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西湖,柳。
如同水墨渲染的画卷,点缀几缕幽香的线条,撩人心碎,超脱了凡尘俗世。
岸上一人。一个手握长剑的青年人。
手中的剑鞘平直地指向前方,末端拴上一根钓鱼丝,鱼丝的尽头在湖里。
他诚然懒散地坐着,睡意朦胧,喃喃着自语:“鱼儿啊鱼儿,何时方可上钩?”摇头晃脑着,悠闲地享受这片清宁之地所能带给他的。
他不是谁,也不会在意别人是谁——他只是一个游走江湖的浪子。
他从没有想过要找个地方,过上一阵安详的日子。
因为没那个必要,也不会需要。
舒服地打了个呵欠,此时此刻确是不应该受到他人的打搅,他似乎很是愉快地笑了笑。本不应该的。可是他不得不把视线转移到旁边的柳树下,因为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世间少有的绝色女人。
一个本不应该却突然出现的女人。
可似乎现在,她的出现完全是对的。
她走过来,带着一种轻灵,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淡然着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就是小剑?”
他怔了一怔。
动人的樱唇继续闭合着:“你就是江湖人称第一快剑手的浪子小剑?”她就站在那里,一切皆是如此自然,仿佛她问的问题,就是她所需要的答案。
这似乎就是答案。
于是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欣赏地望着她,道:“你很美。”她保持着淡然的神色,没有发出任何言语。随即他摇了摇头:“只可惜,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她怔住——他不是那个江湖浪子,他不是第一快剑手小剑。
“那你是谁?”
“我?”他转过头,笑得更加开心,“是啊,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想找到答案。”
“那你找到答案了么。”
“没有。”
“为什么?”
“因为这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她走了,在得到答案后转身就走了。他没有流露出一丝留恋——也许对于他来说,再绝色的美女,也不会比得上此时此刻的自在悠闲。
可是她又回来了。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可以让你知道我是谁。”
“那你是谁?”他确是好奇。
“我姓慕容。”她淡然道,“单名燕。”
她叫慕容燕。
慕容燕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但她也走不了了。
她转回身的时候看见有三个人走了过来。
三个男人。那三个人中有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
那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问道:“你就是慕容世家的大小姐,慕容燕?”
慕容燕淡然回答:“是。”
刀疤男道:“很好。”
慕容燕道:“为什么好?”
刀疤男道:“因为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慕容燕。”
慕容燕道:“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谁。”
刀疤男道:“只是一个让你不能再走动的人。”他挥挥手,另外的两个人分别往两边斜上一站。慕容燕嫣红的俏脸突然变得苍白,因为她突然就真的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了。
刀疤男笑了,笑得很开心。可是他没想到会有人笑得比他还要开心——那个坐在慕容燕身后的男人在大笑。
刀疤男沉着脸,道:“你笑什么?”
那男人道:“我笑慕容燕。”
刀疤男奇道:“她?”
那男人道:“原本我以为慕容燕只是好看得像一只金丝雀,可是我错了。”
刀疤男道:“怎么说?”
那男人笑道:“因为她现在就是一只金丝雀,一只笼中鸟。”
刀疤男道:“那她是决然走不了了?”
那男人道:“是。”
刀疤男道:“那她必是死定了。”
那男人道:“不见得。”
刀疤男道:“哦?”
那男人道:“因为有个人不让她死。”
刀疤男道:“谁?”
那男人道:“我。”
刀疤男冷起脸,道:“你又是谁?”
“一个江湖浪子罢。”
“浪子?”
“小剑。”
浪子小剑。刀疤男的瞳孔猛然收缩得像被根针刺了进去,他问道:“你就是江湖人称第一快剑手的浪子小剑?”
小剑道:“是我。”
刀疤男道:“你的剑真有传闻的那么快?”
小剑道:“我不知道,但是会有人知道。”
刀疤男道:“比如说?”
小剑道:“你。”
刀疤男道:“对,只要我拔出剑就会知道了。”
小剑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是的,刀疤男很聪明,所以他不会拔剑,所以他选择带上自己的同伴走。在这里的人,没有谁能确定那男人是不是真的浪子小剑,但刀疤男知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三个人动手就必然只有死路一条。因为浪子小剑是一头猛兽,不是他们这个笼子可以困住的,哪怕只是眨眼之间。
三个男人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
慕容燕转回身,那双剪水清眸直直地望着救了她一命的男人:“你果真就是浪子小剑?”小剑笑了笑,道:“你说我是,我就是。”
慕容燕漠然看着小剑,静静地看着。突然,她用手撩开耳边的发丝,问道:“你想不想当英雄?”
小剑略带惊讶道:“英雄?”
慕容燕道:“是。”
小剑笑了:“我为什么要当英雄?”
慕容燕淡然道:“因为我觉得你可以成为英雄。”语锋一转,又道:“而且每一个英雄背后总会有一个女人。”
小剑道:“哦?”
慕容燕忽然走到小剑跟前,很近很近,轻吐芬芳:“那个女人,我想当。”
小剑怔然望着她,一直望着,直到她脸上出现一抹意动之际,他动了。很直接,也很干脆的,小剑忽然站起来,吻住了慕容燕。
慕容燕身体一僵,随即脸色一冷。她的手很快,眼看就要把腰际的佩剑拔出。可是另一个人的手更快,一瞬间便压在了她拔剑的手上。
小剑松开压着慕容燕佩剑的手,道:“记住,永远不要在我面前拔剑。”
慕容燕盯着他:“因为你是浪子小剑!”
小剑笑了,他把缠在剑鞘末端的鱼丝慢慢松开,道:“你说我是,我就是。”
慕容燕的手还放在剑柄上,只是已经没有拔出的念头。
从来都没有人会怀疑浪子小剑说的话,她也不例外。
船。一艘船。一艘很华丽的船。
本来那艘船再华丽也应该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可那船偏偏就停在了他们所在的岸边。
然后小剑走了上去。
末了,他头也不回地道:“这个江湖,不需要英雄。”
慕容燕神色一震,看着慢慢远去的船,静静地看着,喃喃自语:“你真的只是个浪子么,小剑……”
似乎注定了今天的西湖岸难以安宁。
慕容燕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这位女施主好雅兴。”慕容燕转回身,看见一个和尚。那和尚一脸正直地道:“只是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女施主可否借一步详谈?”
慕容燕道:“去哪?”
和尚笑了,很猥琐地笑了:“床上。”
慕容燕脸色一冷,双眼闪过惊人的寒芒。
和尚却是笑得更甚:“此举甚妙,女施主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燕冷冷地走近和尚,一直走,直到走过他的身旁,才淡然开口:“将死之人,话也多。”就好象那个和尚从现在起,已经是个死人。
和尚的笑脸僵住,而等他顺着慕容燕走过的身形转回身时,脸色猛然大变。
三个人。三个男人。
三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
其中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道:“胆敢冒犯大小姐的人,死!”
和尚死灰着脸。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就像一只鸟——一只即将死在笼中的鸟。
那三个男人是慕容府的人,慕容燕知道。
慕容燕也知道,浪子小剑不会是任何人的谁,永远不会。
因为,他是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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