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修改】
酉时过半。
烈日渐西隐,晚霞初映空。
燕军临时营寨中军大帐内。
许奕一如往常般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
手持狼毫笔不徐不疾地处理着一封封自燕地快马加鞭送呈而至的文书、密信。
那一封封文书、密信虽自燕地快马加鞭送呈而至。
但其内所书笔墨却甚少有提及燕地之事。
即使偶尔有些笔墨着重提及燕地之事。
亦多是由王文清、王文廉、朱广礼等人所书有关于修筑新女祁城、修建新官道以及组建燕商联盟进展之类的文书。
至于燕地民生。
现如今的燕地两郡十七城伴随着因洪涝灾害所引发的粮食危机尽除。
以及修筑新女祁城、修建新官道、组建燕商联盟这三驾马车相继步入正轨。
而真真正正地迎来了一场天翻地覆般的蓬勃发展。
受修筑新女祁城、修建新官道以及组建燕商联盟这三驾马车所影响。
现如今的燕地百姓但凡肯走出家门,为人处世上但凡吃苦耐劳些。
便绝不会出现饿肚子以及家无余粮的情况。
后来随着许奕率军屡屡建功于塞外。
以及大量的牛羊等牲畜源源不断地自燕军野狐岭后勤要地流入燕地两郡十七城。
在物多则贱,寡则贵这一恒古不变的规律下。
燕地两郡十七城内的耕牛、羊肉等价格亦是不可避免地一降再降。
受耕牛、羊肉等价格一降再降所影响。
燕地两郡十七城百姓日常生活中所需的种种。
亦是不可避免地皆有所下调。
如果说以往一户六口之家每月至少需耗银一两方可维持全家人基本温饱的话。
那么现如今的燕地两郡十七城百姓同样是一户六口之家。
每月则仅需耗银五钱便可维持全家人的基本温饱。
燕地两郡十七城百姓手中可支配的钱财多了。
流通至市场内的钱财自然而然地便也多了起来。
相辅相成之下。
燕地两郡十七城内原本暮气沉沉的各行各业自然而然地亦因此而迸发出一股昂扬生机。
然而。
就在燕地两郡十七城近乎无处不迸发着昂扬生机,无处不显露着繁荣昌盛。
以及燕地两郡十七城百姓无不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之际。
燕地两郡十七城之外的大周其他郡县百姓。
则大多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
相较于处处显露着昂扬生机以及繁荣昌盛的燕地两郡十七城。
现如今的大周其他郡县无疑已然彻底步入膏肓,处处皆是千疮百孔。
据不完全统计。
仅仅正德三十年下半年的时间里。
大周沿海各郡县单单千人规模以上的造反事件便足足爆发两百余起。
而规模在千人以下的造反事件。
则更是数不胜数。
到了正德三十一年上半年。
随着李光利部、夏侯栋部被匈奴四王将围困于漠北草原之上寸步难行。
征调而来的十万幽、并、凉、冀四州民夫死伤惨重。
随着匈奴单于、匈奴左贤王亲率大军身临西域,西域焉耆、姑墨两国叛周归匈。
随着西域丝绸之路被断,西域都护城岌岌可危等一系列足以撼动天下大势之事接二连三地爆发。
本就危如累卵的大周王朝无疑因此再度雪上加霜。
然而。
身为一国之君的正德帝非但未曾有过丝毫缓解民生之意。
反而愈发不顾百姓死活地执着于炼丹求长生之举。
以及不断地征调对匈徭役,不断地加征对匈赋税。
一国之君尚且如此。
其治下各郡县官吏自是可想而知。
在大周各郡县官吏愈发变本加厉的重重剥削与压迫之下。
仅仅正德三十一年上半年的时间。
大周各郡县所爆发的千人规模以上的造反事件便多达四五百起。
可想而知现如今燕地外的百姓究竟生活在何等水深火热之中。
也正因此。
摆于许奕案头上的那一封封自燕地快马加鞭送呈而至的文书、密信。
其内所书多是关于燕地外大周各郡县动乱之事。
......
......
戌时近半。
晚霞彻消,夜幕初降。
燕军临时营寨中军大帐内。
待将最后一封密信处理妥当后。
面带些许倦意的许奕缓缓放下手中狼毫笔。
随即腰背后靠于太师椅椅背之上缓缓闭上双眼。
于脑海中不断地消化着那一封封文书、密信所带来的消息。
自那一封封文书、密信中不难看出。
现如今的大周王朝虽深陷泥潭内忧外患不断。
但瘦死的骆驼终究还是比马大。
若是无其他重大变故的话。
大周王朝虽注定千疮百孔,但短时间内却并无亡国之忧。
或许。
这便是正德帝非但未有丝毫缓解民生之意。
反而愈发肆无忌惮地征调对匈徭役,不断地加征对匈赋税的根本原因。
正德帝心中究竟如何做想,许奕自然不得而知。
但其心中却深知。
用不了多久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会徐徐落下。
而那足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赫然便是已然显露苗头多达半年之久。
但大周朝野上上下下却皆对其束手无策的黄河大改道。
待这足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轰然落下时。
已然足足绵延了两百余载的大周国祚。
亦将会因此而真真正正地进入最终时刻。
届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乎?
也正因此。
深知这一日已然不远的许奕。
方才会那般无所不用其极地竭尽全力壮大自身以及燕地整体实力。
无论是设局截留各地商贾世家因欲发天灾财而运往燕地的大量粮食也好。
还是那修筑新女祁城、修建新官道、组建燕商联盟等等大兴土木、大力发展燕地本土民生经济的一系列举措也罢。
所图所谋皆莫过于此。
甚至于就连后来亲率五千燕军将士出塞远征匈奴。
以及再到后来组建朵颜左卫、朵颜右卫两支军伍。
再到最后频频自燕地调集大量兵马离燕出塞向北。
而这一系列举措的背后。
所图所谋亦皆莫过于此。
......
......
光阴总是于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
待许奕彻底消化完那一封封文书、密信所带来的诸多消息。
再度缓缓睁开双眼之际。
帐外已然是一片漆黑之色。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于无声无息中悄然落下。
燕军临时营寨中军大帐内。
许奕略显失神地眺望帐外漆黑夜色足足百余息之久。
百余息过后。
许奕方才渐渐回过神来。
随即挺直了后靠于太师椅椅背之上的腰背。
目光一如往常般古井不波地望向已然归来的问心首领。
好似方才的失神只不过是他人的一种错觉般。
“浑邪王、新日王帐下那群将领提审的如何了?”
许奕略作定神,随即开口问道。
“回主人。”
“浑邪王、新日王帐下被俘大当户、大都尉、千骑长们皆已审毕。”
“除个别硬骨头外。”
“余者无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立身于中军大帐一侧的问心首领闻言当即快步出列行至上首书案三步外。
随即面朝端坐于上首书案之后的许奕深深俯身抱拳如实禀报道。
“此乃浑邪王、新日王帐下被俘大当户、大都尉、千骑长供词。”
“还请主人过目。”
话音落罢问心首领快速自怀中取出厚厚一沓写满字迹的染血宣纸。
随即再度俯身双手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呈上来。”
许奕望着那厚厚一沓写满字迹的宣纸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随即再度开口说道。
“是!”
问心首领闻言当即大应一声。
随即俯身缓缓上前将手中那厚厚一沓写满字迹的宣纸呈至许奕案头。
“天色已然不早。”
“汝等今日皆多有操劳。”
“且先行退下歇息去吧。”
许奕自书案一侧拿起一份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宣纸。
随即微微抬头看向立身于帐内的问心首领、耿直、耿良等人。
然而。
任凭许奕再如何劝说。
问心首领、耿直、耿良等人亦不肯先行退下。
见此情形。
许奕只得打消继续劝说的念头。
随即静下心来细细翻阅起手中那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宣纸。
而这一翻阅,便是足足一两个时辰之久。
子夜时分。
许奕放下手中最后一份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染血宣纸。
随即缓缓自太师椅站起身来重重地伸了个懒腰。
那提审浑邪王、新日王帐下被俘大当户、大都尉以及千骑长等一众匈奴将领所得来的供词。
虽大多庞杂且凌乱。
但通过对浑邪王、新日王帐下一众将领所交代的消息进行逐一抽丝剥茧。
随后再与尸逐王、新日王所交代的消息进行一一印证后。
许奕现如今所掌握的有关于匈奴内部的一些列消息已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且随着尸逐王、新日王所交代的消息得以逐一印证完善。
许奕对率军直捣匈奴黄龙的信心亦不由得愈发浓郁。
燕军临时营寨中军大帐内。
许奕稍稍活动了因久坐而稍显僵硬的身躯后。
遂看向立身于大帐一侧的耿直。
“明日辰时初刻。”
“莫要忘记召集众将来此通默一事。”
许奕轻笑着提醒一句,随即不徐不疾地走出上首书案。
“还请王爷放心。”
“末将铭记于心。”
立身于大帐一侧的耿直闻言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幸灾乐祸之色。
随即面色一正连忙郑重保证道。
许奕见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即大步走出了中军大帐。
......
......
时间如白驹过隙。
世事如白云苍狗。
近乎眨眼间四日光阴便已匆匆而逝。
然而。
就在那已然逝去的四日光阴里。
燕军临时营寨内凡领兵千人及以上者。
无一人能够自通默一事中脱身而出。
甚至于就连忙碌于两卫扩编之事。
且自身素来大字不识一个的朵颜左卫指挥使木华、朵颜右卫指挥使阿古力。
亦未能自通默一事中脱身而出。
燕军自与浑邪王、新日王交战凯旋后。
共计于燕军临时营寨内休整五日时间。
而这五日时间里燕军各部领兵将领却足足有着四日时间深陷通默折磨之中。
得益于持续了整整四日的通默以及抄录等非人折磨。
现如今的燕军各部领兵将领对匈奴整个部族的认知。
以及对前路极有可能遇到的匈奴二十四长、各个中大型部落君长、将领的认知。
相较于以往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认知转变。
连带着燕军各部将领对直捣匈奴黄龙的信心亦是不由的与日俱增。
与此同时。
在那已然彻底逝去的四日光阴里。
朵颜左卫、朵颜右卫相继完成了扩编一事。
现如今朵颜左卫、朵颜右卫各拥兵五千六百余人。
两卫内的左、右、前、中、后五个千户所兵力皆已达到满编一千一百二十余人。
除此之外。
未曾被朵颜左卫、朵颜右卫选中的五千余浑邪王、新日王麾下降兵们。
亦在那已然彻底逝去的四日光阴里。
随着那自浑邪王、新日王部缴获而来的大量战利。
一同经常三金部将士以及燕地民夫之手分批转移至了燕军野狐岭后勤要地。
而浑邪王、新日王帐下一众被俘大当户、大都尉、千骑长等将领。
以及新日王兀吐司本人。
则在已然彻底逝去的四日光阴中的最后一日。
被许奕所遣的两百将士快马加鞭地押解着前往大周京师长安。
以此为筹码为燕军自朝堂之上换取更多的利益。
而最先被燕军生擒的尸逐王哈曼。
则被许奕所遣的三十名赤血卫快马加鞭地暗中押解至燕地。
留待日后赵守自东莱郡学成归来后,交由赵守亲自处置。
正德三十一年七月初四。
晴空万里无云又是一明媚艳阳天。
自与浑邪王、新日王一战过后。
已然足足休整了五日之久的燕军。
于这一日的卯时许再度拔营启程。
背对着璀璨新升的朝阳以及朝霞。
浩浩荡荡地再度纵马向北而行。
临行前。
身披全副黑漆顺水山文甲,腰悬一柄漆黑斩渊利刃端坐于马背之上的许奕。
面无表情地深深眺望了一眼大周京师长安城所在的方位。
随即毫不留恋地调转马头大手一挥,随即率军浩浩荡荡地向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