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修改。】
酉时过半。
烈日渐西隐,晚霞初映空。
长安城东宫崇教殿偏殿书房内。
太子许雍面无表情地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
满眼皆是漠然之色地望向匆匆行至书房内躬身大拜行礼的东宫随侍太监曹正。
“何事如此匆匆?”
待东宫随侍太监曹正行礼过后。
许雍略带些许不满地出言问道。
“回太子殿下。”
“奴婢方才收到消息。”
“燕王殿下所遣信使已然于两刻钟前离开太极宫。”
东宫随侍太监曹正闻言连忙再度躬身行之一礼,随即快速如实禀报道。
‘于两刻钟前离开了太极宫。’
许雍闻言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随即微微侧首望向摆放于书案一侧的刻漏。
并于心中默默推算起许奕所遣信使自紫宸殿御书房内所停留的时间多寡。
待再三推算并得出许奕所遣信使并未于紫宸殿御书房内停留过久这一结论后。
许雍心中不由得极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再度望向立身于书案五步外的曹正。
“太极宫那边可还有别的消息传来?”
许雍略作定神,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问道。
“回太子殿下。”
“太极宫那边传来消息。”
“燕王殿下所遣信使离开太极宫不久。”
“司礼监詹掌印便紧随其后走出宫城。”
东宫随时太监曹正闻言连忙再度如实禀报道。
“哦?”
“可知詹掌印离宫去了何处?”
“其是独自离宫还是携宫中仪仗一同?”
许雍闻言目光不由得再度微微一凝,身躯更是不由得微微向前倾斜数分。
“回太子殿下。”
“据下面人传回来的消息所言。”
“詹掌印乃是携宫中仪仗一同。”
“且出太极宫承天门后便径直地朝着内阁所在行去。”
“至于詹掌印前往内阁所为何事,目前暂无从得知。”
“不过奴婢已然命人暗中紧盯内阁动向。”
“一旦内阁那边有消息,便会在最短的时间里传回。”
东宫随侍太监曹正闻言不由得快速低声回答道。
闻及此言。
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的许雍不由得瞬间低垂了眼睑。
百余息后。
许雍缓缓抬起眼睑再度望向立身于书案五步外的曹正。
“此事尔做的不错。”
“待内阁那边传回消息后。”
“务必第一时间禀明于孤。”
许雍略作定神,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说道。
“奴婢遵令!”
东宫随侍太监曹正闻言当即面朝许雍躬身行礼领命道。
“且退下吧。”
许雍面无表情地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再度开口说道。
“是。”
“奴婢告退。”
东宫随侍太监曹正闻言当即再度面朝许雍躬身行之一礼。
随即俯身缓缓后退而去。
待东宫随侍太监曹正身影彻底消失于崇教殿偏殿书房后。
许雍忽然缓缓抬头目光略显深邃地望向太极宫紫宸殿所在方位。
而这一望。
便是足足半刻钟之久。
半刻钟后。
许雍缓缓收回望向太极宫紫宸殿所在方位的目光。
意味难明地微微摇了摇头后。
随即再度将心神全部集中于身前书案之上那未曾处理完的奏章之上。
一刻多钟后。
就在许雍全身心皆沉浸于眼前奏章之中时。
寂静无声的崇教殿偏殿书房外忽然再度传来轻微脚步之声。
闻及轻微脚步声传来的刹那间。
许雍不由得微皱着眉头抬头朝着大开的偏殿书房门望去。
待见来人赫然正是先前离去不久的东宫随侍太监曹正后。
许雍原本微皱着的眉头方才缓缓舒展开来。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东宫随侍太监曹正脚步匆匆地行至上首书案五步外。
随即止步面朝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的许雍躬身行礼道。
“詹掌印前往内阁所为何事?”
许雍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曹正免礼,随即连忙开口问道。
“回太子殿下。”
“据内阁那边传回的消息所言。”
“詹掌印前往内阁乃是为传陛下口谕。”
“陛下口谕言。”
“自明日起,三日不朝。”
曹正闻言连忙再执一谢礼,随即快速如实禀报道。
闻及此言。
许雍目光不由得瞬间猛然一凝。
连带着瞳孔亦是不由得微微圆睁。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
自其记事以来。
只要正德帝身处皇宫之中。
便鲜少会有不上朝之举。
至于连续数日不上朝之举,则更是屈指可数。
而现如今。
许奕所遣信使前脚方离开太极宫。
正德帝后脚便降下口谕连续三日不朝。
此间种种如此巧合。
又如何能够不令许雍对许奕所书捷报奏章内容想入非非?
随着许雍内心深处不断地对许奕所书捷报奏章想入非非。
偌大的崇教殿偏殿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种落针可闻般的浓浓死寂之中。
浓浓死寂足足持续了近一刻钟之久。
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双目微微圆睁的许雍方才渐渐回过神来。
“自明日起。”
“三日不朝。”
“此言可当真属实?”
许雍缓缓抬起眼睑,略作定神后望向立身于书案五步外的随侍太监曹正。
随即声音略显沙哑地沉声问道。
“回太子殿下。”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绝不敢有丝毫谎骗殿下之言。”
“且算算时间。”
“用不了多久内阁来人便会行至东宫。”
东宫随侍太监曹正闻言连忙满是惶恐地面朝许雍深深躬身行之一礼。
随即连忙再三向其郑重保证道。
曹正话音方落罢。
不待许雍作何反应。
大开的崇教殿偏殿书房外便行来一名东宫随侍太监。
“启禀太子殿下。”
“方才内阁来人。”
“言陛下口谕自明日起,三日不朝。”
东宫随侍太监止步于崇教殿偏殿书房外。
随即面朝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的许雍深深躬身行礼禀报道。
“孤已知晓。”
“且退下吧。”
许雍闻言不由得微微一顿,随即方才开口说道。
“是。”
“奴婢告退。”
崇教殿书房外的随侍太监闻言当即再度躬身行之一礼。
随即缓缓后退而去。
待崇教殿书房外的随时太监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内后。
许雍略作定神,随即再度望向立身于书案五步外的曹正。
“传常兴荣于半个时辰后入宫见孤。”
许雍声音略显沙哑地沉声吩咐道。
“遵令!”
“奴婢告退。”
随侍太监曹正闻言当即再度深深躬身行之一礼。
随即缓缓后退而去。
待随侍太监曹正身影彻底消失于崇教殿偏殿书房后。
许雍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些许。
数十息后。
许雍面色极其阴沉地再度微微侧首望向太极宫紫宸殿所在方位。
满是阴沉的目光中更是掺杂着无尽的不满与暴戾。
‘为何便不能安安分分地度过这仅剩的最后时光呢?!’
‘事到如今。’
‘尔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孤倒要好生看看!尔此番究竟还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许雍双目通红地凝视着太极宫紫宸殿所在方位。
满是怒火滔天的心中不由得暗暗思付道。
半个时辰后。
詹事府府丞常兴荣在两名东宫宦官的引路下。
脚步匆匆地行至东宫崇教殿偏殿书房内。
就在许雍、常兴荣二人于东宫崇教殿偏殿书房内不知密谋何事之际。
随着一众内阁官吏不断地奔走于京师各大官署之间。
正德帝降下口谕自明日起连续三日不朝的消息宛如插了双翅膀般飞速扩散开来。
且随着时间的悄然推移。
越来越多的世家大族通过种种渠道得知了此事。
近段时日以来。
先是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的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以及富甲商贾们。
因黄河水患即将爆发一事争先恐后地相继举家迁徙至关中乃至京师长安。
后又有靖安司以妄议朝政对上不敬这等极其荒唐的借口。
于长安城内大肆擒拿胆敢于光天化日之下谈论朝政之人。
且靖安司所擒之人多为出身于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的世家子弟。
不久后又有十余名六科言官因弹劾靖安司一事而引火烧身。
一时间自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迁徙而至的一众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们。
无不因接踵而至的诸事人心惶惶。
甚至于就连京中大小官吏以及关中本土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乃至富甲商贾们。
亦因近段时日以来接踵而至的诸事喘喘不安。
靖安司大肆擒拿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世家子弟一事尚未平息。
数座名为功德碑的高大石碑便已然树立于靖安司官署外。
那数座极其高大的石碑虽名为功德碑。
但于一众自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迁徙而至的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们而言。
或许将其唤作破财消灾碑方才更为妥当。
故而。
靖安司官署外树立起数座破财消灾碑的次日。
天方蒙蒙放亮之际。
一众自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迁徙而至的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乃至富甲商贾们。
无不纷纷争先恐后地奔赴靖安司官署,欲行破财消灾之举。
另有大量京师大小官吏、世家大族、富甲商贾们不知出于何因。
亦随之争先恐后地奔赴靖安司官署,行那破财消灾之举。
就在众人皆以为破财消灾过后便可迎来如往常那般宁静的生活时。
光德坊靖安司官署前的数条见首不见尾的长龙外先是传来燕王所遣信使携捷报奏章抵京的消息。
若仅仅只是燕王所遣信使携捷报奏章抵京这一消息。
其虽固然能够引起一些有心之人的注意。
但却注定无法于靖安司官署外掀起太大风浪。
但奈何。
与燕王所遣信使携捷报奏章抵京消息一同传至靖安司官署外的还有一消息。
而那消息赫然便是燕王所遣信使携捷报奏章方一抵京。
便由芳林门守备校尉亲自护送至宫城承天门。
且据传正德帝数日前便已然下令燕王所遣信使抵京后即刻入宫面圣。
两道消息一同传至靖安司官署外时。
瞬间便引起了大量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们的注意。
然而。
除部分有心此事之人外。
余者则皆为太过于上心此事。
归根结底无外乎此事虽殊为少见。
但却与一众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们并无太大干系。
然而令所有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们皆始料未及的则是数个时辰后传来的另一消息。
而此消息赫然便是正德帝降下口谕自明日起连续三日不上朝一事。
先是燕王奕所遣信使携捷报奏章抵京。
方一抵达京师便越过兵部内阁等官署。
直接由芳林门守备校尉亲自护送至承天门入宫面圣。
后又是正德帝降下口谕自明日起连续三日不上朝的消息传来。
此间种种着实是太过于巧合。
而这又如何能够令朝中一众官吏以及京中一众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们。
不对燕王所书捷报奏章内容想入非非?
不知为何。
当两件事被顺理成章地联想在一起时。
不明所以的朝中一众官吏以及京中一众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们的心中。
总有一种风雨欲来般的浓浓不安之感。
未知。
有时方为人世间最令人畏惧之事。
是夜。
白日里方自靖安司官署前破财消灾过的朝中一众官吏以及京中一众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们。
无不纷纷趁着夜深人静之际暗中潜出家门。
随后三三两两地相聚于一处寂静安全之地。
众人虽无从得知燕王奕所书捷报奏章具体内容为何。
亦不知正德帝为何会在看到燕王奕所书捷报奏章后。
一反常态地降下口谕自明日起连续三日不上朝。
但这并不妨碍朝中一众官吏以及京中一众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们对此行未雨绸缪之举。
一时间。
偌大的长安城竟因一封捷报奏章以及正德帝的一道口谕。
而蒙上厚厚一层无形阴霾。
阴霾笼罩下的朝中一众官吏以及京中一众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乃至富甲商贾们。
更是因此喘喘不安、人人自危。
而这其中。
则尤以所谓的太子党感触最为深邃。
若不是常兴荣奉许雍之命及时安抚一众中低层太子党官吏。
恐一众中低层太子党官吏早已于无形阴霾之下自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