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铜牙!我们要被掳走了!”王金豆扯着嗓子大喊着,但音量却被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叫骂声喝彩声所淹没。眼看又靠不上别人,王金豆只好拉着伊莎贝拉又一头扎进人群之中。
杂乱的人群之中,两个小孩的行动反而更加方便,依靠体型矮小的优势,王金豆和伊莎贝拉挤过两人之间的夹缝,钻过小姐的裙底,忍受着震耳欲聋的叫彩声和喊叫声,辗转腾挪好不容易冲出人群后回头一看,那两个跟班早就被围上来的观众挡住,无论如何喊叫呵斥也冲不过来。眼看两个小鬼越走越远,气急败坏的二人索性选择用拳头开路,但此举动却直接惹起了公愤,几记拳脚相向之后,原本“民风淳朴”的范霍恩群众也是来了劲头,在尼古丁和劣质酒精的作用下,一场双人对决瞬间演变成整个酒吧内的集体斗殴。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场不分你我的混战之中,可怜巴巴的老板只好藏在吧台下,祈祷这群社会杂碎能少糟践些东西。而此时的王金豆只感觉自己就像与花椒一起被倒入滚烫的油锅,只想趁早赶紧跳出去。
“嘿!开派对怎么没叫上我啊!”
酒吧木门很突兀地被一脚踹开,迎面而来的阳光瞬间充满有些阴暗的酒吧,正打成一片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闪住了眼睛,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朝那个突然出现在阳光之下的黑影看去,但由于刺眼的阳光,只能隐约看出个轮廓,似乎是个女人。
“操!这大太阳!快弄瞎我的眼了!哪个狗娘养的开的门?!”
“嘿!看样子是个娘们!她用的是什么香水?和那些站街的一闻就不一样!就是太阳太晃眼,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别扯淡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个老女人……”
“不要命了?!还想保住脑袋的话就别乱说话!那可是梅贝尔·伊丽莎白·科尔特!黑衣美人!要是惹急了她,咱们这一屋子的人都得去死!她可是四个州里的顶有名的神枪手!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呐!”
“神枪手?别扯淡了!她做过四回寡妇,每一任丈夫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但每一个都死得不明不白的……要我说,她根本没什么枪法手段,但她是个女巫!会给她身边的人带来不幸的!你觉得她能是普通女人?”
“这么邪乎?我看她只是个女人罢了,说不准就是给哪几个神枪手身边暖床的婊子,混了点名声罢了……”
最后一人还没说完,在场的人只听见“砰”得一声枪响,黑衣美人已经不知何时架起枪瞄准,刚刚说话那人只感觉脑袋一冷,自己的圆筒礼帽就像被一阵劲风刮走一样被子弹击飞,他刚抬头看去的功夫,又听见“砰、砰、砰”连续三声枪响,本应落下的帽子又在空中接连跳了三次,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在地上——分明是那黑衣美人又开枪击中了空中下坠的帽子,三次。
此景一出,在场不少人皆忍不住惊呼连连,显然这秀技般的几枪已经折服了不少人。但人群中也有零散几个用枪好手只是冷笑两声,眯着眼睛看着黑衣美人手中枪口冒出的一缕白烟,眼神中的无视淋漓尽致。
看来这几枪枪法虽好,但远不是震惊四座的水平。王金豆得出结论想到。
那人再次开口,果然是个女声,但就是有些沙哑,“检查一下你的帽子吧,长舌男人!老娘下一次瞄准的就是你的舌头!”
那人一捡起帽子仔细端详片刻,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哎?刚才我亲眼看见帽子中了三枪,怎么只有一个弹孔?”
此话一出,人群中不少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其中的几位用枪好手的脸色也开始变得严峻起来,酒吧内的氛围顿时开始有些诡异,只剩那人还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东张西望地不知道众人为什么这样。
“真是个十足的笨蛋!那是因为我三颗子弹都从同一个弹孔穿过去的!”那女人不耐烦解释道,接着放下步枪悠悠走到吧台,敲了敲桌面把老板叫了出来,“为什么我只要一离开,你这就开始开派对?躲着我?”
酒吧老板连忙赔笑着拿出自己保存已久的珍藏,把由于心疼而撇下的嘴角强制上扬起来,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给女人续上一杯,仿佛怕对方下一秒给自己脑门上开个洞一样。
女人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趁她正回味着口中醇香的时候,王金豆赶紧打量了一番这个三枪镇住一众流氓败类的奇女子:
她的衣着即使在王金豆的眼里也充满着别样的时尚感:黑色的克莱敏外套内配有着精美花纹的束身衣,鹿皮腰带上装满了形形色色的子弹。尽管身着一套优雅的黑袍,却仍然难掩那作为神枪手的老练和痞气。
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了些许痕迹,但却掩盖不了她眼中的精光。只稍被她看上一眼,王金豆就感觉自己像是被老鹰盯上的兔子一样无处可藏——这便是这个时代所特有的上位者,你总是能从一群人中发现他们,因为他们就是所有故事的主角。在王金豆见过的类似的人里,跟她相比而言,目前的亚瑟还稍显稚嫩,而何西阿又少了些锋芒多些圆滑,所以当王金豆看到她在面对一众流氓还能处之泰然的微笑饮酒时,这位人称黑衣美人的女子所不同寻常之处也就无需多言了。
总而言之,这是那种只需一眼就想与她一起策马扬鞭的女士。
“哈?”黑衣美人感觉到有人靠近,低头一看竟是伊莎贝拉走到了跟前。
“邋里邋遢的丑姑娘,你有什么事吗?”黑衣美人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有些玩味的问道。
“你是来救我的吗?”蓬头垢面的伊莎贝拉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感到生气,反而满怀期待地看着对方的一身黑衣问道。
黑衣美人并没有回答伊莎贝拉的提问,而是找老板要来了一整瓶私藏的佳酿,给自己倒满酒后依然什么都没有说。
此时所有人都被这个寡妇打扮的女人吓得不敢出声,全酒吧的人就干看着黑衣美人一杯一杯的给自己斟满,像是在鸡群里的母狮一样震慑住了所有人。
正当王金豆打算趁现在拉着公主赶紧跑掉时,不长眼的来了——两个跟班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钻出,一看两小孩正站在门口,接着就朝他们扑去。
“快把他俩抓起来!该死的小泥鳅!”
此时窝里斗的铜牙杰夫二人也清醒了过来,见有人要抢自己的活路,二话不说从斜里杀出,四个人的小斗殴又开始上演,但周围的其他人还在因为黑衣美人的枪法而后怕,迟迟不敢有所表示。
“好酒啊…里面是加了浆果吗……呃?你们继续啊,继续打啊,派对结束还早着呐!!”已有三分酒意的黑衣美人手一挥,酒吧里又瞬间恢复了刚刚喧闹混乱的情景。而她本人则继续气定神闲地倚着吧台,时不时对某个战况指指点点评价两句,仿佛这一切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一样。
“你刚刚在想什么?怎么突然找上她了?”王金豆拉过伊莎贝拉,不解加责怪地问道。
伊莎贝拉理所应当地说道,“她听到我求救了,是来帮我们的!我就说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吧!”
又说胡话!这一路上自己和公主就没分开过,哪有什么给外界传递信息的机会!王金豆几乎一瞬间就笃定了伊莎贝拉还没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不过这个半路杀出的黑衣美人确实是一个能争取的机会。
稍加思索后,王金豆拉着伊莎贝拉跑到黑衣美人面前,语速飞快道,“女士,这位小姐是卢森堡公国的公主,名叫伊莎贝拉凯瑟琳娜津斯迈斯特公主。我们正在被人追杀,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似乎是没听到王金豆的讲话,黑衣美人正为了人群中一记漂亮的左勾拳而举起酒杯叫好了一阵,然后一脸被打扰到的样子说道,
“华人小子,你瞧,事情是这样的,”黑衣美人放下酒杯,但又点上了根香烟,狠狠地吸上一口后说道,“…我来是为了工作,工作时间不能赚外快。更何况整个莱莫恩都在盯着这个丑姑娘,你觉得我愿意出这个头吗?能挣到钱固然是好事,但也得有命花。”
王金豆语气一顿,然后再顶着头皮心虚地尝试道,“也许…我可以知道您在干什么吗?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黑衣美人这才正眼瞧了王金豆一眼,然后自嘲地笑道,“我可能真的疯了,居然被一个华人小子搭上了话……”接着便不再搭理王金豆,目光朝哄乱的人群里望去,搜索的眼神明显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在找人!在找谁?王金豆敏感地捕捉到了黑衣美人搜寻的目光,他顺着对方的眼神向身后看去,却发现那两名打手已经踉跄地从人群中挣脱出来,一抬眼就跟王金豆的目光对上,接着就朝这边走来。
伊莎贝拉也发现了两人,惊声一呼便躲到黑衣美人身后,小手紧张的拽着黑衣美人的衣襟,怎么也不松开。
“黑衣美人女士,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真的!”其中一人刚刚见识到了黑衣美人的枪法,心有余悸的举高双手,强做淡定地慢慢走来,生怕她送自己一个枪眼儿。
但另一个人就没这么有礼貌了,他吐出一口血痰,刚刚在人群之中好像吃了不小的亏,一脸不爽地双手抱臂,站在同伴身后。
“您看,我现在只是想要您身后的那个女孩儿,这件事情跟您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能行个方便的话,我们兄弟二人会非常感激的。”
“感激?”黑衣美人向他身后一指,“你的朋友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啊……”
被指到的那人瞬间暴跳如雷,“这婆娘给脸不要!跟她废什么话!”
“闭嘴!你不想活了!刚才的枪法你没看到吗?”
“狗屁!就算她枪法了得,也只是个女人罢了!你难道要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吗?要我说我们现在就直接动手,咱们两个还掰不过她一个娘们儿?”
“你想找死别拉上我行不行!?给我回去!……女士,他刚刚被人打坏了脑袋,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等等…一身黑衣……呜呼!啊~所以那件事是真的吗?我四年前混在布彻河的时候,在一个破酒吧里遇到一个满脸脓包,外号蛤蟆的丑比。三两杯酒下肚后,这个蛤蟆跟我炫耀了一个故事:
在十几年前有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总是一身黑衣,腰间带着两把手枪,吹嘘着自己的枪法有多厉害,如果不是她傍上那个帮派的老大,想跟她探讨‘枪法’的男人能排队从这一直到西部……
总之,有一天这老大突然死了,没有任何征兆的死了。一开始人们还不在意,但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人们开始对那个姑娘感到惧怕了,开始传言她是个女巫,会毒死任何拥有她的男人。
‘女巫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被我压在身下的时候,嘶喊的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绵羊。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把她带到斯嘉丽草甸的一处小坡后面……我们在道路的小坡旁待了一整晚……那夜的星空真的很美……’那个蛤蟆这么跟我说道……
我现在也忘不了那个蛤蟆说到这时脸上那恶心的表情,那样子就像是睡到了整个莱莫恩最漂亮的姑娘一样……当然出于好奇,我也同样问了他是怎么把那个姑娘弄到手的……重点来了:不是他们带着她,而是——她领着他们!
嘿嘿,懂吗?是她领着他们!她要他们!!!讲到这我当时就明白了,所以她的枪法只会在男人心上留个窟窿,而不是身上!
归根到底还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了——她张开双腿,他们躺在地上,仅此而已。”
发表完长篇大论,那人戏谑的看着面前的黑衣美人,仰头微笑着似乎自己抓住了对方不可告人的秘密,只需要自己一句话,对方那脆弱不堪的自尊心就会破个粉碎。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黑衣美人并没有痛哭流涕或者面红耳赤,她甚至都没有反驳那人什么,只是干了手里的酒,低头看向躲在身后的伊莎贝拉,告诫一般说道,
“丑姑娘你看,这世道就是这样:不管你枪法多准,名声多大,就算你杀掉的人能堆成山,在他们眼里,你也只是个百无一用,只会张开双腿谋生路的女人罢了……给你个建议,面对这种人,我们只要多根硬东西,他们才会尊重我们。”
“硬东西?”伊莎贝拉没太懂的瞪大双眼,而王金豆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种思想起码领先世界一百年……
“对啊,比他们都要硬的硬东西,”黑衣美人眼角的皱纹笑得眯了起来,“就是这个。”
说完她便迅速拿起了步枪,枪口迅速指向面前之人,一套动作流利的不像是个刚喝完酒的人。
但这雷霆出击却被对面那人一招制住,只见那人欺身而上,一手掰过枪口,一手死死抵住扳机,力量的悬殊一瞬间便让黑衣美人丧失了战力。那人像只骄傲的公鸡一样耀武扬威的炫耀着,“老太婆,你太老了,跟你较量枪法我实在提不起兴趣啊……”
“是嘛?”
黑衣美人接着从怀中接着掏出一把削短的双管猎枪,温柔地抵在对方胸膛上,扳机扣下,那人便如纸人一般飞在空中,然后落在地上。
一袭黑衣被鲜血染红了大片,黑衣美人抹开脸上温热的红色,微笑道,“甜心,但我可正欲罢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