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之,你来给符融写回信,告诉他们,静待时日,大军即日启程!”
到了!
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候!
甩脱了后宫那些无畏的纠缠,琅琊王终于要带着自己的一干爱将,向着北方踏马而去了!
大丈夫行于世,是该做点事情了!
听闻大军即将出征,最兴奋的,大约就是将作坊的那些工匠了,忙活了好几个月,他们的心血结晶,终于可以送上前线了!
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实际上,这些日子,将作坊也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如今的晋末时段,当然也是一样。
只不过,北府这边,先行的东西就要怪异了些,粮草还没有到位,兵器却已经起运。
没办法,谁让这些兵器都是大家伙呢?
不提早起运,如果全都和大军一同出发,到时候肯定会落在后面,这对于部队开展战役,绝对是不利的因素。
于是,只能分别起运了,按照王谧的安排,大型兵器先行起运,大型兵器之后,就是粮草的队伍。
这也是照顾到粮草队伍往往是一支军队当中最薄弱的存在,那些粮草辎重,本就增加了士兵们的拖累,为了保护粮草,士兵们的行进速度就会受到影响,同时,战斗力也会大幅减弱。
毕竟,不能只为了打胜仗,就把粮草都赔进去。
对于辎重队伍来讲,粮草比胜利更加重要,但是,本身来讲,辎重队伍的武器装备相对是比较差的。
毕竟,那些粮草本来就已经很沉重了,让大军行动不便,若是再带上重武器,那就更加行动困难。
于是,辎重队伍是很容易被敌军盯上的。
他们打偷袭,主要瞄准的目标也是后勤辎重,劫粮草都已经是古代战争的标准操作了。
而且,成功率很高。
针对这种形势,琅琊王提早做出了部署,虽然他改变不了辎重部队战斗力较弱的事实,却可以让前方的部队稍稍回援。
我们前方的部队,是又有枪,又有炮,战斗力杠杠的,谁有歪心思,就来试试看!
出征前日。
大军眼看就要开拔,琅琊王府也热闹了起来。
来送行,欢聚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后宫传来消息,因为诸事繁忙,太后娘娘就不为王谧特别设宴了,一切,等到明日一早大军出城,自有安排。
那就是所谓的送行大礼,这是王贞英早就承诺过的,他日,大军出征,她一定率领百官出城相送。
看来,王贞英确实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女人,但是,王谧仍然怀疑,以目前的情况,她能调动几个人。
幸好,王谧也不在乎这些。
有了那些人的支持又怎样?不过也是看他势大,就虚伪敷衍,一点都不真实。
很多新老朋友都来了,而王谧期待当中的那个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这让精神奋发的大王,未免有些失落。
车轮转动,王谧也跳了上去,在他的对面是面若粉桃却眼中泛泪的谢明慧。
夫妻两人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对方,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未知的命运不就在前方吗?
难道,谢明慧会不知道一旦踏上北伐的征途,王稚远就会陷入危险当中吗?
但是,她能够阻拦他吗?
他可能听从她吗?
都是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说出这样阻拦的话,而王稚远也不可能答应。那还开口做什么?
完全是徒劳的。
车轮缓缓行进,目标正是谢府。
其实呢,按照王谧的安排,早几天就想把谢明慧送过去的,她是孕妇,本来行动坐卧就有点不方便,他这边还要安排北伐的事宜,很难抽出空来关心。
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还不如先交给谢安,他这边也能安下心来,哪知,谢明慧知道了,偏是不依。
说什么也要陪到最后一天,孕妇最大,孕妇的心情更是不能被打乱,没办法了,只能听她的。
以至于这宝贵的出征前日,要做的事情堆成了小山,王谧还要专门抽出时间来送爱妻回娘家。
王谧关心的是谢安的看法,而谢明慧呢,现在满心满意都是在想着他。
前线凶险,而现在,她的夫君又将主动涉险,怎能不令人牵肠挂肚?
多想跟着他一起上战场,就算是帮不上多少忙,至少人在身边,也可以更安心些。
而现在,两人之间即将相距百里千里,遥遥无法得知对方的情况,谢明慧还有孕在身,心情便更见焦躁。
昨晚她窝在王谧的怀里,几乎是整晚都眼角挂着泪,这个时候,他还没离开呢!
谢明慧不敢想,若是过了今天,明天,当他真的离去,她还能睡一个安稳觉吗?
然而,就算是满心担忧,她的身上也还是有责任,为了那腹中的骨肉,她也要坚持住。
妻子的种种担心,王谧岂能不知?
昨夜,拉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了多少宽慰的话,然而,他也很清楚,在真实的危险之下,这些承诺都显得如此的轻飘。
毫无分量。
但是,北伐他是必须要去的,这是无可更改的,即便是像谢明慧所说,他都已经走到了这样的高位,本身又有强大的家世作为后盾,很多事情原本都不必他亲力亲为。
但是,王谧深知,这场大战的血腥惨烈,绝对远超之前的每次战役,他必须要亲身参战。
这不只是为了给自己更进一步筹集砝码,而是为了真实的胜利在努力。
虽然现在不管是刘裕还是檀凭之他们,对于这些新式火器都已经可以做到熟练运用,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但是,那些具体搭配运用的战术,还是少不得王谧的参谋,平定中原,这样的大事,怎能少了他的一份?
于是,夫妻两人现在坐在马车上,虽然各自都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最后都没有开口。
还能说什么呢?
又该说些什么呢?
该说的,能说的,不是早就已经说过千百遍了吗?
就算马车再慢,也有抵达的一刻。
王谧先一步跳下了马车,在玉柔的搀扶下,谢明慧也跟着走了下来,她原本是想跳一步,看到玉柔警觉的眼神,立刻又改换了动作。
是该小心些。
现在孩儿的月份也越来越大了,谢明慧也渐渐感觉身段不必以往轻盈,只得听从玉柔的安排了。
哎!
心里苦啊!
谢明慧平稳落地,这才看到,迎接王谧的,正是祖父谢安身边的小书童谢襄。
看来,大家的目标都很明确。
王谧亲自上门,当然不只是为了把谢明慧送回来,更多的,是想见一见谢安。
自从他当上了琅琊王,还从来没有机会和这位老前辈见面,如今北伐在即,不免有些不安。
到底还是该见一面,谈一谈才对。
下车就见到了谢襄,充分说明,谢安和他想的是一样的。
这一次,出奇的是,谢明慧并没有被立刻送到别处,而是获准和王谧一起结伴去见谢安。
这自然是好,谢明慧巴不得能有这样的待遇呢!
王谧跟着谢襄登上了游廊,远远就看到了湖心中央的那个小凉亭,无数的回忆翻涌上来。
还记得,第一次向谢安要兵权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谢安吧北府兵交到了她的手中,现在,看到王谧这样能干,谢老爷子应该也是很安慰的吧。
王谧慢步走着,很快就看到,从游廊的另一头,又上来一个人,一脸的络腮胡,目露凶光,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见过叔祖。”
王谧倾身行礼,来者正是谢安的亲弟弟,谢石。
走近再看看,还是觉得谢石的眼神充满了挑衅,还有些不屑。
“你小子,有点本事。”
“叔祖谬赞,不过是尽力而为。”
“长辈夸奖你,你就接着好了,干什么弄这些虚伪姿态?”
“你现在都已经是琅琊王了,就算是再装,野心也是昭然若揭的了,老夫劝你,以后该怎样,就怎样,不必看谁的脸色了!”
王谧心中掠过一丝惊讶,万没想到,谢石竟然会这样说,而这时,谢明慧甜甜的声音也响起:“叔祖,阿翁近来身体还好吧?”
这个时候,打岔的最好办法,就是过问对方的身体,而今天见面的主角正是谢安,年纪最大的也是他,要说过问身体的好坏,自然是他该排在第一个。
谢石转向谢明慧,笑道:“你这个小丫头,从来都是鬼心眼子最多。”
面对谢石的责怪,谢明慧立刻亮出招牌笑容,摇头晃脑,谢石也跟着摇摇头。
“昨天还是小丫头,今天也要当娘了。”
“长大了!”谢石拍了拍谢明慧的脑袋瓜,感叹道。
“快去吧!”
“大兄一直等着你了!”
“至于大兄的身体,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看了就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
王谧看向谢襄,这小子当然知晓谢安的身体状况,但他现在只是略微低着头,紧紧的跟在他们的身边,完全没有搭理王谧的意思。
看来,他们是不会给他一个回答了。
而谢石又说,只要是看到谢安的人就能明白他的身体状况,这只能说明,谢安的面貌有了很大的改变。
感受到手心里的小手紧紧的握了一下,王谧连忙安慰她道:“别担心,也不一定就是不好的。”
“爹走了,阿翁可千万不能再有事。”离开了谢石,谢明慧真实的心情就流泻了出来。
她害怕!
太怕了!
虽然现在已经是嫁入了王府,但是,娘家的亲人们还是让她挂念,尤其是谢安,从小,阿翁对她就是最疼爱的,虽然身为女儿身,但是谢安也从没有限制她念书写字。
虽然她自己顽劣,不是很喜欢念书,但那不代表谢安对教导他们这些晚辈不尽心。
也正是因为有了谢安的栽培,谢明慧才能有这样开阔的眼界,机灵的头脑。
谢安年岁大了,免不了身体是不比从前,于是,自从谢玄故去以后,谢明慧的忧虑就一天胜似一天。
她十分担心谢安的身体,总是害怕会像父亲那时候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传来噩耗。
在王谧的众多提议当中,唯独是让有孕在身的谢明慧回娘家居住这一条,她并没有反对。
一来,这里确实是她更加熟悉的地方,呆着舒心又自在,在谢府,事事都不需要她操心,早就有人都一一安排好。
谢府的人也非常清楚谢明慧的喜好,可以说,到了娘家,那就是回到了安乐窝,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担心的。
这对于一位待产的孕妇来讲,自然是最好的。
更何况,丈夫在战场,天天都要受到生命的威胁,这位孕妇难免思绪难安,王府虽然各项照应也不会差,但是,知心人终究还是少,难以给谢明慧安慰。
在谢府,情况终究是好一些。
除了这些可以摆在明面上的,谁都清楚的理由之外,谢明慧也有自己的考虑。
阿翁年纪大了,她若是能回家长住一段时间,总也可以给安翁一点安慰,说不定也对他老人家的身体更好。
至于谢安的身子骨到底还硬不硬朗,还是亲眼见见才能说得准。
可是,现在,还没有见到谢安的人,她就被谢石一段语焉不详的话给吓到了。
谢安的情况到底如何?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明慧的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紧张的,双腿都发软,相比之下,王谧的心情就要轻松的多。
这可不只是因为他和谢安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无法真情实感的惦念他。
“你放心,依我看,阿翁的身体不会有大问题。”
“你怎么这样肯定?”
“我虽然不敢肯定,但是,我敢说,就算是有点问题也只是微恙,不会有性命之忧。”
“很简单的,要是阿翁都病到动弹不得,他哪里还能在那凉亭上等着和我们见面?”
谢明慧望着那湖心的小小凉亭,似乎是明白了些事情。
现在只是春三月而已,虽然天气已经渐渐的转暖,但老实说,在那样的地方,从湖面上吹起的风,还是很凉爽的。
又加上,那个凉亭几乎是四面透风,以谢安的年纪,他若是身子骨不硬朗,根本就不敢选择那样的见面地点。
说的严重些,甚至,连起身见面都困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