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正向苏家兄妹演示着一路天山剑法,兄妹二人看得出神,却见他突然收剑抱拳道:“苏伯父。”
“辛苦你了常贤侄,我看今日就到这吧。”苏鸿云笑着对他道,然后转过头对兄妹二人说道:“你们两个随我到帐篷里来,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讲!”
兄妹二人不明所以的互看了一眼,心想着父亲可能是对此次出关还有什么叮嘱,赶忙跟了上去。
北方草原上日落较早,申时时分天色便已有些昏暗。韩彦走出帐篷打算提一壶热水回去准备晚饭,忽听见苏鸿云的一声大喊道:“妍儿!”
韩彦抬起头只见苏妍恰好从他身边跑过,少女眼中含泪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她来到马厩旁翻身上马,驾着马匹离开了营地一骑绝尘向北而去。之后赶来的苏鸿云也匆匆上马沿着女儿的方向追去,韩彦拉住了跟在二人身后本打算也追过去的苏放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眼看妹妹和父亲都已经跑远,苏放放弃了追过去的想法,反过身来揪住韩彦的衣领怒吼道:“你小子到底对爹说了什么!”韩彦听后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何又跟他扯上了关系。
原来苏鸿云见韩彦如此灰心丧气,自己又与老兄弟韩立多年来情同手足,回想起当日自己在九江答应兄弟要好好照顾韩彦的话语,终是下定决心到达西域后不再让苏妍上天山,而是乘早让她和韩彦完婚,好随了自己和老兄弟多年的心愿。他将苏家兄妹叫到自己的帐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苏妍当即就哭闹起来。
父女二人在帐篷内争吵不休,在苏鸿云看来韩彦性格温和、品性纯良实是良配,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妍没有理由拒绝这桩婚事。可对苏妍而言在二叔的帮助下,自己好不容易能够摆脱多年来的桎梏,拜入自己向往多年的天山派,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现在仅凭父亲的一句话就要反悔,让自己重新进入另一个牢笼,从此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她如何能甘心!
“爹!对您而言女儿究竟算是什么?我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不是你拿来交换的工具。”帐篷内苏妍哭诉道。
这话刺到了苏鸿云,啪的一声打了女儿一巴掌。苏妍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父亲,苏鸿云更是在出手的瞬间就后悔了,他伸出手想轻抚一下女儿红肿的脸颊,满含歉意道:“妍儿对不起,爹爹我...”
苏妍甩开父亲的手,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帐篷,只留下一句让苏鸿云心碎的话:“爹!你这样对我,女儿会恨你一辈子!”
接下来就发生了韩彦所看到的那幕,面对苏放的质问韩彦本能的想要否认,可回想起先前跟苏伯父说过的那些话,当下愣了半晌,苏放见他犹豫更加确信了他是内心有愧,怒吼道:“你这混蛋!我妹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老子不会放你!”
“冤...冤枉啊!我只对苏伯父提了下取消两家先前的婚约,好让阿妍心无旁骛的上山修行,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韩彦辩解道。
“哼!你们这帮读书人弯弯肠子那么多,谁晓得你不是以退为进,故意那样说给我爹听!”苏放冷笑道。
韩彦见他完全听不进解释,只得苦笑着作罢,任由苏放对他东拉西扯。“住手!”一声厉喝传来,原是苏鸿羽、常林等人听到响动来到了外面,发声之人乃是苏鸿羽,他一把拉开纠缠着韩彦的苏放骂道:“大敌当前,大伙更应该如自家兄弟一般,你们这是干什么?”
韩彦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苏放在旁稍作补充。听完了二人的描述,常林沉思片刻后道:“事到如今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回苏伯父和苏姑娘,虽然他们当时是跑向北方,可难保中途没变方向。这样我们兵分四路,我去往北方,苏师叔往西面搜寻,至于南面和东面就有劳巴尔斯大叔和苏师弟了!”
“好,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身!”苏鸿羽说罢翻身上马往西面驶去,其余三人亦是立刻就动身。帐篷外又只剩下了韩彦一人,他整了整被苏放拉扯乱的衣襟,内心一时五味陈杂。
傍晚时分,去往东、西、南三个方向的人都已经回转,唯独不见常林和苏家父女的踪迹。韩彦回想起了那日翠茗楼之行,内心深处愈发不安了起来。
直到子时过后众人才听到有马蹄声从北边传来,一行人赶忙上前却只见到常林和苏妍一前一后两骑缓缓行来。苏妍两眼无神,下马后当即在苏鸿羽面前跪下,哭诉道:“二叔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爹啊!”
“这是怎么了我大哥呢?”苏鸿羽双手扶起泣不成声的侄女,望向常林问道。
常林叹了口气,向众人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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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苏妍骑马向北跑出数十里地后就被苏鸿云追上,苏鸿云让女儿有什么事先回去后再商量,苏妍则坚持父亲若不答应她拜入天山自己就绝不回转。苏鸿云无法,只得先答应了女儿,就在父女二人准备打道回府之时一声号角传来。
顷刻间二人被一伙身披利甲的骑士团团围住,为首之人看了眼手中的画像笑道:“不错!是大人千叮万嘱要搜寻的朝廷钦犯,都给我拿下!”
危机之中苏鸿云突然大喝一声率先发难,他先是一马鞭重重抽在苏妍的坐骑上,马儿受惊开始不受控制的买足狂奔,接着他高高跃起眨眼间将挡在苏妍面前的两名骑士斩于马下。为首的骑将心下大惊,他万没想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顽抗,且出手如此狠辣,当下恼羞成怒大吼道:“队尾两人去追那名女子,剩下的都给我上去拿下这凶徒,记得抓活的本将军要让他后悔生在这世上!”
“爹!”苏妍被惊马载着一路向南奔逃,她回首高喊父亲的名字,却见他的身影渐渐淹没在那群骑士当中,直最后关头那中年汉子还犹自喊道:“妍儿快跑,别回头...”
苏妍见两名骑士面色狰狞的朝她追来,知道自己留下亦是无用,她强忍悲痛快马挥鞭向南逃去。
“再后来我就遇见了苏姑娘,出手解决了追击她的两名骑兵后,在苏姑娘的请求下我带着她偷偷潜回了她和苏伯伯初次遭遇明军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了人踪,只余下些打斗的血迹。”营地内常林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
“那苏伯伯他...”韩彦满是担忧的问道,常林沉声道:“应该是被明军带到了关城内,那伙骑兵从苏姑娘的描述来看,应该是jyg内的驻军。”
“你还敢说,如果不是你我爹他怎么会...”苏放怒吼一声,跳到韩彦面前抬拳便要打。拳头没能挥下被一只手给牢牢的抓住,苏放回头一看是苏鸿羽,只见他眼神冰冷的道:“这事和韩彦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苏放知道二叔这是动了真火,当下不敢再放肆,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回了自己的位置。苏妍哭诉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么任性...只要爹能够回来,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妍儿...”韩彦想要安慰哭泣的少女,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苏鸿羽也清楚这时候怪罪侄女于事无补,只得宽慰她道:“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你爹拼了性命救你回来,自然不希望你终日为他以泪洗面。更何况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是的苏姑娘你也不用太过伤心,我认为令尊短时间内性命该是无恙,毕竟以秦连海的作风不会只满足于抓到一个人,只是今后苏伯父怕是要受不少煎熬了!”常林分析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去救我爹啊!”听到自己的父亲可能暂时性命无虞,苏放激动的站起身道。
“怎么去救?jyg城高墙厚,更有数千精锐明军和东厂的人驻扎,你苏少侠是打算一脑袋扎进去吗?”苏鸿羽对侄子泼冷水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干等着吧!”苏放焦急道。
常林道:“以我们目前的力量进关去救人怕是不现实,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先派人每日盯着jyg附近的动向,一有异样及时回报。同时最好能想办法向关内渗透,看看附近的城镇或牧民中是否有人与jyg内的守军有旧,如能内探听到苏伯父关押的位置那就再好不过了。”
苏鸿羽点头道:“只能先这样了,明天我就先到关口附近去查探,真希望山上派来的人能早些过来,这样我们的人手充足,干什么事都方便一些。”
众人一时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按常林所说行事,而对韩彦和苏家兄妹而言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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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yg内,一间原本是用来关押长城以外敌军俘虏的监牢里,苏鸿云被铁链捆绑在一根十字木架上。只见他披头散发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早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尤其是右臂关节的一处刀伤深可见骨且已有化脓的趋势。估计哪怕是现在给他施救,苏鸿云这只惯用的右手以后也再使不动刀了。
牢门被打开,一位身着蟒袍面色黝黑的太监在一帮番子的簇拥下走进来道:“都招了吗?”
负责审讯的番子面色一白,跪下抱拳道:“秦公公!这人是个硬茬嘴巴牢得很,请公公再宽限半日,属下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撬开他的口。”
秦连海冷笑一声正待责罚,却听那架上之人声音沙哑道:“你就是秦连海”
黑脸太监抬头看去道:“正是。”
“哼!”苏鸿云笑了笑道:“不要让你的这帮狗腿子白费力气了,你自己靠过来些,我这就全部告诉你!”
“哦!”秦连海听了面色一喜,上前一步道。
“呸!”只见苏鸿云将一口血痰往太监那黑脸上吐去,秦连海面无表情的偏头避开,身后众番子纷纷拔刀向前。
“嗯!”秦连海往后一抬手众人纷纷退回原处,只听架上那人道:“秦连海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想要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你别痴心妄想了!”
秦连海冷冷的道:“进来咱家这块地,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我就不明白了,你苏鸿云堂堂一个震南镖局的总镖头,在江湖上也算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为何要为一帮卖国通敌的逆贼,不惜家财性命做到这一步”
“我呸!”苏鸿云怒骂道:“常大人被你们这帮阉贼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事到如今还往他身上泼脏水,狗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秦连海冷笑着走出了牢房,他知道对这种人自己再怎么多费口舌亦是无用,临行前他吩咐审讯的番子道:“给我好好伺候着,一刻都不要松懈!”
“是大人!”番子叩首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