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刘全之前和赵新达成的约定,这次他们要从赵新这里进两万两银子的货。其中包括了大块平板玻璃、计算器、火柴、各色毛呢、怀表、珍珠、刀片式刮胡刀。除了这些大宗货物,搪瓷器和各式铁皮罐头也进了一些。
在这些货物里,最贵的要数2.5米长、2米宽的平板玻璃和怀表,其次就是珍珠和电子计算器。后世一颗无孔无暇,11毫米大的养殖珍珠不过才六百多块,卖给刘全则是八十两白银,折合7~8两赤金,也就是249克多一点;按照另一个时空的黄金价格,赵新已经赚了一百多倍。
北海镇运来的平板玻璃五张为一组,外面都包着木架子,每块玻璃之间铺满了厚厚的乌拉草,极为沉重。雷神号通过甲板上的起重机将一组组玻璃吊到下面的沙船上,这种手段让沙船上的所有人都十分震惊。至于其他货物,则是用了一块托板,将一箱箱货物绑在上面,然后再用起重机吊起托板放到船上。
装运货物的过程中,饶是沙船上的人十分小心,可还是碰碎了一组。北海镇运来的这种玻璃,运到北方一块就能卖到八百两银子的高价,可以换一套六间屋的院子。而沙船上的水手一个失误,五套院子,四千两银子没了。这简直要把王平气疯了,他抄起一根棍子,没头没脸的就往水手身上打,打的那几个水手满地打滚求饶。
刘铮一看,连忙劝阻,说不碍事,早料到会有此事,所以特意多准备了一组。这让王平十分意外,没想到这群反贼竟然如此豪奢。其实王平经常跑广州,对玻璃的质量和行情很清楚。以他的眼光,别看那组玻璃板给碰碎了,可就那些碎开的大块也能买不少钱;甚至连碎渣也能拿回去重新融了做料器用。
花鸟岛上,马瑞麟陪着赵新说话,等待货物装船完毕。不过赵新东拉西扯,冷不丁嘴里就蹦出朝廷中某个大人物或是某件事,搞的马八十三的小心肝噗通噗通直跳。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时辰,货物才装卸完毕。此时王平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便和刘铮一起登上了雷神号。当他走上甲板时,愕然发现这条船居然通体都是铁造的,这让他不住的倒吸冷气,愣在了当场。
那边的马八十三收到沙船上的旗帜讯号,知道货已点验完毕,于是将两万两的银票交给了赵新,等赵新这边点完表示没问题后,他匆匆告辞,坐上柴水船逃之夭夭。这一个多时辰的谈话对他心脏打击太大了,至少得少活两年。
等到马八十三的船走远了,而雷神号上的王平被刘铮带进客舱看西洋景的时候,赵新带来的人马开始行动了。
首先坐船登陆的是一支三十人的守岛部队,之后则是搭建营房和仓库的木匠,最后则是一个十人的通信小组和施工小组。
赵新之所以一开始就选择了花鸟岛,是因为此地处于广州和北海镇的中间,作为无线信号中继站正合适;到广州的直线距离是1300多公里,而到北海镇的直线距离则是1600公里。在这种条件下,一台功率在100w,vhf频率范围在144~148mhz、uhf频率范围在430~450mhz的全模式收发信机足够用了。
在这个毫无电磁污染的年代,这样一台设备加上合适的天线,只要对方不是躲在磁铁矿山里,基本上可以联通全亚洲了
而天线的位置,就选在了王远方前年看过的花鸟山最高峰--前坑顶。整个架设工作需要立四根支柱用于挂载天线,没什么技术难度。
首先要做的是找个地方开始挖坑打眼。每个位置上的基座是一根10厘米内径、一米多长的钢管做成,插进一米深的坑洞里,地面露出部分是十几厘米,然后用水泥填埋;各基座之间的距离是一米。
挖坑打眼这种事就简单了,挖开浮土碎石,打几个小洞用雷管爆破就好。然后清理碎石,埋管再填埋水泥。这之后就是等水泥干燥,然后将菱形天线安上去。
这架菱形天线是工坊那边用纯铜丝制作的,是一个边长半米多的菱形。
其实所谓“天线越高越好”这句话其实并不完全正确。超过最高的高度或不及最低高度,通讯成功率反而减少。
具体来说就是,当天线的高度不超过其本身的波长一半时,发射出去的电波,只有一个主波,围绕在天线的上方,而发射机输出的电能全部分配给这主波;二档天线高度超过二分之一波长时,主波更为缩小,小波数量也随之增加。而用来捕捉通讯的信号,就是最接近地面的波瓣。所以这玩意也要经过精确计算才行。
所以说菱形天线的长度不是随心所欲的,而是要根据发射频率和波长的关系相对应。菱形天线边长应该等于四分之一波长,具体来说,北海镇的通信频率是145.6mhz,那么对应的波长就是206.04毫米;之后再通过电长度进行换算。
菱形天线在1000~2000公里的电长度是2.8,电高度是0.6。那么天线的物理边长就是波长乘以电长度,即576.92毫米;天线高度为123.63毫米。再通过三角函数计算,得到菱形内的钝角是130度,锐角是50度。
当初就为了搞这么个天线,赵新还特意请教了教育口的那位教物理的李老师,结果被骂的狗血淋头。赵新表示很无辜,咱当初可是学的文科啊!
“15米高的天线?赵总,这时代有那么多电磁辐射吗?你这是打算连通全球,奔向宇宙?”
“啊?李老师,能先联系上国内我就知足了。我这物理都扔下好多年了,高中就没学过。”
“那你初中呢?别告诉我初中不学物理。再说了,听说您赵总在北边都干上炮兵测瞄的工作了,三角函数玩的巨溜。这点小事就把你难住了?”
赵新苦笑道:“李老师,这说起来都是泪,那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啊!你帮帮忙吧。”不过,他压根儿没敢说自己当年物理最高分才43,还波呢,力都没学明白......
菱形天线安装完成后,一个锐角会接馈线和放大器盒,然后连接到电台上,另一只锐角会接一个与菱形天线特性阻抗相等的终端电阻。
花鸟岛的通信电台就设在半山腰的一个平缓处,随船的北海镇工人首先将这里的土地进行平整,先搭设了一间帐篷,给电台供电的小型柴油发电机也设在这里。
在山下的平底上,其他工人也在拿着工具平整土地,修建营地和仓库。考虑到这活没有七八天根本完不了,赵新在电台搭设完成后,便让通信员试机,看看能否联系到射阳湖田庄。
射阳湖那边的电台和通信员是在雷神号途经济州岛时,转乘前来运送流民的沙船回去的。与他们同时坐沙船回去的,还有沈敬丹、荻之户母子和沈璇和贵生。
沈敬丹这次是要带荻之户母子回去拜祠堂祭祖,顺便给沈夫人磕头敬茶的。他还要动员沈家的人跟他去北海镇。而沈璇则是陪着去劝说沈敬丹的妻子--她的义母,同时还要准备嫁妆。
赵新原想说不用这么费劲,可这年月的礼数就是这样,有钱人家嫁娶乃至送死人都过度奢靡;而贫苦人家为了避免嫁妆带来的窘迫,甚至会采取溺杀女婴的极端做法。
话说沈家又不是一般穷人家,在扬州城怎么也算个富户。如今要沈璇要嫁赵新,沈敬丹不想让赵新低看沈家,所以他也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要置办一套像样的嫁妆带回北海镇。既然房宅、土地、店铺带不走,可各色金银首饰、家具、一年四季的衣服怎么都要买上几十套带回去才成。
单就沈璇来说,她自己也不想两手空空过门。虽然她只是沈敬丹的义女,可当年东台沈家也算是书香门第,若是简单把自己嫁了,这辈子始终会觉得低人一头。
赵新一听这理由,也没法再劝,只得同意。于是为了保证沈敬丹他们的安全,特意派了一个班的士兵带上武器,乔装陪同登陆;而且赵新还写了封信,让鲁寿山多派人手暗中保护。
雷神号在花鸟岛一停就是五六天,期间那个和珅派来的家奴王平也不敢催促,他盘算着日子,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跟刘铮提及,再不走就会和广州那边接应的人错过。刘铮则不慌不忙的告诉他,如果没有风浪的话,最多两天就能到澳门外海。
王平一听,惊讶的嘴巴久久不能合拢,他没想到雷神号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也就只能安心等待。
而满清朝堂这边,到了七月二十七日,把刘全吓了个半死,耽误他来花鸟岛发财的那件大事也终于有了结果。
此事初露端倪还要回到五月底。正在木兰围场伴驾的和珅,在一天深夜突然见到了从京城赶来报信的吴省钦。结果从对方口中得知陕西道监察御史曹锡宝要参劾刘全!其在奏折中说刘全“服用奢侈,器具完美;倚藉主势,招摇撞骗;交接官员,私增额税。”等数项大罪。
和珅惊闻后,立刻意识到这事没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一旦应对不好要祸及自身。于是他连夜命亲信赶回北京,责令刘全务必尽快把奏折中提到的违禁之处全部处理好首尾,同时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当时正准备南下的刘全接到消息后,顿如一盆三九天的冰水浇头。在接到消息的当天夜里,什刹海兴化寺街的刘宅内鸡飞狗跳,刘家的亲属、下人全在忙着转移隐藏罪证;之后这些人又连夜拆掉了逾制的刘家大门,做了一番修整。
尽管刘全恨不得把曹锡宝弄死,可他必须得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同时,他严令自己的家人和奴仆务必夹起尾巴,收敛一段时间。
六月初,还不知道自己被好友出卖的曹锡宝将奏折递到了避暑山庄,乾隆阅后当面询问和珅有无此事。
和珅假模假式的说刘全一向安分朴实,平时管束家人也很严,奴才从来没听说他敢在外间招摇滋事。或许是因为刘全忙着代管崇文门税关,手下扈从无人管教,时间久了,也许有生事的,不过这也不好说。奴才请旨饬派严查重处。
六月十三日,接到上谕的刘全从北京启程,五天后到了热河。见了和珅之后,两人做戏自然要做全套。于是和珅在当天上折子的折子里一个字都不提曹锡宝,只说刘全已经到热河了,臣已经当面讯问,讯问记录也已经上奏。但这只是刘全一面之词,恐怕不能采信。不过留京办事的王爷和大臣们或许应该有质讯之处,刘全不能呆在热河,臣马上派“妥当”之人押送刘全回京,交留京王大臣等收审。
就在同一天,在京的怡亲王永琅、质郡王永瑢、定郡王绵恩、军机大臣嵇璜、总管内务府大臣德保、以及纪昀等九人,在接到乾隆的四百里加急圣旨后,马上约谈曹锡宝。
曹锡宝说我不认识刘全,他管理崇文门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刘秃子住屋服用甚是完美,于是路过兴化寺街时留心察看,只见房屋甚是高大。我想刘秃子不过一家奴,怎么会有钱造这等华屋?恐怕会有借主人名目招摇撞骗的事。我是怕和中堂家中扈从太多,成天在外面办事不能稽查管束,搞不好将来会因家人受累。所以即行具奏,并没有实据。
第二天,接到圣旨的乾隆已经明白,这是曹锡宝想要参劾和珅,而又不敢明言,所以借家奴旁敲侧击。老皇帝于是继续下旨给北京负责的王大臣们,说如果和珅有营私舞弊的话,提出实据,我就治他的罪。不过在京的王大臣家里也是奴仆很多啊,像全儿这样的家里房子多的估计也会不少。我听说阿桂家里奴仆住房比就比全儿家的还要多,怎么没人告呢?曹锡宝要告人,拿出真凭实据来,不能再让他空口狡辩了!
到了这时,朝中已经有小道消息在传,说曹锡宝的幕后主使就是纪昀。纪昀心说要坏,连忙在奏折中将自己撇清。
六月十九日,刘全回京,说的还是那套话。不认识,不知道,我家稍有积蓄,房子是多了点,但其他事一概没有。
六月二十二日,都察院奉旨派堂官一名,步军统领衙门派司官一名,带手下人还有曹锡宝一同去刘全家里看房子。等曹锡宝到了兴化寺街,一下傻眼了!
原本看到的逾制宅门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六角雕花柱形门簪从四枚改成了两枚;之前涂着红漆的兽首铺首被改成了最普通的六合铜饰铺首;最明显的是原本的金柱大门被改成了普通人家的如意门,而原本朱漆大门上的门钉则一个都不见了。
等进了院子再看,一样奢华的东西也没有,刘家的人全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这年月既没照相机又没录像,曹锡宝空口白牙,只能低头认怂。
于是在京王大臣们上折子,说曹锡宝诬告刘全,影射和珅,应交部议处。而背后鼓动的梁国治和董诰等清流派大佬,一看事已至此,也纷纷撇清自己,上折子请求处分曹锡宝。
七月,奉旨到热河的曹锡宝在经过乾隆亲自质询后,也是低头认栽。只说自己做事冒昧,因为今年是乡试之年,自己不过是想通过上折子让皇帝记住,好混个主考官当当。
到了七月十八日,上谕下来了。“......若照部议降调,亦所应得。第念该御史究属言官,一时未察虚实,以书生拘迂之见,托为正言陈奏,姑免实降。著加恩改为革职留任,并将此通谕中外知之。”
七月二十七日,曹锡宝上了谢恩折子。
至此,一场清流派试图搞掉和珅的图谋宣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