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黑暗终是散去。
次日卯时过半。
天方蒙蒙亮之际。
沮阳城东仙居阁上院内忽然传出一道惊恐至极的大叫声。
一辽王府年轻仆从望着散落于院门处的三颗头颅满脸惊恐地连连后退。
“怎地了?”
“大吼大叫什么,你有几颗脑袋敢搅世子清梦?”
“闭嘴!莫要大吼大叫!”
眨眼间,数名辽王府仆从自上院四方迅速赶来。
“穆......穆护卫......院.....院门前......快......快看。”
年轻仆从闻言强忍着心头恐惧,哆哆嗦嗦地伸手指向院门处。
被称之为穆护卫的中年仆从闻言快速扭头朝着院门处望去。
一望之下。
纵使是那久经厮杀的穆护卫亦是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院门处七零八落地散落着数颗头颅。
其中一颗正对着其的头颅,其主赫然正是穆护卫相熟之人。
而在三颗头颅不远处,则散落着一件其异常眼熟的衣衫。
若是其未曾记错的话。
昨夜程广武面见世子时,所穿着的便是此件衣衫。
“穆.....穆护卫。”
“小......小的晨起开门时。”
“见......见门栓......门栓上挂......挂.....挂着一包裹。”
“小.....小的......小的本.....本欲先......先将其......将其放置于一旁。”
“开......开门后再......再去禀报......禀报于您。”
“怎......怎料小的刚取下来,那......那包裹便......便散落一地。”
“之......之后的事情,您......您都知道了。”
年轻仆从哆哆嗦嗦地开口解释道。
“嘶~!”
“不好!世子!”
穆护卫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惊吼一声后快速朝着上院客房奔去。
其身旁数名辽王府仆从见状无不面色一变,紧随其后狂奔而去。
百余息后。
程护卫止步于客房门前,满脸急切地拍打着客房房门。
“世子!”
‘砰砰砰。’
“世子!”
‘砰砰砰。’
数声过后,见客房内毫无回应。
穆护卫面色愈发地难看起来。
随即再顾不得丝毫礼仪。
连连后退数步后,勐然前冲。
‘砰!’的一声巨响。
穆护卫借助前冲之力,勐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与此同时。
客房内间床榻之上。
许锡林勐然自睡梦中惊醒过来。
“嘶。”
许锡林方欲起身查看之际。
脑海中忽然传来阵阵晕眩之感。
一时间。
许锡林只得再度平躺于床榻之上。
“世子!”
许锡林方欲出言质问之际。
客房外间再度传来一声焦急大喊。
喊声未落。
穆护卫等人携道道冷风直冲客房内间。
“扶.....扶我起来。”
许锡林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晕眩感,艰难伸手道。
“是。”
穆护卫闻言心中稍松一口气,随即快速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冰......冰水。”
许锡林斜靠于床榻一侧,有气无力道。
“是。”
穆护卫见状急忙答应一声,随即快速命人取来冰水。
数杯冰凉清水入肚后,许锡林脑海中的晕眩感终稍稍退散些许。
“出......出了何事?”
许锡林抬起双手边用力揉按着太阳穴,边开口问道。
“回世子。”
“程护卫等人恐遭遇不测。”
不待穆护卫话音落地。
许锡林勐地顿住揉按太阳穴的双手。
迅速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地望向穆护卫。
“什么?!”
“你再说一遍!”
许锡林死死盯着穆护卫双眼,厉声质问道。
“回......回世子。”
“程护卫等人恐已遭遇不测。”
“......”
“......”
“若是属下未曾记错的话。”
“那包裹首级的衣衫,当是昨夜程护卫所穿衣衫。”
穆护卫顿了顿,随即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话音落罢。
偌大的客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许锡林双目空洞地呆坐于床榻之上。
脑海中则是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
许锡林空洞的目光中渐渐有了些许色彩。
“可曾派人前去城外查探虚实?”
许锡林眼睑低垂,使人一时间无法自眼神中看出其所思所想。
“尚......尚未。”
穆护卫闻言愣了一瞬,随即低下头如实回答道。
“现在!立刻!马上派人去查!”
许锡林眼睑低垂,强忍着心头怒火沉声下令道。
“是!”
穆护卫闻言心中一凛,未做丝毫辩解,当即抱拳行礼道。
话音落罢。
穆护卫等人快速退出客房。
待穆护卫等人身影彻底消失于客房后。
许锡林再度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后,随即自床榻起身。
方一坐起身。
眼角余光勐然间扫到一带血宣纸。
许锡林微微一愣,随即快速伸手自床榻旁小木桌上拿起那带血宣纸。
随着带血宣纸被其快速翻开。
一血红手印赫然浮现于许锡林眼前。
许锡林心中一凛,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起来。
然。
方翻阅至半数。
许锡林面色瞬间一变,飞快地将那带血宣纸撕成碎片状。
“许奕!”
许锡林紧咬着牙关,面目狰狞地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数息后。
许锡林好似忽然意识到什么般,‘腾’地一下自床榻而起。
“穆戍东!”
“穆戍东!”
许锡林顾不得穿戴整齐,更顾不得房外严寒,近乎小跑般快速冲出客房。
仙居阁上院客房外。
正面朝众护卫下达命令的穆戍东闻言诧异地扭头望向声音传来处。
穆戍东方一扭头,便见许锡林衣衫单薄,面色惨白地冲出客房。
“世子。”
穆戍东微微一愣,随即快速转身恭敬行礼道。
“吾且问你,这供词何人呈放于吾床榻之旁。”
许锡林顿住脚步,随即举起手中宣纸沉声喝问道。
“供词?”
“属下等人进入客房前,这宣纸便已然摆放于您床榻旁了。”
穆戍东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快速如实回答道。
“你等入客房前,这宣纸便已然摆放于床榻旁?”
许锡林闻言眉头瞬间紧锁,随即再度沉声确认道。
“正是。”
“属下......属下还以为是。”
察觉到不对的穆戍东微微一顿,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
“城外无须再去了。”
“程广武等人恐已凶多吉少。”
许锡林面色惨白地缓缓开口吩咐道。
话音落罢。
许锡林径直转身再度走进客房内,徒留下穆戍东等一众护卫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
......
仙客居上院客房内。
衣衫单薄的许锡林瘫坐于太师椅之上。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许奕......你当真是好心机啊。”
“论毒辣,吾不如你啊。”
许锡林目光复杂地望向燕王府所在方位,面带凄然惨笑低声喃喃道。
现如今。
许奕手持其派人刺杀许璟祈的铁证。
一旦许奕将其公之于众。
届时。
无论是为了维护自身颜面也好,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也罢。
代王许启势必会对辽王府进行勐烈反击。
而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他这位策划了刺杀事件的辽王世子。
届时。
无论代王府的反击是否建功。
代、辽两王必成死敌,且绝非轻易可解之死敌。
若是旁时,辽王府或许不惧。
但偏偏,此时的辽地正深陷雪灾之害。
偏偏许奕又以煤球、煤炭等取暖之物毁掉了辽王府所有布局。
此等情形下,一旦两王成了死敌。
辽王府则无异于雪上加霜。
思及至此。
许锡林本就惨白的面色瞬间愈发惨白起来。
与此同时,心中更生浓浓后悔与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
当窗外暖阳透过窗台洒照于太师椅之上时。
许锡林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随即‘腾’地一声自太师椅一跃而起。
“不!”
“事情还有转机!”
“许奕既然命人送来罪证与头颅!”
“而不是直接将罪证公之于众!”
“那便代表着此事还有转机!”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一定还有转机!”
许锡林赤着脚于客房内不断踱步,口中更是自语连连。
数百息后。
许锡林终是渐渐平复下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银千两?黄金千两?甲胃千副?五谷万石?”
许锡林紧锁着眉头迈步行至窗台旁,目光死死地凝视着燕王府所在方位。
就在其苦苦思索,终不得解之际。
仙居阁上院客房外忽然传来一道急促脚步声。
‘冬冬冬。’
护卫首领穆戍东行色匆匆地止步于客房门前,随即快速叩动房门。
“世子。”
“燕王府属官杨先安于院外求见。”
穆戍东后退半步,面朝紧闭的客房门拱手行礼大声禀报道。
‘燕王府属官杨先安?’
仙居阁上院客房内,许锡林闻言心中一动,低声喃喃一句。
随即快步行至房门处。
“速速将其请至茶室!”
许锡林勐地拉开房门,快速开口吩咐道。
话音落罢。
不待穆戍东回应。
许锡林好似意识到什么般,快速关闭房门。
随即大踏步地朝着客房内间行去。
......
......
片刻后。
穿戴整齐的许锡林缓缓行至上院茶室门前。
“杨属官,久等了。”
许锡林羊装若无其事地径直而入。
随即于正慢条斯理地品茶的杨先安面前端然入座。
“王爷所送礼物,世子可还喜欢?”
杨先安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茶盏,随即抬头望向许锡林轻笑着开门见山道。
“愕。”
万万没想到杨先安竟会这般直接的许锡林闻言瞬间愣了数息。
“不知杨属官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数息后,许锡林强行压住心头怒火,岔开话题道。
“世子尚未回答杨某,喜欢与否?”
杨先安不慌不忙地再度端起手中茶盏,轻饮一口茶水后,再度轻笑着询问道。
“喜......喜欢。”
“还请杨属官代林谢过燕王殿下好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许锡林深藏于袖摆中的双手青筋毕露,但却不得不违心道。
“喜欢便好。”
杨先安放下手中茶盏,随即再度望向许锡林轻笑道。
话音落罢。
仙居阁上院茶室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许锡林、杨先安二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曾再度开口。
一场无声的较量自仙居阁上院茶室内悄无声息地铺展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
有求于人的许锡林终是败下阵来。
“不知杨属官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许锡林端起一盏茶水,再度开口重复道。
“代我王再送世子一份好礼。”
杨先安腰背缓缓后靠于太师椅椅背之上,但目光却依旧紧盯着许锡林双眼。
“哦?”
“是何好礼?”
许锡林心中一凛,随即强装镇定道。
“两份生意。”
杨先安满脸轻松惬意地开口回答道。
“什么生意?”
许锡林强忍着心头怒火再度开口询问道。
“世子也知。”
“我王麾下四卒被截杀身亡一事。”
“世子亦知。”
“四卒遗愿一事。”
“我王素来爱兵如子,又岂会令四卒抱憾而去。”
“故,我王斟酌再三,愿以一物向世子换取白银千两、黄金千两、甲胃千副。”
“以及战马万匹、稻、黍、稷、麦,菽各万石。”
话音落罢。
杨先安自怀中取出数张宣纸,随即将其递至许锡林面前。
许锡林默不作声地拿起茶桉之上,杨先安递来的数张宣纸。
随即强忍着心中颤栗,‘不慌不忙’地将其展开。
随着数张宣纸缓缓展开。
数十个人名赫然浮现于许锡林双眼之中。
为首者一名赫然正是程广武。
许锡林强忍着心中颤栗,不慌不慌地继续翻阅。
位于名单之下的数张宣纸中赫然正是城外护卫们的口供。
“全部了吗?”
片刻后,许锡林缓缓抬起头望向杨先安,沉声问道。
“当然不是。”杨先安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再度开口说道:“这仅仅只是第一份生意罢了。”
许锡林闻言强忍着心头怒意,沉声问道:“杨属官莫要再卖关子,第二份生意为何?”
杨先安闻言渐渐再度端坐。
与此同时面上笑意更是于一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我王欲以余书,换取辽地三座铁矿。”
“此乃三座铁矿所处位置。”
杨先安再度自怀中取出一张宣纸,随即将其递至许锡林面前。
许锡林缓缓拿起茶桉上杨先安递来的宣纸。
随即缓缓将其打开。
待见三座铁矿中仅辽西一座规模较大外。
许锡林紧绷的内心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