑深思熟虑的果实’。”布莱克嗤笑了一声，“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议会的作用吗？他们是用来选举领导层的。领导层时间长点能坐八年，短的话就能坐四年。但是这些公务员几乎一辈子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待着。你说政府里究竟谁更熟悉政府事物？”

    杨毅没有说话，他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些公务员厌恶改变，上一次保守党能够胜选，就是因为是他们一手安排的。民主共和党当时刚刚发生了那次震惊星区的分裂，议会党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中用，所以他们就把保守党给弄上来了。”

    “现在，她准备雇你来干四年前他们做过一次的事情了。”

    “……这跟你的提议有什么关系？”

    “你还看不出来吗，杨团长？有这些家伙在，政府想要实施任何变革都寸步难行！”布莱克看着那颗气态巨星愤恨地怒吼道，“那些故步自封的家伙以为尤摩扬只要能保证现有的体系不变，就能确保尤摩扬万世长存！那帮食古不化的白痴！”

    杨毅算是知道这位副议长打算干什么了，既然民主制度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换一种制度来解决。蒙斯克的帝国所推行的专制制度对他来说看上去可行，因为元首本人的意志就是帝国的意志，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公务员也不会敢于挑战他的权威。

    杨毅不是尤摩扬人，他也不知道究竟哪条路对尤摩扬来说更好，或者说可能很多尤摩扬人自己都不清楚哪条道路能将尤摩扬领向更光明的未来。

    “您有盟友吗？”

    布莱克的心情似乎因为长时间的沉默平复了一些。听到杨毅的问题之后，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有，当然有。而且还不少……不过，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军事上的援助，杨团长。”

    “护国军？”

    “以及其他国家的威胁。”布莱克指正道，“帝国，凯莫瑞安联合体，还有尤摩扬的那些同盟世界，他们都有可能不会对这件事情无动于衷。”

    “那现在问题又回到最初，您打算让我做什么？”杨毅站起身来，扶着桌子问道，“我的舰队小打小闹还行，但是要是打正规武装的话……还是算了。”

    “这我自然清楚，我更多是想让你站在我这一边，杨团长。”布莱克转过身来，走回桌子前，注视着他说道，“我现在需要的是盟友，可靠的盟友。”

    他被布莱克的目光看的有点发憷，他低下头来晃了晃脑袋，接着转过身去，背对着布莱克向他挥了挥手：“我需要考虑，布莱克先生。这不是件小事情。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他便迈步走向门口。

    不过，事情很明显不会向他预料的方向发展，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前时，他听到了枪械上膛的声音。

    “杨团长，我建议你现在就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