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黑脸神
云中城头。
梁建方和权旭神色焦急的盯着远方突厥大营,眼睛连眨都不敢多眨一下。
城门洞处,三百左卫已经整装待发,这是现下唯一能挤出的人手了,只要能看见前方几卫的弟兄们能够活着往这边跑,权旭会毫不犹豫的打开城门出去接应他们。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厥大营如同一团黑漆漆的乌云,不停的涌动翻滚,看不到一丝透出来的阳光。
“尔等速速随某杀出去!”
突然赶到的独孤彦云像天上降下的救星般,让已经摇摇欲坠的右卫将士看到了一线生机,连忙甩下身上多余的累赘,步履轻快的冲大营的缺口退去。
而独孤彦云则领着五百右领军卫死死的堵住缺口,不让营内的突厥人前进分毫。
远处的阿史那贺鲁嘲讽一笑,指着正在外逃的唐军,冲左右随从不无得意的大声说道:
“唐国有句话叫做丢盔弃甲,原来竟然是这么个意思,果然很贴切啊…”
阿史那贺鲁的话不偏不倚,正好传到了独孤彦云的耳朵里,后者目光一凝,死死盯向身形高大的阿史那贺鲁。
看样子此人便是突厥营中主帅,只要擒住此人,未必没有可乘之机!
想到这里,独孤彦云冲同样还在殿后的庞同福吼道:
“速速带右卫的弟兄离去,不用管本将,外头自有人接应你们!”
说完便长槊一指,五百亲卫调转枪头,冲阿史那贺鲁所在的方向主动发起攻击!
见唐军不主动逃跑,反倒是往自己这边扑过来,阿史那贺鲁哑然失笑,一挥手,埋伏在他身后的大批弓箭手突然冒了出来,一轮接一轮的冲唐军猛射!
“盾!”
独孤彦云大吼一声,干脆下马步行,身前两名亲卫立刻举盾护在他身前,迎着箭雨一步步朝阿史那贺鲁逼近。
“有点意思…”
见弓阵也打不退这一小波唐军,阿史那贺鲁干脆拔出佩刀,遥指前方,嘴上轻描淡写的命令道:
“合围,绞杀!”
重新得到命令的突厥人放弃了追赶已经逃出去的唐军,从四面八方围了上去…
而在外头,执失思力的整军速度比豆卢怀让想象中的还要快,前脚才刚掩护独孤彦云冲入突厥大营,后脚突厥人便围了上来!
“立刻通知独孤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请他速速出营!”
豆卢怀让匆匆朝传令兵吩咐了一句,便立刻命麾下将士列阵准备迎敌!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标高三尺,射!”
外围的战场除了豆卢怀让一个人的嗓音以外,几乎听不到其余声音,右威卫的将士们机械的遵照着上官的吩咐,一遍又一遍的将手中的箭矢给射了出去。
密集的箭阵落在队形松散的突厥军中,如同一枚小石子丢进湖水,除了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以外,看不到任何波浪。
即便如此,全军也无一人退缩,静静等待短兵相接的时刻。
“将军,安将军他们出来了!”
亲兵传回来的消息让豆卢怀让神情微微松弛,冲那亲兵笑道:
“既然如此,你让安将军他们沿着北面绕开战场直返云中,这里有我等殿后,让他不必忧心…对了,独孤将军他们呢?可也出来了?”
亲兵摇头答道:
“安将军身中数箭,已无法再战,独孤将军已留下为他们断后…”
豆卢怀让听罢脸上顿时腾起一股沉痛之色,他心下敞亮,看样子独孤彦云这是打算死战突厥,为他们这群后辈阻挡突厥追兵啊…
可执失思力已经整军完毕,外围也同样需要人去阻挡他们…
想到这里,豆卢怀让脸上升起一丝袂决:
“既然姓安的还没死,那就告诉他们赶紧逃命去!”
亲兵听完正要离开,豆卢怀让突然又恶狠狠的补充道:
“另外再告诉姓安的,回了长安让他请老子们喝酒!”
亲兵哈哈一笑,学着豆卢怀让的语气道:
“好嘞,属下一定让姓安的请老子们喝酒!”
两人的对话无一例外的传到了所有唐军的耳中,本来还十分凝重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起来,时不时有军士跟着大吼道:
“他奶奶的,姓安的必须请老子喝酒!”
阵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而在正前方的执失思力则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眼前这股唐军莫非真的不怕死?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居然还能谈笑自若,难不成都疯了么?
笑够后的豆卢怀让,将右威卫的大旗紧紧的拴在自己背上,又从腰间拔出一把横刀,手持双刀大吼道:
“弟兄们!随某家宰了这群王八蛋!”
豆卢怀让一边鼓舞士气,一边往长安方向望了望,心中默默念了几句,父亲,孩儿恐怕无法为您尽孝了…还有公主…只能来生再补偿了…
虽然已经存了必死之心,可豆卢怀让依然心存野望。
当年汉将领耿恭和他手下的将士们,以汉军区区三百人,成功抵抗了匈奴五万大军对疏勒城的进攻,自己麾下将士数倍于耿恭,而对面突厥也不过万余,两者之间,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所以当豆卢怀让率先冲出军阵时,身后两千右威卫的将士,同样咆哮着朝突厥军阵发起了反冲锋…
面对像是打了鸡血的唐军,执失思力也迅速做了回应,令旗一展,让开中军,万余胡骑形成一只口袋阵,将冲过来的唐军一口吞了进去…
而此时身中数箭的安元寿正被几名士兵用布兜子抬着匆匆撤离,在他身旁,同样四处披创的庞同福,拄着长枪当拐杖,紧紧跟在他身旁,远处突然传来的喊杀声让两人微微侧目,安元寿更是扶着军士的肩膀想要坐起来看个清楚。
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庞同福见他身穿右威卫的军服,连忙急声问道:
“你家将军人呢!?怎不跟上?!”
那亲兵并不答话,只是抬眼打量了几眼众人,沉声问道:
“请问哪位是安元寿安将军?!”
安元寿一愣,立刻费劲的答道:
“某便是。”
亲兵点点头,冲他抱拳一礼,然后笑道:
“我家将军说让安将军从北面绕回云中,他会为将军殿后!”
安元寿一听,心道大事不妙,连忙厉声问道:
“你家将军怎不一起走!?”
亲兵笑答:
“走不了啦,那些突厥贼子已经围上来啦,安将军速速离去,否则今日大家伙儿都要交待在这鬼地方了!”
安元寿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这一刻连身上的伤势都感觉不到疼痛了,身子一股脑翻到地上,又径直从地上爬了起来,勉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形,用干哑的嗓音嘶吼道:
“我姓安的何曾怕过死?!”
亲兵淡然一笑:
“我家将军还说…”
“你家将军说什么?是不是要我去接应他?!快说!”
安元寿抓着亲兵的肩膀大叫着。
亲兵轻轻推开安元寿,将他推了个屁墩:
“我家将军说,姓安的,回到长安请老子们喝酒!”
亲兵丢下这句话拔腿就跑,还得回去帮兄弟们杀贼子呢,可万万不能被这安元寿逮住抽板子,都是大人物,他一个小兵哪能得罪的起…
安元寿怔怔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嘴里喃喃道:
“请,老子一定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