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们全部回家休息,月亮才显出身来。柔软的月光撒在地上时更减轻了三分,原来是今晚的雾很浓的缘故。圣丹尼斯的空气就像是掺了些牛奶的浴盆里一样,模糊不定却令人舒适。
亚瑟和何西阿走进虎威堂正厅,却只见到了倚着桌子拿匕首削木棍的杨破。杨破脱掉了黑色的西服外套,只留了一件解扣的白色衬衫,背头也变得凌乱不堪,腰间別着一把短斧,整个人的狂气更添了三分。
见两人走来,杨破也不多话,起立招呼二人再跟他向外走。
“嘿!我们的钱在哪?”亚瑟不满地问了一句。
“跟我走,才有钱。”杨破的英文水平真是不算太高,扔下话后径直朝外走去。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跟上杨破。一路上无论两人如何跟杨破搭话,杨破的回答却始终不超过三个单词。终于在二人快受不了的时候,杨破在一家豆腐店前停下了脚步。
店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走出来的是手里拿着钞票的刘六,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两位请收好,虎威堂有债必偿。事已了了结,那么就请两位离开吧!”刘六微笑说道。
“好吧…虽然不知道选这里见面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谢谢你!”亚瑟把钱收进挎包,“顺便一提,那个孩子在哪?”
“很遗憾,小孩子觉多,他已经睡下了。”
“那我们还是快走吧!”何西阿凑近亚瑟低声说道,“我感觉不太对劲。”
“两位朋友,再送一句忠告:最好时刻保持子弹上膛。”刘六仍然微笑地提醒到,随后同杨破一起快速离开了。
“他妈的什么意思?”何西阿不解地想到,他不停着挠着脖子上蚊子刚叮的大包,心情也跟着变差。好像自从来到圣丹尼斯,自己就一直在被人耍,走霉运。难道说这地方对自己来说是个不祥之地?
“不要管了,我只知道我们现在每个人已经有了250美元!吼!华人还真是大方。”亚瑟拿出一包高级香烟,准备抽一根以示庆祝。
火柴快速划过,激起一阵火星,微亮的火光在深夜中显得尤其耀眼。
亚瑟吐出一口浓烟,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听见“啪”的一声枪响,亚瑟只感觉好像有一只小飞虫“咻”一声贴着自己的脸颊飞过,又撞在身后的木墙上。
“卧倒!”何西阿大喊着把亚瑟拽到豆腐店里。二人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却迟迟没有等到第二声枪响。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我的烟呢?”与死神擦肩而过后,亚瑟大喊到,刚才那一枪着实把他吓得够呛。但相比之下,他似乎更心疼刚刚的香烟,只抽了一口便掉到了地上。
“我不知道!找好掩体!不要动……等等,刚刚那人说什么?保持子弹上膛?靠!这是他给我们下的套!又一次!”何西阿一边咒骂着,一边掏出削短霰弹枪和自己的左轮手枪,“但为什么没有枪声了?”
亚瑟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隐隐约约看到七八个黑影迅速地朝这边冲来。
“什么人?”何西阿问道。
“没看清,今晚的月亮有些暗。”亚瑟回答道。
“不过我想我明白了,刚刚那一枪只是为了把人给引过来!”亚瑟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小盒嚼烟,抓了一撮送进嘴里。烟草的汁水与唾液混在一起,浓郁的烟香顿时充斥着亚瑟的口鼻。
“嘿,亚瑟,我们还不知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亚瑟的大脑嗡嗡作响,他的心跳疯狂加快,身体对肌肉的控制到达了极致,整个人正处于一种冷静与兴奋相结合的奇妙状态。
“我数一二三,一起开枪!三!二!一!”亚瑟赫然暴起,无视可能被黑枪打中的风险,整个身子正对着黑影们,右手干脆利落地从枪套拔出左轮手枪放于腰前,左手快速拍打着击锤,像是演奏一场急促而酣畅的钢琴曲一般。而这钢琴曲对于对面的人来说,便是一生最后听到的亡灵乐章。弹仓在一瞬间就被清空,六颗子弹不分前后的倾泄到六个人敌人的身上。在亚瑟快速且精准的压枪速射下,原本七个人的小团体瞬间倒下了六个,仅剩的一人顿时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射击完毕,亚瑟潇洒地耍了几个转枪动作,然后丝滑地收到枪套里。他一口吐出嘴里的嚼烟细渣,朝何西阿一压帽沿,
“范德林德第四届射击比赛冠军,多谢夸奖。”
何西阿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屋里找了个油提灯点亮后提起来,跟着亚瑟朝那些人的方向走去。
微亮的灯光照亮了那七人所在的地方,六具尸体不规则的倒在地上,有的胸口中弹,有的头部中弹,皆是一枪毙命。暗红的血液渗进泥泞的道路,好像洒了的石油。
何西阿一照跪在地上的唯一幸存者的面容,当即被吓了一跳。
“白…白人?”
何西阿马上翻遍倒在地上的尸体,结果无一例外的都是白人。
“说!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是谁让你们来的!?”何西阿大声逼问道。但那人只是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六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瞬间消失,换谁都有些接受不了。
“怎么了?”亚瑟也走了过来,他一看那白人的面貌也吓了一跳,“欸?怎么是你!那个爱尔兰人的矮个子!”
那人听了缓缓抬头,看到亚瑟后张大了嘴巴,惊恐的说道,“我认识你!那个大个子!你…你把他们全杀了!”
“回答问题兄弟,不然我也同样把你杀了!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何西阿拔出枪抵在矮个子头顶上。
矮个子又被吓得一哆嗦,涕泗横流地解释起来。
原来白人底层对于雨中杀人案的光头之死意见很大。他们普遍认为,光头是被狡猾的华人谋杀的。至于那些关于光头性侵猥亵之类的说法,不过是官员掩盖真相的手段。他们相信官员和媒体之所以编造谎言,掩盖真相,是因为他们不想引起华工的反抗,他们不希望华工罢工,从而损失他们公司的利益。
所以,凯文布洛克,那个一直隐藏在破屋烂瓦之中的爱尔兰人领导者,以还人情为借口,派出了矮个子七个人潜往唐人街,暗中进行各种破坏。而他们刚进来就被枪声吸引,结果被亚瑟一轮连射带走了六个。
解释完以后,矮个子沉寂片刻后又突然朝亚瑟大叫起来,“叛徒!杀手!与那些黄种人为伍,却把枪口对准自己人!你是他们那边的?你选了他们那边?”
亚瑟摊开双手,“事实上,我哪一边的都不是。我是钱那边的。只不过是他们恰巧出了很多钱罢了…而且恕我直言,现在躺地上的那些…他们全都是些人渣。”
……
远处的一家房顶上,钟拳正趴着,手里拿着双筒望远镜观察着这一切,在他身边,则静静地放着一把滚轮式闭锁步枪。钟拳嘴里疑惑地念叨着,
“这一枪咋还引出来洋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