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宗，外宗。

    这是一座极为险峻的山峰，笔直修长的山体直插入云海深处，犹如一把刺在大地上的长剑。

    暗青色的山体之上，散发出一股凌冽的寒意，仿佛整座山都是一把锋锐的宝剑，即便是在渡界舟剧烈震荡的情形下，整座山依然坚挺如昔。

    站在山脚下向上仰望，林曦只感觉到一种透体的寒意不断袭来，恍惚间，仿佛有万千把利剑化作一道滚滚剑潮，自天空蔓延而来，要将他彻底淹没。

    无数的长剑包裹环绕着林曦，一剑又一剑地切过他的思维，虽然一剑切过并不十分痛苦，但千万剑同时冲击，那强大的压迫让林曦差点心智崩溃。

    双拳紧握，林曦撑起一点灵台不灭，抵御着那滚滚剑潮，即便是精神已在剑潮冲击下摇摇欲坠，他也坚持半步不退。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曦的意志都已经近乎于麻木，终于，疲倦到极点的意志再也无法支撑，林曦向后一个踉跄，半坐在地上。

    “没事吧？”

    胖子嬉笑着将他扶起来，林曦脸色煞白，浑身大汗淋漓。

    “我……坚持了多久？”

    “十息。”

    “十息？”林曦震惊了，他只觉得自己遭受了近十日的折磨，可在现实中竟只有短短十息。

    “你以为十息短了？”胖子怪叫一声，“绝大部分天剑宗弟子在第一眼看到这‘息剑峰’就会倒下，就算是门中长老也少有坚持到八息以上的，你能坚持十息已经算是排得上号的了！”

    “是吗……”林曦这才觉得平衡了一些。“说起来，还有坚持得更久的？”

    “那倒是，”胖子道，“传说中有支撑了十六息的猛人，也有二十息的传奇，甚至有人单凭自身意志将无形剑意冲散。这些大神最后无一例外都飞升沧澜仙界了。”

    厉害了……林曦暗自感叹，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虽然有奇遇，但并不代表就是天选之子，人中龙凤，日后的道路中实在是不敢骄傲。

    “好了，初试已过，你可以上山了。”

    胖子指向前方，只见山崖之间，一条陡峭的石阶小路沿着山壁蜿蜒而上。

    “我一个人上去吗？”

    “是的，”胖子点点头，“这条路只能由你自己走，而且我可以事先告诉你，每个人在路上看到的风景都不相同，至于最终能够得到什么，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告别胖子，林曦平复了一下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踏上了石阶小路。

    沿着小路向上，林曦平静地行走着，他的速度并不快，按照这个速度，想要攀上这座入云高峰，只怕是要花上不知多少天的功夫。

    但林曦不急不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稳步前进。

    踏，踏，踏。

    高峻的山峰笼罩着一种莫名的静谧，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风雨云雾，只有林曦的脚踩在石头上的清脆声响。

    缓步行走的过程中，林曦觉得内心慢慢变得平静起来，积蓄的那些疲倦与压力也缓缓释放在这静谧的山道之上。

    蓦地，林曦停下脚步，他望向四周，惊觉自己竟然已经来到了半山腰上。

    向上看去，峰顶入云，仿佛近在咫尺，向下回望，狭长的阶梯已经消失在山角。

    向着山外看去，林曦发现自己周围包裹着一片昏暗的浓雾，这雾气不是单纯的黑色，像是由浓稠的虚无所凝结而成。

    透过浓雾，林曦隐约能听到一阵水声，仿若是潮汐拍打着海岸，每一声都让他的心在刹那间停止跳动。

    他隐约感觉到，在这浓厚的云雾之外，覆盖着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超越他认知和感受的伟岸存在，仅仅是思考，就会从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

    林曦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双腿犹如被钉在地上，寸步挪动不得。

    恐怖！恐怖！恐怖！

    林曦数次在生死间走过，死亡的恐惧也已经难以撼动他的心智，但那隐藏在浓雾之后的存在，却让他坚毅的意志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那是超越死亡的巨大恐怖，甚至比起那深渊中的巨瞳更恐怖千百倍，那是根植于生命灵魂深处的恐惧感，是超越一切逻辑与法则，超越理性与感性的东西。

    恐惧中，周围的云雾更加疯狂地翻腾起来，隐藏的水声愈发清晰，那并不是如同大海般孕育生机的潮水，而是毁灭一切，将万物都拖入死亡和绝望之中的巨浪。

    此刻，林曦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甚至连那神奇的万星化龙诀，在这巨浪之前也如蝼蚁一般。

    那到底是什么？

    林曦几乎要站立不稳，他伸手扶住岩壁，像个凡人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恐惧浸染了全身，让他的每一块血肉都在颤动，同时那深埋在肉壳之中的黑线也开始躁动起来。

    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影不知从何而来，将林曦罩在其中，他脑内响起无数刺耳嘈杂的噪音，在这一片混乱的声响中，似有一个声音在鼓动着他，逼迫着他。

    在黑影之中，一个庞大的身影侵占了林曦的意识，那是一个没有形状，难以描述的诡异存在，它的实体仿佛在不断变幻，又仿佛亘古不变，它有千万个瞳孔，有千万张利口，有千万条手臂，有千万个声音。

    在巨大的恐惧压力下，林曦体内的黑色圆珠疯狂旋转，脑中的阴影不断膨胀，几乎占据了林曦的所有意志。

    那种被操控感再次出现，这次不但是肉壳，甚至连他的自由意志都要被剥夺，变成一个任其操控的玩偶。

    也就在这一刻，林曦的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坚定的念头。

    恐惧吗？是的，任何一个生灵在这恐怖的力量之前都会感到恐惧，有谁能抵抗这无与伦比的伟力呢？

    但即便是躯体被操纵，即便是精神被扭曲，自由的意志也绝无法被剥夺！

    一个生灵可以被击败，可以被屠戮，可以被操控，唯有那自由意志只能被蒙蔽，永远无法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