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的晚上,闻声前来开门的管家布卫看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赵新,不可思议的晃了晃脑袋,心说这位不是在屋子里写东西吗,难道还有跳窗户出去的癖好?赵新从布卫口中得知邓飞已经回来了,便径直上了二楼敲开门。进屋后他还不等邓飞说话,便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了对方。“你先看看,这是法文版的。”邓飞不解的接过,拿到烛台前看了下封面,又简单翻了翻,不由惊讶道:“这是......圣殿塔内部的结构图?!”“对。”赵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才道:“我跟书店的老板问了,他说这书的作者是法国国家图书馆手稿部的馆长,专门研究法国宫廷史的。你这几天先好好看,到时候再跟德吉涅拿来的资料对照一下。”邓飞把书放下,好奇的道:“敢情你消失了两天,就是去买书?”“怎么可能!”赵新翻了个白眼道:“去了趟勒阿弗尔,在港口外转悠好半天,买了个空集装箱,过两天会送到巴黎郊外的一个仓库里。”邓飞听了不禁两眼瞪的溜圆道:“你是打算把人带过去?!”“不!我只是想把人带出监狱。”在之后的几天里,邓飞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了一切宴请和拜访,专心致志的看赵新带回来的书。某些实在推托不掉的邀请,就由焦循或黄承吉代为出面,德吉涅负责翻译。焦黄二人凭借着一身极为古风的穿着打扮和文质彬彬的言谈举止,很是满足了不少法国人的好奇心。因为身负北海镇使团的翻译工作,德吉涅便堂而皇之的天天上门,借机和赵新、邓飞交换情报。在赵新他们抵达巴黎的第五天,老德吉涅终于在皇家档案馆的资料里找到了一份17世纪制作的圣殿塔平面图,当天晚上德吉涅就带去了孚日广场交给了邓飞。随着北海镇向巴黎市政府赠送的第一批两千磅小麦抵达,邓飞他们一下成了巴黎市民眼中的贵客,担任翻译的德吉涅自然也水涨船高,每天都会被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无套裤汉”叫去酒馆,胡吹乱侃其在东方的见闻。趁着这样的机会,他也探听到了不少被囚禁的国王一家的情况。自从路易十六一家五口在8月13号被关进了圣殿塔,基本上就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被关押的人里包括了路易十六本人,一个叫哈奈特的贴身男仆,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国王的妹妹伊丽莎白.菲利普,大女儿玛丽.特蕾莎.夏洛特,以及路易.夏尔。虽然纸面资料搜集的差不多了,可众人对圣殿塔这座建筑并没有直观的认识。要知道那座塔后来让拿破仑下令给拆了,在另一时空已经变成了一个公园。眼下除了内部结构,他对塔楼乃至大修道院的外观还是一无所知。他权衡再三,最后还是把德吉涅找了来,将一个2厘米见方的小型摄像机装在了他的外衣上,并仔细告诉了对方如何使用。德吉涅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等看到试拍出来的画面后大为震惊。要不是他在雷神号上呆了近一个月,已经见识了很多无法理解的事物,绝对会以为这是黑魔法。“赵先生,我想请问,为什么你能出现在这个小方块里?这比最精致的素描还要逼真!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画。”“呃......这个嘛......”赵新也犯难了,他要如何跟一个十八世纪的人解释什么叫“光电转换系统”呢?鲁道夫.赫兹他爹估计还没影儿呢!再说就凭赵新那物理水平想解释清楚这事,还是洗洗睡吧。“这是一种通过光学成像的原理形成影像并记录影像的设备。在公元前四百年,中国有位大发明家叫墨子......布拉布拉”还能怎么办呢?赵新只能东拉西扯了一番,甚至把墨家的祖师爷都抬了出来。德吉涅越听越晕菜,脑门青筋直跳。要知道公元前四百年除了古罗马人,整个欧洲基本上还是一片蛮荒呢!想到这里,他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父亲研究了东方文化很多年,他认为你们中国人是古代埃及人的一支,还说是你们最先发现了美洲大陆。”赵新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随口道:“我们跟埃及人没关系,有机会让焦先生给你上上课吧!”差不多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德吉涅终于掌握了摄像头的使用,随即这厮连午饭都不吃,兴冲冲的去了圣殿塔附近。别看圣殿塔的入口和内部看守的十分严密,可在雅各宾派那些人的仇恨煽动下,每天都有一群愤世嫉俗的巴黎平民跑到塔楼附近高声辱骂路易十六一家,比如“叛徒路易”就是他们最常说的。不过这也给了德吉涅可乘之机,趁机将周围环境拍了个仔细。回去后赵新看完,又嘱咐他要多拍塔楼监狱的外观,要绕着圈将各处都拍下来。德吉涅差不多用了三个下午的时间,由远到近,拍摄了包括塔楼和周边景物在内的大量画面;其中包括了装有铁刺的厚重大门,塔楼上窗户外的铁格栅,周围持枪站岗的士兵,以及位于东南角上那个占地五千平米的大花园。有了这些资料作为参考,再加上邓飞那边已经将赵新买来的书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于是到了11月8号的下午,赵新和邓飞便叫来额鲁和两个特战营的小队长,详细制定了一个营救计划。行动的时间被定在了三天后的凌晨一点,那天是农历初一,晚上没月亮。赵新对这次行动的要求除了要将各处地形、房间位置熟记于心,其次就是得快!所有试图反抗和阻拦的,一律格杀勿论!营救行动从开始到解决所有塔楼内部守卫的时间不能超过20分钟。要知道除了在大修道院里有一支近三百人的国民警卫队,在圣殿塔里还有四十多个看守和警卫,甚至还包括了四名巴黎公社派来的监视小组,每天早上八点换班。很难保证塔楼里的人发现情况不对后狗急跳墙,对路易十六一家动手。在行动开始前,赵新还有一个试验必须要做。他让管家布卫去帮他找只猫,无论什么品种,活蹦乱跳的就行。布卫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听从吩咐,直接把自己家的大花猫给抱来了。然而到了第二天上午,布卫就见自家的猫半死不活的缩在某个角落干呕,好不容易叫出来,走路也是踉踉跄跄。布卫很奇怪,心说我家猫难道是吃坏了肚子?动物试完了,接下来就要拿人来试了。来十八世纪这些年,赵新从来都是将现代人来回带,这还是头一次带古人,行不行的他心里也没底。深夜的孚日广场上黑漆漆的,微弱的月光下,一个黑影首先冒了出来,随后一口十一米长、两米宽、两米高的大集装箱就出现在了空地上。那黑影先是把集装箱的门打开,然后对身后背朝自己的另一人道:“过来。”温岱听到赵新说话,这才转过身来,冷不丁看到黑黝黝的大家伙心里就是一哆嗦:“这玩意从哪冒出来的?刚才还什么都没有呢!”得亏额鲁在他跟赵新出来前做了叮嘱,叫他看到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赵新打开手电,走进集装箱里,从地上拎起一个黄色的潜水呼吸器让温岱背上,等穿好后,他先是检查了压力表、减压器和各处接头,然后才打开了面罩上的供气阀,并让温岱将面罩戴好。“15分钟!我不开门,绝对不能摘面罩!”“明白!”温岱隔着面罩,闷闷的应着,同时打了个手势。赵新随即走到外面,关好门,集装箱里瞬间就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般的黑暗。温岱伸出手摸到箱壁,正打算靠过去,突然觉得头猛的一沉,顿时就跌坐在了地上,随后更大的晕眩和不适向他袭来,胸口憋闷的非常难受,一股股强烈的恶心感更是从胃里往上涌。温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觉得自己就像是汪洋里的一条小船,被几十米高的海浪抛来抛去,十几分钟的时间变得如同百年一样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集装箱的门发出吱呀一声,随后一道刺眼的光线打在了已经失去知觉的温岱脸上。满头大汗的赵新快步上前将氧气面罩摘下,拨开对方的眼皮,发现瞳孔已经开始散大,又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颈动脉,心跳快的吓人。他将氧气瓶从温岱的身上解下来,将人拖到了外面。随后将集装箱收了,费力的将温岱扛起,朝公寓楼快步走去。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额鲁等人见状都是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去了一楼会客厅。一刻钟后,经过心肺复苏抢救的温岱终于醒了,不过很快又进入了昏睡状态。赵新又是测心跳又是量血压,折腾了好半天,总算确定对方没有大问题,心里算是踏实了下来。“这也太悬了!”邓飞在看过温岱的情况后,对坐在一旁的赵新低声道:“看来不行啊!连他都这样,那孩子......还不得要了他的小命?”赵新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觉得应该是时间的问题,15分钟太长了。”“你干嘛了?”“我从孚日广场玩命跑到了圣殿监狱所在位置的路口,那里在地上画了个圈子,标记了炮塔的位置,然后又跑了回来,正好15分钟。”“跑?!”邓飞皱着眉想了一会,随即一脸悚然的看向了赵新.....天亮后,醒来的温岱觉得浑身乏力,天晕地转的感觉虽然已经退去,可还是觉得想吐,走路也是摇摇晃晃,要不得扶着点什么肯定会摔倒。这位之前壮的跟头牛似的鄂温克汉子,现在已经成了面色煞白的软脚虾,就跟先前管家布卫带来的那只猫一样。赵新和邓飞上午讨论了半天,觉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从另一时空圣殿监狱的位置跑回孚日广场,最快需要7分钟。晕就晕吧,就算是晕死也比上断头台要强。更何况一旦巴黎城被枪声惊动,乌泱而至的国民警卫队和平民会将圣殿监狱和大修道院围得水泄不通;即便特战营的人凭着先进的武器能杀出去,可那得死多少人呢?时间很快就来到了11月12号,这一天是行动的日子。为了分散外界的注意力,邓飞在傍晚的时候就带着焦循和黄承吉出门了。他们今天是应在巴黎的英国人邀请,前往怀特酒店的“英国人俱乐部”,参加一场规模盛大的晚餐会,雅各宾派的不少骨干都会出席。吃晚饭前,负责做饭的特战营炊事兵特意往管家和佣人的那锅汤里加了点“佐料”,这东西是赵新交给他的。这些日子北海镇的众人除了出去吃请,基本上都是自己开伙。有了赵新,众人基本上想吃什么很容易。布卫和那些佣人一开始觉得中国人实在是多此一举,要知道那几个被辞退的厨师以前可都是宫廷里的御厨。不过在某次试着品尝了一下后,布卫发现味道竟然非常不错,于是每天也跟着吃起了北海镇的大锅饭。晚饭过后刚收拾完,十几个法国佣人便觉得困意上头,到了晚上不到九点,哈欠便一个接着一个,陆续回到阁楼内的房间呼呼大睡了起来。到了十点,猛喝咖啡的布卫困的直打晃,在赵新的劝说下,也回屋休息了。半个小时后,额鲁带人上到阁楼,确认这些家伙已经睡熟了,于是便回到一楼开始忙碌起来。参加行动的特战营士兵一共有20个人,由于圣殿塔监狱的内部只有一条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盘旋式楼梯,去人多了只能造成拥堵,更何况集装箱也装不下。一行人各自检查了武器和装备,然后便穿戴起来。深蓝色的夜行服和头盔、软底皮靴、防刺服、加装了消音器的长短枪、黑色的匕首、以及几架8倍率的头盔式双目单筒微光夜视仪。虽然赵新上次进扬州城救人回来后,跟于德利保证会是最后一次,如今还是食言了。没办法啊,想要快进快出,而且不留痕迹,只能他亲自出马了。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邓飞他们回来了,又过了半个小时,整座公寓便再无声息。从外面看去,里面的人已经进入了梦乡。子夜时分,当墙上的壁钟敲响到第十二下的时候,黑暗的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叼着烟的赵新。只见他猛然起身,将闪动着的烟头在小碗内掐灭,沉声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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