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东苑。
所有大婚当日用过的碗快盘碟,以及剩下的所有食物酒水都被摆在一起。
太医经过一一甄别,甚至让人吃过后,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禀陛下,太子,所有一应食物酒水和快子皆无毒。”
很快另一个太医从屋内走出,“禀陛下,周王身上并无任何中毒的迹象,且无任何伤口。”
“不是中毒?”,朱元章皱着眉头问道,“那为何会突然晕倒?”
太医摇摇头,“禀陛下,臣暂未找到昏厥原因,不过周王的脉象倒是平稳有力。”
脉象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朱元章立刻吩咐道,“立刻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过来诊治,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晕倒?”
朱标忽然想到了什么,“五弟的贴身太监何在?”
很快兴安就被找了过来,可问过之后发现朱橚前几天没有任何的异常。
一切如常,没有半分的不同。
半个时辰后,诊断后的太医们走出了房门。
“如何?”,朱标迫不及待地问道。
领头的太医院院正,欲言又止地说道,“禀陛下太子,大概,大概是周王的旧疾又发了。”
此言一出,朱元章的心中一沉,他原以为朱橚的旧疾已经全然好了。这一年里都没有任何复发的迹象,可偏偏就是在大婚这么重要的日子里!
“之前诊治周王的太医在哪?之前不是有个好用的方子?”
院正拱手说道,“陛下,臣等已经派人按照之前的方子煎药了。”
“父皇勿要担心,五弟说不定只是累着了,用过药后说不定就好了。”,朱标在一旁劝道。
朱元章迈步走到房间内,看着躺在塌上的朱橚,还有旁边的冯瑾芸,不由得长长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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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让人先送你回宋国公府吧。”
冯瑾芸只是拱手说道,“父皇,臣媳已经是周王妃了。”
朱元章闻言点点头,“如此也好,那你就留在这吧。”
说罢他就和朱标离开了慈宁宫,毕竟朝政还需要处理。很多紧要的政事,容不得耽搁一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皇宫中依旧是张红挂彩。
可在很多宫人看来却是没几分喜庆,毕竟身为新郎的朱橚到现在还没醒。
太医已经按照之前的药方抓药熬好,然后给朱橚服下了,可汤药并未立刻见效。
“殿下,殿下。”,冯瑾芸在旁边轻轻呼唤着,此刻的她颇有点心力交瘁。今日是她最重要的成婚之日,理应开开心心的,可却遭遇如此噩耗。
塌上躺着的朱橚,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可很快他的脑海中又迸发出崭新的记忆。
不同于上次的龙场山洞,这一次是黄沙弥漫的山窝窝里。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稍微一刮风就是尘土飞扬,到处是黄色的沙土。
朱橚看到的是长长的队伍,似乎在着急赶路的样子。有人走到他旁边叹着气,“真不想走啊,可惜敌人有二十万,我们只有三万不到。”
“是啊,不得不走,不过我们相信我们还会有回到这里的一天。”
周围的条件很是辛苦,只能靠着一双脚跋山涉水,可朱橚看到身边的人皆是一副坚定的样子。
从未开口说过放弃,只是低着头不断地前行,向着更远的前方迈步。
“砰。”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枪炮声,为了躲避追击的敌人,队伍的行进速度又快了几分。
很多人有点体力不支走不动,旁边的人就会帮他拿过行囊,减轻他的负重。
大风吹来,黄土被卷起形成了小小的沙尘暴,每个人的身上都是尘土一片,脏兮兮的。
“轰隆!”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天下又下起了倾盆大雨,原本尘土飞扬的黄土地顿时变得泥泞不堪。
队伍只好暂时停在一旁休息,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想要生火可周围都是被雨水大事的木柴树枝。
大雨渐渐停歇了,可依旧是乌云漫天、月光无法照及,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噗嗤!”
花了很久,队伍中才点亮了几处篝火。
所有人都围聚在少数的篝火旁,一片漆黑中的小小火光,似乎正是在场很多人的写照。
在如今的局势面前,他们犹如漫长黑夜的小小火烛,随着风在不断摇曳着。
稍有狂风大雨,就会将这可怜的火烛可熄灭。
忽然,有人唱起了歌,是一手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朱橚和众人不由得跟唱着,仿佛可以驱散身上的寒冷和心中的恐惧。
一夜无语,天空拂晓,太阳开始缓缓升起。
这支队伍又开始了行进,他们的脚步还是那样的坚定,那样的沉稳。
……
徽州府婺源县。
朱守斋同样躺在塌上,他已然是大限将至,从上月起就下不了榻。
此刻他的身旁汇集了从各地赶来的门人弟子,众人纷纷守候在他的身旁。
方才朱守斋让人把所有人都叫进来交代后事,可这会儿他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稍稍抬手。
旁边的弟子看到了,“先生,可是要喝水?”
闻言的朱守斋只是轻轻的摇摇头,嘴巴微微地动着,可旁边的人根本听不见。
他的儿子猜测道,“父亲可是放心不下您还未编完的那部书?”
随后他猜了很多未了之事,朱守斋都只是摇摇头。
忽然,有一个弟子说道,“先生,今日最新的传习录就送过来了,可是要听这个?”
朱守斋这才微微地点头,那弟子见状连忙跑着从外面找来了最新从都城送来的传习录最新版。
“先生,弟子读给您听。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无我自能谦,谦者众善之基,傲者从恶之魁。”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里面的内容就念完了。朱守斋长长了呼出一口气,像是了结了什么心愿。
他费力地转头环视周围的门人弟子,最后看过一眼,就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恩师!”,手捧着书的弟子,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
“父亲!”“恩师!”
整个府邸传来了一声声哭泣声,这位名誉天下的亚圣朱守斋永久的闭上了眼睛。
仿佛他所代表的旧时代,也一并落幕。
而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皇宫,慈宁宫。
朱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吃了很多苦,一切都是那么的艰难,可最后他还是成功了。
一阵喜悦之情充斥着朱橚的心头,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殿下醒了!”,一旁候着的兴安高兴地喊了一声,灯烛被立刻点燃。
原本寂静地院子忽然热闹了起来,宫人一下子走动起来,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拿着茶壶。
还有的立刻去外面通报消息,有的去找太医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太医松了一口气,起码现在朱橚的状态很好。
“周王殿下,臣等给您新开了两副安神的方子,还望您在之后的一月里按时服用。”
“多谢凌太医了。”,朱橚点点头。
太医离开后,他才得以看向旁边的身影。
“殿下。”,等候了一晚上的冯瑾芸,此刻已然是泪流满面,他生怕朱橚就此一睡不起。
“抱歉,还没过门就让你担心了。”,他安慰地说道。
对方只是趴在被子上哭着,是庆幸,更是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