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再次钻进被窝里,她有点卑微的心酸。本来想着借点酒劲,她还可以对着虞洋发点酒疯什么的,至少撒撒娇也无可厚非。可现实并没按她拟好的剧本来演,她在虞洋面前总是底气不足,勇气欠佳,这种局面难以扭转过来。看来她也只好认命了,或者说,在他两的关系变化中,主动权自始至终在虞洋手里,她只能听天由命。她头脑清晰地想了一会,心里凉凉的,好在被窝已暖,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日光像割开黑暗的边角,从窗帘缝隙透进来。姑娘们犹如赤裸的美人鱼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赖到十一点多才醒,好在上午也没课。
一觉醒来,犹如重生。对于昨夜的喜怒哀乐,大多数人默契地选择了遗忘。
灰姑娘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晴朗天气。老大伸个懒腰,感叹睡得好爽快!白若冰一爬起来,忙问身边的周星星自己昨夜喝多有没有出丑。周星星灵机一动,说她坐地上哭了,嘴里一直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白若冰一脸窘迫,惊慌失措,忙追问个究竟。老大等人相互配合,逗她白着急了半天。
青青心里搁着事,她醒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分钱,三千块钱的劳务费,对她来说真不是个小数目。一顿聚餐花了三四百,剩下的该怎么分配,她得仔细盘算好,然后一个个给到这批战友手中。有人根本不好意思要,例如赵雅涵死活不接,青青给她放在床上,她又丢回青青那头。青青看着两百块钱,想想可能对于赵雅涵来说,这钱算不了什么。赵雅涵笑盈盈说让她记得请吃饭就行,青青干脆地说没问题。白若冰见状,也学样地坚持不收,退回摆青青床上。其余的人情况不一样,有人跟着青青从头干到尾,吃苦出力较多,比如灰姑娘。青青给到她时,她推脱了几下,最后不好意思地收下了。老大是没有客气,说声谢谢老板,钱就装兜里了。周星星扭捏作态几下,也接了过去。
青青从未想过上学期间,还能利用专业技能在学校里挣到钱。尽管没多少,可这意外收获,足够让她实实在在惊喜一阵。青青告诉妈妈时,就猜到她乐坏的心情,必然止不住会四处向人炫耀女儿这件壮举。
吃水不能忘挖井人,青青要请吃饭的人,自然少不了项田。她原本提议请项田带秘书处学长们一起去,算作答谢宴,但项田没那意思,自己单刀赴会了。两人来到校内的西餐厅,点了两份不同的牛排。青青要了七分熟,项田要八分熟,他说自己见不得带血的东西,从小他家里杀鸡宰牛他都躲得远远的。
项田老家在江西一个山村里,他跟青青第一次说起了他的事,讲他从小在河边放牛,拽不动牛缰绳;给猪打草,掉沟里半天爬不上来;下水田插秧,蚂蟥爬满小腿。他是戏说这些苦难的经历,听起来很有生活趣味,像是海子向往的诗意,可实际充满苦累凶险。他每回做得不好,父亲抽打牲口的皮鞭就可能落在他的细胳膊细腿上。他很怕,怕那样的过去,那样的生活,所以他很努力地读书,生怕自己永远陷在那样的困境当中。只有上学可以改变他的命运,让他永远离开那样的生存方式。
青青感同身受,不由联想到奶奶、父亲以及老家的池唐,还有边上的旧屋。她印象中村里没有水牛,也没有那么艰苦。或许是她太小,长辈们在为她遮风挡雨,负重前行,她的世界才会有一片静美的荷塘,一个美好的童年。
面对着项田,原本心里存有压力,直到听了他这些故事后,青青就放松多了。仿佛坐在她对面的项田一下就成了另一个人,是那个河边放牧的少年,他会因为丢了羊而胆战心惊,他畏惧父亲的皮鞭,为了脱离苦海而奋发图强,一路咬牙走到今天。青青像是路过了他的全世界,一下就能理解并接受他了,这完全不同于以往与他接触下来所形成的全部印象。
项田仿佛有张面具,平时都带着它示人。唯独面对青青时,才慢慢卸下面具,露出另一面。他关心、体贴,偶尔讲些青青感兴趣听的事。青青被遥远故事里的少年吸引,为他提心吊胆。可故事终会讲完,项田依旧是那个项田,会回归正身,变成现在的他。青青觉得项田总给人一种难以捕捉的真实感。
聊到恋爱的话题,项田说毕业前谈一场恋爱才算没白上大学。青青就在想,难道他的恋爱是为了完成自我设计好了的考核指标吗?他说周围同学都有女朋友了,说这话时,他神情自卑,又流露出紧迫感。青青觉得他交女友都像是要赶进度,那一刻,她特别担心项田目光投在她身上。于是,她低着头,如坐针毡。
项田看出了青青的尴尬,转而话语温柔地聊起兴趣爱好来,邀请青青一起打羽毛球。青青说不太会,项田表示乐意教她。青青自然不好直接拒绝,可她潜意识里极其抗拒,深怕项田一再地靠近她,更怕他将自己锁定为追求的对象。尽管她早就设置了心理防线,也勉励自己,虞洋迟早会出现,他一人足以抵御所有的外来入侵。
姐妹们好似打完一场胜仗,亢奋激昂过了,接下来就从长计议了。
周末一到,老大提议进城逛,响应者寥寥无几。周星星近来跟教官打得火热,成天不着宿舍。灰姑娘每天教室、食堂、宿舍、图书馆四点一线,轨迹雷打不动。白若冰神神秘秘,独来独往,有同学却私下议论她作风有问题。赵雅涵整日吃吃睡睡,逛逛买买,显得闲暇无聊。王舒文家里学校两头跑,心思也没全在学习上。
老大感慨,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青青也是很久之后才意识到,那次奋战制作舞美的行动成了她们432宿舍姐妹的最后一次大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