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修改。】
子时近半。
华灯渐熄,夜色彻深。
崇化坊陈府松竹院书房内。
随着陈老太爷似有所指的一席话彻底落地。
偌大的陈府松竹院书房瞬间陷入一种落针可闻般的浓浓死寂之中。
数盏昏黄烛光映照下的书房内。
相对而坐的陈家爷孙二人皆目光略显深沉地微微侧首望向北方所在。
且这一望。
便是足足一刻多钟之久。
一刻多钟后。
已然古稀有五的陈老太爷忽然意味难明地深深叹息一声。
随即缓缓收回望向北方所在的目光。
骤然闻得陈老太爷意味难明的深深叹息声后。
同样目光略显深邃地凝视着北方所在的陈子元不由得自满心思绪中渐渐回过神来。
十余息后。
陈子元虽已然自满心思绪中渐渐回过神来。
但心中却依旧充斥着浓浓困惑与不解。
“爷爷......”
陈子元略作定神后快速自客座之上站起身来。
随即面朝陈老太爷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礼。
然而。
不待其将心中困惑与不解一一道出。
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的陈老太爷忽然面带浓浓倦意地微微摆了摆手。
“天色已然不早了。”
“算算时辰。”
“宫中乞巧宴应当已然结束了。”
“你父他们差不多也快到家了。”
“且先去与你父他们商议明日之事去吧。”
“至于退路一事。”
“且先耐心等等。”
陈老太爷面带浓浓倦意地缓缓开口说道。
“是。”
陈子元虽有满心困惑难解。
但闻言后亦只得拱手应是。
“爷爷早些歇息。”
“孙儿先行告退。”
陈子元略作定神再度朝着陈老太爷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礼。
随即带着满心困惑与不解缓缓告退而去。
不多时。
待陈子元身影彻底消失于书房内后。
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的陈老太爷忽然再度重重叹息一声。
且相较于方才那道满是意味难明的深深叹息声而言。
此时的叹息声中莫名地多出诸多复杂与无奈之意。
十余息后。
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的陈老太爷忽然满脸复杂地再度深深叹息一声。
随即缓缓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封通体皱巴巴的书信。
面色渐显凝重地再度细细翻阅起那封不知已然翻阅过多少遍的密信。
大半刻钟后。
待将那封不知已然翻阅过多少遍的密信再度逐字逐句地细阅一遍后。
陈老太爷身躯略显颤颤巍巍地自上首太师椅缓缓站起身来。
随即一手持寿星拐一手紧握着书信缓缓朝着窗台处行去。
待行至书房一侧窗台后。
陈老太爷缓缓放下手中寿星拐。
随即自窗台旁的灯盏架上取出一盏烛台。
十余息后。
一道稍显突兀的火光忽然自陈府松竹院书房内徐徐燃起。
仅仅数息时间突兀火光便渐渐走向湮灭。
待陈府松竹院书房内的突兀火光彻底湮灭后。
陈老太爷先前手中紧握着的那封书信亦随之彻底化作灰烬。
子夜时分略显清冷的风儿徐徐穿过书房大开的窗台。
不多时便将那封书信仅存的些许灰烬彻底吹散开来。
陈老太爷身影略显单薄地立身于大开的书房窗台旁。
面色极其凝重地望着那已然化作飞灰但飘荡于书房内的书信灰烬。
待书房内四处飘荡的飞灰彻底了无踪迹后。
陈老太爷面色极其凝重地缓缓转身透过大开的窗台再度望向皇宫所在方位。
满是深邃的目光中好似又掺杂着无尽的无奈以及浓浓的决然之色。
且这一望。
便是足足一两刻钟之久。
一两刻钟后。
已然古稀有五的陈老太爷忽然再度深深叹息一声。
‘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陈老太爷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拄着寿星拐缓缓转身离了书房。
待陈老太爷缓缓行至书房外时。
悬于书房外的数盏华灯不知何时竟已湮灭大半。
夜色亦因此不知不觉地悄然深邃数分且有余。
......
......
一夜无话。
次日卯时许。
天方蒙蒙放亮之际。
一辆满是古色古香的马车徐徐自崇化坊陈府内驶出。
满是古色古香的马车方自陈府正门徐徐驶出。
便悄然提速径直地朝着崇化坊北门行去。
一路行去。
沿途时不时可见一辆辆或古色古香、或奢华至极的马车。
相继自崇化坊一座座高墙大院内驶出。
最终汇聚于崇化坊由南向北的主干道之上。
待陈府马车径直地穿过崇化坊北门。
不徐不疾地朝着崇化坊外不远处的那条贯穿东西的主干道行去时。
其身后紧紧相随的一辆辆或古色古香、或奢华至极的马车数量。
便已高达足足二三十余辆。
这在往日这个时辰里绝对是一令人难以想象之事。
然而。
待陈府马车徐徐调转马头汇入长安城贯穿东西的主干道时。
沿途所遇一辆辆或古色古香、或奢华至极的马车数量非但未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反而相较之先前足足翻了数倍且有余。
陈府马车车厢内。
近乎一夜未眠的陈子元满脸疲倦之色地怀抱着一方红木锦盒斜靠于车厢软榻之上。
略显深沉的目光透过半挑的车帘默默地观察着沿途所遇的每一辆向东而行的马车。
待见昨日受济阴王世子相邀赴宴于光德坊望仙楼的十余位外地世家子弟所乘马车。
已然有着足足半数之多相继出现于自己视线之内后。
满脸疲倦之色地斜靠于车厢软榻之上的陈子元不由得面露苦笑之色地连连摇了摇头。
行至不久。
马车两侧同行的一辆辆或古色古香、或奢华至极的马车数量不由得愈发地多了起来。
且马车与马车之间相隔的距离亦是不由得愈发地近了起来。
连带着原本徐徐向前而行的陈府马车速度亦是不由得一降再降。
一两刻钟后。
就在陈府马车缓缓临近光德坊之际。
原本便已堪比龟速的马车更是直接停靠于原地一动不动。
见此情形。
满脸疲倦之色地斜靠于车厢软榻之上的陈子元不由得轻叹一声。
随即将怀抱了一路之久的红木锦盒收入怀中。
随后不徐不疾地自车厢软榻之上站起身来。
“大少爷。”
“前面堵死了。”
就在陈子元缓缓朝着车厢外行去时。
车厢外忽然传来陈府车夫略显焦急的禀报之声。
“无妨。”
“且先行将马车停靠于一不碍事之地。”
“停好马车后直接去靖安司官署寻吾即可。”
陈子元缓缓走下马车,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吩咐道。
“是,大少爷。”
陈府车夫闻言抬头望了一眼前方已然拥堵的水泄不通的道路。
随即满脸无奈之色地连忙俯身拱手应道。
话音落罢。
陈子元不再理会马车一事。
转身迈步径直地朝着不远处的光德坊行去。
一路行去。
沿途尽是与陈子元一般舍车前行的世家子弟。
放眼望去。
粗略估算之下其数量至少亦有着百余人之多。
且越是向前而行。
沿途所遇世家子弟身影便越是成倍猛增。
两三刻钟后。
陈子元满头大汗地艰难穿过拥挤人群。
缓缓行至与靖安司官署相邻的京兆府。
陈子元止步于京兆府官署前的街道上。
略作定神后径直地朝着不远处的靖安司官署外望去。
目之所及。
赫然可见往日里了无人影的靖安司官署外。
此时竟已排起数条见首不见尾的偌大长龙。
且其身后仍有数之不尽的衣着光鲜亮丽者不断地涌入数条偌大长龙之中。
而在数条偌大的长龙最前方。
则依稀可见十余名靖安司官吏端坐于数座高大石碑下的书案之上。
不断地自一个又一个衣着光鲜亮丽者手中接过一沓沓崭新的银票。
随后更是不断地手持银票于身前书案之上奋笔疾书。
见此情形。
陈子元目光中不由得浮现一抹极其复杂之色。
其虽对今日之景象早有预料。
但当其真真正正地身临其境时。
眼前所发生的一幕幕仍是不可避免地撼动其内心最深处。
“子元兄。”
就在陈子元满是复杂地眺望着靖安司官署外那数条见首不见尾的偌大长龙时。
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
陈子元闻言转身回望。
待见身后之人赫然正是同出颍川的荀家嫡长子荀延山后。
陈子元不由得略作定神,随即面带笑意地朝着身后满头大汗的荀延山俯身拱了拱手。
“延山兄。”
陈子元轻笑着俯身拱手见礼道。
“子元兄来多时了?”
荀延山取出随身所携手帕擦了擦额头汗水后。
随即轻笑着俯身拱手还礼道。
“方至不久。”
陈子元轻笑着开口回答道。
“不知子元兄此番为功德碑备了多少银钱?”
荀延山略作定神,随即快行两步凑至陈子元近前低声问道。
“不知延山兄此番为功德碑备了多少银钱?”
陈子元伸出手掌微微晃了晃,随即低声开口反问道。
“比子元兄略多一些。”
荀延山闻言不由得笑了笑,随即伸手悄悄做出一个七的手势。
陈子元见状笑了笑但却并未多言。
颍川荀家在世人眼中本就略强于颍川陈家。
若是此番颍川荀家拿出的钱财低于颍川陈家。
恐极其容易引来世人口舌以及引起那位不满。
简短寒暄数句过后。
陈子元、荀延山二人结伴朝着靖安司官署外的数条长龙龙尾处行去。
而这一行。
便是足足一两刻钟之久。
由此可见就靖安司官署外的数条长龙究竟何等之硕大。
且越是向后而行。
陈子元、荀延山二人心中寒意便越是深邃。
若是以陈、荀两家为基。
以眼前数条见首不见尾的长龙为本的话。
粗略估算之下。
待此事彻底尘埃落定时。
国库至少将会因此增银数百万两之巨。
甚至于极有可能将会因此增银千万两之巨。
而大周王朝一年的税收总额亦不过区区两千余万两罢了。
思及至此。
荀延山、陈子元二人心中寒意不由得愈发地深邃起来。
待荀延山、陈子元二人结伴行至数条长龙龙尾处时。
荀延山、陈子元二人后背处的衣衫已然于不知不觉间完全湿透。
......
......
时近午时。
烈日渐高悬。
就在长安城光德坊靖安司官署外人头接踵。
靖安司官吏亦因此而忙碌的不可开交之际。
长安城芳林门五里外。
十余名身披半甲、后背赤红色八百里加急旌旗的骑兵。
满是风尘仆仆地朝着巍峨坚实的芳林门城门浩浩荡荡地奔来。
“漠北八百里加急战报!”
“闲杂人等速速让开道路!”
“漠北八百里加急战报!”
“闲杂人等速速让开道路!”
“漠北八百里加急战报!”
“闲杂人等速速让开道路!”
伴随着一道道满是沙哑的齐声大喝。
原本拥堵于官道之上的一众世家大族无不纷纷朝着左右散去。
彻底为不远处即将狂奔而至的十余名骑兵让开道路。
不多时。
十余名身披半甲,后背赤红色八百里加急旌旗的骑兵。
便已极其顺遂地再度前行两三里之遥。
距离前方巍峨坚实的芳林门城门亦只不过仅剩下一两里之遥。
然而。
就是这最后一两里之遥。
却令十余名身披半甲、后背赤红色八百里加急旌旗的骑兵速度不由得一降再降。
前路一众举家迁徙至京师的世家大族虽有心避让开来。
但怎奈何前路车辆着实是太过于拥挤。
且越是急于避让便越是容易于慌忙中出错。
就在十余名身披半甲、后背八百里加急旌旗的骑兵正欲下马疏通之际。
不远处的芳林门内忽然涌出大量披甲将士。
数之不尽的披甲将士方一自芳林门内涌出。
便直奔已然拥堵的水泄不通的马车冲去。
方一冲至近前。
数之不尽的芳林门守卒便不由分说地齐力将一辆辆寸步难行的马车搬移至一旁。
此等情形。
纵观整个正德朝亦是鲜有发生之事。
见此情形。
一众举家迁徙至京师长安的世家大族望向不远处那十余名身披半甲的骑兵的目光中。
皆是不由得浮现些许异样之色。
更有定力不足的世家子弟们不由得面露浓浓诧异之色。
不断地与身周随从亦或者好友行交头接耳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