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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扫!捺恩到依玛西他嘎?!”龙神亲志被眼前一个大老粗有声有色、有板有眼的一番戏说搞得一头雾水、两眼迷茫,他似乎求助地转过头来望着张石栓轻声问询,“武大郎,还有武太郎——统统什么的干活?彼起哈库奇,五锁口来挖囊打卡?”
“啊啊,报告太君,是、是这样的……”张石栓有意附会地向龙神亲志同时翘起两根拇指比划着说,“他所讲的武大郎、武太郎,统统都是……中国古代……跟太君您一样大大的、大大的大官儿哪!”
“那炉火多,哑怕里扫屋打?”龙神亲志似懂非懂、将信将疑地大瞪着两眼直直盯着路世奇,似乎要从他那张神秘兮兮的脸上读懂些什么。
张石栓此时此刻急于圆场,还怕倔老表继续乱捅,立刻转过身来对着路世奇厉声训斥说:“太君说了,像你一个大老粗,啥都不懂,就别再由着性子云里雾里瞎叨叨了!”
“哎哎,这咋能叫‘瞎叨叨’呢?恁还没听俺爷爷的爷爷给俺讲的后半截儿咧!”路世奇习惯性地干咳两声后,依然兴致不减地继续讲他不知啥时早就熟记于心的一段传奇故事,。附近岛国渔民看不顺眼,纷纷指责,潘金莲厚着脸皮破口大骂:‘俺本家男人日俺本家女人,管你们屁事!’大伙儿就冲她这一句烧舌头话,都干脆管他们一窝儿骚货叫‘日本人’了!
“到了明朝,武大郎孝子贤孙越生越多,眼看岛上都快盛不下了,他们就想出一条毒计,暗中派人跑到少林寺偷学了几招功夫,回去后日夜操练,自成一体,取名‘武氏道’,企图动用武力征服四邻,称霸世界。一帮浪荡子孙公然侵犯中国领土,被民族英雄戚继光一个个扁成肉饼扔进大海,喂了鱼虾。一向烧包二球的日本恶狼,立马变成一帮夹着尾巴的落水狗!”
路世奇颇具文采、一气贯通的一番演讲,尽管吐字不准、半土不洋,还是让一向自命不凡的张石栓大吃一惊,刮目相看。不等龙神亲志有所反应,张石栓一反常态地主动站出来为他的这个‘二百五’老表遮挡辩护说:“啊啊,报告太君,是、是这样的,他所讲的是……是……”
“老表别打岔,听俺把话讲完了——下边是俺婆娘为俺爷爷的爷爷接续的一段话——咳咳,话说眼下日本人记吃不记挨,又冒着憨胆跑到中国来,想要中国人在‘烧饼’旗下做牛做马、担水劈柴,在他们那啥‘*****圈’里任杀认剐还认栽。依我看,这都是白日做梦,莽汉担山,蚂蚁吞象,憨狗咬天,到头来只能是自搬石头砸脚面,自食恶果准玩完——告诉恁,这都是俺婆娘教给俺的,那叫是字字准巴、句句灵验,管保恁不紧不松戴上咒,十八辈子难翻盘!”
路世奇越说越气,越骂越恨,一时间竟从肠子肚子里搜罗出一大堆解恨语句,手指龙神亲志一波紧接一波向外抖落:“恁、恁鬼子尽都是潘金莲的脚趾头——没一个好货!二十五天不出鸡——一窝儿坏蛋!芝麻地里洒黄豆——一帮儿杂种!恁、恁大骆驼生出个小毛驴——清白儿怪种!恁、恁屎壳郎爬到鞭梢儿上——只知道腾云驾雾,不晓得魂归西天!”
路世奇这边只顾自己连珠炮似地骂他一个狗血喷头,痛快淋漓。龙神亲志明显感知是在骂他,而且是在狠狠地骂他,竟一时间难以招架,无言以对,大跌眼镜,黯然失色。
过了半晌,龙神亲志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重新站直身体,气急败坏地从腰间拔出铮亮的军刀,在路世奇面前赫然晃了两晃威胁说:“五锁刺!你的赶脚夫的不是,而是共党派来的密探。再不老实交代,死啦死啦地干活!”
面对眼前的利刃,路世奇竟然毫无惧色,反对龙神亲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去你武大大那骡子!恁鬼子杀俺婆娘,抢我家宝,欠钱不还,还跟恁爷我动粗耍野,看爷爷不一拳揍死你个鳖孙王八蛋!”
路世奇说着攥紧拳头,怒目而视,犀利的目光犹如利剑一般直刺龙神亲志。
分列两厢的几个卫兵见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路世奇牢牢捉住,而后由两个卫兵押着送到龙神亲志面前任由处置。
龙神亲志不堪羞辱、恼羞成怒,但却自感底气不足。他强抬胆怯的双眸,有意避开对方的凌厉之气,经短暂调整气息、运足底气后,猛然发威举刀狂吼:“猫无依依!母卡次哭!哭他巴累——”直挥军刀照准路世奇榆树皮一般生硬的脖项就要砍下。
眼见龙神亲志猛然发威举刀砍来,路世奇惊得瞪大眼珠,可着喉咙冲着对方大喝一声:“等等!”
龙神亲志闻声一顿,手上的军刀戛然而止,只把一双蔑视的目光直投过去,期望看到对方颓然跪地、磕头求饶的狼狈模样。
“去你武大大那骡子屌!你鬼子真要试巴试巴你那破刀刃儿,你爷爷我成全你中不中!只是得叫俺捏巴捏巴照准了,你小鬼子可别眼高手拙砍错了地方!”路世奇非但没有跪地求饶,反倒是大大咧咧摆开架势,昂首挺胸大声提示。
“依呀!呀咩路!”龙神亲志似乎要当场验证对方是否真有铮铮孤胆,遂大声喝令两名卫兵只管退去,招手示意路世奇伸脖过来,而后手执军刀拉开架式,严阵以待。
路世奇挣脱卫兵束缚后并未有一丝逃脱迹象,反倒是异常从容地抬起手来,缓缓解开衣领纽扣,对着屠刀不慌不忙扎好架势,而后大睁两眼盯着龙神亲志大声嚷道:“去你武大大那骡子屌!你鬼子试巴破刀只管来吧!”
龙神亲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探身向前定睛看了又看,手持军刀照了又照,只见眼前赶脚夫泰然而立,纹丝未动。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而后重新振作举起军刀,自我助威地大喝一声:“依开——”运足全身力气再次挥刀猛然砍去。
就听“咔嚓”一声闷响,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应声落地,而其不屈的强项,立刻鲜血喷涌,少倾,一具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似乎依然在做着不屈的宣泄与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