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江,发源于高黎贡山西侧,流经腾越、龙陵等县,在芒市一带水流开始平缓,清平如镜。
万历年间,云南巡抚陈用宾在江畔筑平麓城,大兴屯田,以营兵驻守,并招汉民前来屯垦。
五十多年来,几代汉民开垦了二十二屯甸,江畔良田千顷,村寨环绕。
龙川江在天马关出陇川,进入木邦、孟密,最后在妙当汇入伊洛瓦底江。
万历三十年,良渊王曾从妙当出发,沿龙川江逆流而上,侵攻芒市、腾越一带。如今,秒当又成了莽白北征蛮莫的粮草中转站。
永历十三年,四月二十六,天刚泛白。
伊洛瓦底江一如往日,静静地向南流淌,江水轻柔的声响,让值守一夜的哨兵昏昏欲睡。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一支利箭钉入在一个打盹士兵靠着的木柱子。箭尾不断震动,弹在这个士兵的颈脖上。
这个士兵猛然惊醒,他茫然地看着四围,但刚睁开的眼睛一片模糊,在微微的光线下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嗖!嗖!
又是两声几乎同时而至,一声大喊脱口而出,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中包含着痛苦,同时已经身不由己地向地面上摔落。
从哨塔上坠落的时候,他才看到有几个穿着血红军服的人,从不远处冒出来,他们从草丛中穿出,手上长弓有的已经空了,有的还在向他瞄准。
“敌袭?”
哨兵重重地从哨塔摔到地上,想要大喊的话没来得及喊出口,脖子就被巨大的冲力折断。临时前心里升起这样的惊叹:“怎么会有敌军?”
偷袭者没得及确认目标死亡,就继续拉弓,指向另一个茫然失措的哨兵。
这些哨兵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并意识到正在被袭击,到时击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射出第一箭的士兵叫罗义,是赖洪勐手下的亲兵。他的家族在户撒已经繁衍了五六代,和当地的摆夷人已经差不多了。
不过他曾听太爷爷说过,太爷爷的爷爷的家乡在四川,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一个多月前,赖洪勐召集了包括他在内的三百亲兵,再次重提了这件事。
他说户撒的勇士都是大明人,户撒人当追随皇帝,为大明继续效力。
收复蛮莫后,他跟随赖洪勐拜访了孟密、木邦十几个村寨的头人。
这些村寨里很多都是户撒人的亲家或者好友,所以他们一行受到了热情款待。
几天前,一股明军从芒市来到孟密,和他们汇合,然后沿龙川江顺流而下,抵达妙当附近。他们在十里外潜伏了一夜,在天未亮时发动奇袭。
嗖!嗖!嗖!
“怎么回事,敌袭……”
哨塔上的缅军士兵已经反应过来,他们一边发出大声的惊呼报警声,一边惊恐地看着从四面八方快速接近的敌军。
冲在前面的敌军都穿着闪亮的盔甲,在微弱光线下,更是惹人注目。
哨塔上的缅军自然而然地弯弓搭箭,向着这些衣甲鲜明的敌人瞄准,但立刻就有箭矢呼啸着向这些持有弓箭的缅军射手袭来,他们还来不及松弦,就可能已经被击中,大叫着从高塔上跌落。
手持巨斧的明军迅速靠近木栅,几下就破开了生满铁锈的锁链,破坏了营门,接着如潮水般向营地涌了进去。
更多熟睡的缅军惊醒向外冲出,但身穿铁甲的明很快占领了各处要地,把他们切割在各自的营房内。
罗义也跟着冲进了营地,快速向江边的大船靠近。
船上很多水手也惊醒了过来,其中有两个勇敢的水手正在试图解开船缆。
罗义一边向前奔跑,一边拉开了手中的猎弓,可还没等他射出,这两个人已经中箭,滚落到旁边的江中,鲜红了一片。
他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转头看去,一个年轻的明军军官放下射空的长弓,冲他笑了笑,然后带着手下登上了那条大船。
见大局已定,白文选松了一口气,孤军深入敌境二百里,他的心理压力也很大。
打下妙当轻而易举,但是战船不能跑。
有了这几条战船,明军才能限制整条伊洛瓦底江的补给运输,彻底截断蛮莫缅军的粮道。
……
一天之后,莽白收到了妙当被奇袭的报告,狂怒不已。
“怎么可能……守军都是死人吗,木邦、孟密那么多土司,都是死人吗?”
“大王,进攻的明军成千上万,我们……真的抵挡不住啊!”
随军大臣简牙变提醒莽白,孟密、木邦在几十年前都是大明国的领地,很多土司甚至还保留着万历皇帝给他们的印信。
明军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奇袭妙当,也许整个孟密、木邦都已经重新倒向大明了。
“我们该退兵了……”
“退兵?”
莽白咬着牙齿冲出大帐,蛮莫城墙已经几乎被完全摧毁,可是如今已变得那么遥远。
……
蛮莫城头,许明带着七个护卫坚持每个时辰进行一次巡视,鼓励那些坚守阵地的士兵。
和营盘那边全是天威营老兵不同,城墙这边几乎都是两三个月前俘虏的清军。
他之前还担心这些俘虏的士气,但五天下来,这些俘虏表现得很顽强,很多士兵负伤后还在坚守阵地。
许明觉得他们已经不再是俘虏,而是合格的大明官兵,而且是真正的强兵。
“缅军好像有动静。”
赵小乙指着远方的缅军营盘,发出了一句疑问。
很快他发现缅军正在拔营,像是打算撤退。通向简易码头的道路上,向战船搬运辎重的队伍川流不息。
士兵们都站了起来,再次确认了这个判断。
“缅军退兵了……我们胜了!”
这个好消息在城内快速蔓延,天威营、土司们、俘虏们,所有人都在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
八天守城战,明军伤亡超过三成,天威营做为战斗中坚,损失最为惨重。
许明找到了那些蛮莫俘虏,告诉他们缅军已经战败,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俘虏们的热情都很高涨,前几日缅军抓住他们亲人,在城外折磨,让他们恨得咬牙切齿。他们听说有机会报仇,立即表示要追随明军,痛击逃跑的缅军。
明军给他们重新发放了武器,全军整备,准备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