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现在该您出手了。”
待到前方的修士和百姓散去,李昀微微侧身,恭敬地望向身旁的青衫年轻人。
两年前的顾旭并未言语,只是向前一步,手中紧握的惊鸿笔在夜空中轻轻挥动。
刹那间,漆黑的天幕上亮起了点点桔红色的光,如梦似幻,宛如成群的萤火虫,在夜色中翩然起舞。
那些光点迅速汇聚,渐渐连成一片,宛如一张巨大的火焰之网,覆盖在那尚未建成的阵法之上。
“轰——”
一声巨响,火焰狂潮从阵法中心喷薄而出。
磅礴的能量宛如狂暴的巨兽,咆哮着向四方冲去,所过之处,石柱与符文瞬间化为灰烬,看上去脆弱得好似纸糊的一般。
李昀虽然未曾亲眼见过顾旭施展这一招式,但他听闻过,此招源自赤阳子前辈所创的《焚天七式》,名为“萤焰”,蕴含着打破秩序、摧毁规则的强大力量。
眼前这位穿梭时空而来的青衫年轻人,虽只有第四境的修为,但他施展的“萤焰”,却足以让李昀由衷地感到敬畏与震撼。
“陛下仅在第四境时,便能施展出如此威力非凡的招式,果真非同常人!”他在心头默默感叹道。
然而,火焰尚未完全熄灭,那位身着青衫的年轻人的身影已在漫天火光中缓缓淡去,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空中。
只余李昀孤零零地站在昆仑山脚下的空地上,目睹着火光逐渐黯淡,留下一地黑灰。
…………
无尽虚空。
迟绍贤与虞墨接到两位同伴的紧急讯息,连忙自昆仑山脚匆匆赶来战场。
正当他们准备投身战斗之际,迟绍贤忽地眉头紧锁,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我们中计了!”他向另外几个“神将”神识传音道,“紫微刚刚把我们修了一半的‘通天塔’给摧毁了!”
“紫微?这怎么可能?”听到他的传音,贾焕难以置信地回应道,“紫微不是就在我们面前吗?而且,‘通天塔’上不还蕴含着‘秘密’权柄的力量吗?即使他能分身,也不可能找到‘通天塔’的确切位置吧?”
“摧毁‘通天塔’的紫微,修为只有第四境,”迟绍贤缓缓说道,“而且,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混元之气’的气息。我猜,紫微应该是用了某种手段,将过去的自己送到了‘通天塔’附近,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迟绍贤身为灵霄界以阵入道的阵法宗师,阵法在很多时候就如同他感知的延伸。
凡是由他布置的阵法,无论发生何种变化,他都能瞬间察觉。
只是今天,“通天塔”的摧毁来得过于突然,实在是出乎意料。
等迟绍贤发现变故时,一切已无法挽回。
那个来自过去、摧毁阵法的“紫微”,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送走,令他无法抓住罪魁祸首进行报复。
这让迟绍贤不由得感叹,紫微依然是几千年前那个紫微,谋略周全,胆大心细,竟然布下这样的局,将过去的自己当作棋子,把他们四人完全算计在内。
难怪他就算在大荒被囚禁了数千年,失去了过去的修为,帝君仍对他高度重视,视他为眼中钉。
“阵法毁了就毁了,”虞墨率先打破了四位“神将”中凝重的气氛,“帝君派我们来到大荒,最重要的任务还是杀掉紫微,只要紫微死了,大荒世界还不是任我等随意处置?
“至于夜皇,你们不必太过忌惮她。作为灵霄界天地大道孕育的物种,她只要离开灵霄界,实力就会削弱不少,再加上她还在血池的战斗中受了些伤,即便她拥有三个权柄,我们四人联手,还怕不能战胜她吗?”
虞墨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另外三人的一致赞同。
他们决定暂时放下“通天塔”之事,齐心协力,先将“紫微”和夜皇斩杀于虚空之中。
…………
顾旭手中,星盘上的银色光芒闪烁了几下,随即暗淡下来。
他刚刚动用了“光阴”和“乾坤”两大权柄,强行将过去的自己从“通天塔”旁送走。
这一过程可谓惊险至极。
只要稍慢一步,迟绍贤就会察觉,甚至可能直接出手阻止。
顾旭虽已是第七境强者,但他并不确定,如果过去的自己在穿梭时空的过程中出了差错,是否会影响现在的自己,或引发时空的混乱。
就在这时,两道黑色的空间裂缝如同锋利的闪电般骤然出现,裹挟着灰白色的混元之气,直朝顾旭当头斩下,仿佛要将他撕碎。
“有人在操纵空间对付我!”他眉头微皱,心中暗道。
当他看到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影时,立刻明白,是“神将”虞墨偷走了他的“乾坤”权柄,并用它来对付自己。
从紫微大帝的记忆和夜皇的口中,顾旭得知,虞墨掌握着“偷窃”权柄,能够暂时窃取他人的权柄力量为己所用。
不过,“偷窃”能力有其局限性——它同一时间内只能窃取一个别人的权柄。若要偷取新的权柄,便必须放弃先前窃得的权柄。
顾旭身形一闪,立刻向后闪避。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贾焕的剑光紧随而至,犹如雷电般从他身后奔腾而来,直指他的心口要害。
同一时刻,他的脚下突然凭空显现出数个符文,熠熠生辉,并迅速增殖,宛如急速蔓延的虫群,四散开来,编织成一个巨大的光笼,将他牢牢困束其中。
这无疑是迟绍贤悄然间布下的阵法。
三个“神将”暂时将夜皇抛在了一边,一致将锋芒转向了他,意图在这危险的虚空之中,将他彻彻底底置于死地。
顾旭毫不犹豫地施展“光阴”权柄,双眼变作了深邃的靛蓝色。
灰白色的“混元之气”瞬间凝滞,随即以极快的速度向来时的方向倒流。
他脚下的阵法符文随之发生变化,原本迅速扩散的光网逐渐缩回至初始位置,符文的光芒渐渐暗淡,最终彻底消失在虚空中。
贾焕的剑尖从顾旭心口前退去,青色剑光缓缓回缩至远处。
而那两道撕裂空间的黑色裂缝也迅速愈合,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待“光阴”的回溯效果结束,顾旭立刻抓住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出其不意地冲向迟绍贤的身侧。在他掌中,漆黑的空间裂缝汇聚凝结,化作一柄无与伦比的锋利长刀,直刺这位不擅长战斗的阵法宗师的胸口。
面对强敌环伺,他心中清楚,以一敌多只会陷入困境,唯有集中火力,逐一击破方为上策。
他前段时间刻苦练习的刀法,今日终于发挥了威力。
尽管他无法与贾焕那般以武证道、成就真君之境的强者硬撼,但凭借以弱胜强的“颠覆”之道,给予迟绍贤致命一击,已是绰绰有余。
夜皇察觉到顾旭的动作,默契地与他配合。
此刻,她已化作一条数十丈长的庞大黑龙,一边用道则领域牵制藏身于“黑潮”中的司马峰,一边将“恐惧”权柄的力量降临在迟绍贤身上,瞬间震慑住了他的心神,使其愣在原地,身体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无法动弹分毫。
与此同时,她那暗金色的道则领域急速扩张,转瞬之间便将迟绍贤整个人笼罩其中。在那暗金色光芒的照耀下,迟绍贤真君之躯的防御力被大幅度地削弱。
眼见迟绍贤的身躯即将被顾旭手中那空间裂缝的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虞墨的双眼骤然闪烁出靛蓝色的光芒,仿佛星光璀璨的银河在其中潺潺流动。
时间再次倒流。
夜皇的道则领域迅速收缩,金色光芒如潮水般退去。
顾旭也从迟绍贤身旁退回到原地,手中由空间裂缝凝聚的黑色刀刃化作虚无,悄然消散。
待他回过神时,虽已失去了时间回溯前的记忆,但凭着那股莫名的似曾相识的“即视感”,他立刻判断出,虞墨刚刚偷走了他的“光阴”权柄,进行了时光回溯。
而虞墨本人,则已挡在他身前,显然意图阻止他再度靠近迟绍贤。
“这样耗下去绝对不是办法。”顾旭心中暗自权衡,目光快速在几位敌人身上扫过。
虞墨的“偷窃”权柄极其棘手,尤其是他能窃取“光阴”的力量,让时间一次次回溯,使战斗仿佛陷入无休止的循环。哪怕顾旭暂时占据优势,也会被瞬间抹平。
他再次感受到两年前在昆仑山顶与紫微大帝残魂交锋时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终于理解了别人面对自己时的那种无奈与恶心的滋味。
“我的修为毕竟只有第七境,虽然掌握了‘光阴’和‘乾坤’两大权柄,但与这些第八境的强者相比,真元的总量和恢复速度终究不如他们。
“再加上在这虚空之中,没有香火之力的补充,若继续与这些拥有权柄的第八境强者纠缠太久,最终必然陷入劣势。”
“我必须想个办法,打破这个僵局。”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闪避敌人的攻击,迅速躲进了夜皇的道则领域中。
他想,既然紫微大帝残魂能够通过“星盘”,将过去的自己送到某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那么是否也能用类似的手段,将现在的自己和敌人传送到一个对自己更为有利的战场呢?
“我相信未来的我,一定比现在的我更强,”他默默思忖,“如果未来的我见到我正被太上昊天的‘神将’们围攻,肯定会帮我解决他们。
“几年后,我或许早已晋升第八境,甚至踏入第九境。到那时,这些敌人对我而言将会更加容易对付。”
想到这里,他当机立断,意识立刻沉入星盘之中,开始操纵时空。
夜皇察觉到顾旭似乎已有所决断,毫不迟疑地挥动龙爪,将他一把抓起,用“秘密”权柄把他隐藏起来。
她那庞大的黑色龙躯盘旋于无尽虚空,鳞片在虚无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每一片鳞甲都坚若磐石,生生挡住了贾焕凌厉的剑芒和迟绍贤布下的杀阵。
剑气与阵法的力量冲击在她的躯体上,在灰白色的混元之气中激起阵阵涟漪,但她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黑色山岳,牢牢护住了爪子里的顾旭。
“哎,这可是本皇生平第一次为一个人类男子拼命,”她心头暗自感慨,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复杂,“顾旭啊,以后你可得尽全力帮我救出妹妹,别让我这番力气白费……”
…………
星盘之上,银白色的星辉又一次开始有规律地闪烁。
无形的因果之线以顾旭为中心点,向四周迅速延展,悄然连接了夜皇与四个敌人。
顾旭发现,若要带上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六个实力强大的修士穿梭时空,那么穿梭的时间便受到了严重的限制——他最多只能穿梭到两年后的时间节点。
“两年就两年吧,”他暗自思忖,“哪怕两年后的我实力没有太大的提升,也能成为一大助力,增加几分胜算。”
随着星盘开始大放光芒,在场六人面前的灰白雾气骤然变得异常浓郁,蒙蔽了他们的感知,让他们再也无法看清彼此。
待雾气渐渐散去,视线重新恢复清晰时,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已置身于大荒洛京城的上空。
四位神将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无比。
他们清楚,洛京城是顾旭的主场,在这里交手,他们将处于极其不利的局面。意识到情况不妙,四人毫不犹豫地撕裂空间,转身便朝城外逃去。
与此同时,顾旭的神情也变得阴沉。
因为在这两年后的大荒,他竟无法通过因果之线找到未来的自己!
他看到,原本高悬的赤红皇旗已被撤下,皇城内的墙壁、门柱、门楣等处都挂满了白绫,掩盖住原本华丽精美的木刻金饰。
宫殿门外的显眼位置,悬挂着镶着黑边的白色丧幡。
群臣们脱下各色丝绸官服,换上粗布制成的白色丧服,跪拜在奉天殿前,痛哭吊唁,气氛悲怆而凝重。
此为国丧。
“两年后……朕竟然驾崩了?!!”
看到这样一幕,顾旭只觉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