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兄,”看着李弘冀的座船渐渐远去,李煜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对李弘茂说:“刚才兄长那眼神,着实有些吓人。”
他也不去问李弘冀把李弘茂拉到一边说了些什么,就是感觉到李弘冀一走,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比起李弘冀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来,李煜倒是觉得李弘茂这个异母哥哥要亲切得多。
李弘茂还在揣摩李弘冀对他说那些话究竟是意思,但这个话题当然不能跟李煜来探讨,转头看到做婢女打扮,跟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女亲卫,也就是张云德的女儿,就很自然的岔开话题,对李煜道:“六哥,这是我近日收的一个婢女,家中没有给她取名,六哥是个妙人,帮我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如何?”
李煜顺着李弘茂的示意回头看了张家女儿一眼,微微愣了一下,心说二兄这审美水平不咋的呀,这婢女高得像一根竹竿似的,身材平平,那一身襦裙穿在她身上一点肉感都没有。
不过一谈论这种事他就不困了,说:“今日雨雪初晴,佛光乍现,这小娘子也是个有福缘的人,二兄留在身边,也能沾几分佛性……”
李弘茂想起来,李煜还就是个好佛之人,南朝四百八十寺虽然指的是宋齐梁陈,但李煜在位之时,光是江宁一城,就远不止四百八十寺!
他本人对宗教无感,不过一想到这时的寺庙都僧尼甚众,资产丰厚,他就不由得流出了敬仰的口水……
然后看了看正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小张同学,李弘茂忍不住问道:“那么名字呢?难不成叫张佛光?”
李煜嗤的一声笑,连着他身边的李从善等弟弟妹妹们都跟着笑了起来,他们的观感和李煜相似,都觉得长兄李弘冀太过吓人,倒是这个二兄要风趣得多。
旁边的李从善接口说:“雨雪初晴,不如就叫初晴好了。”
李弘茂点点头,这才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他对小张招了招手,说:“还不过来拜谢七殿下,今后你便叫初晴了。”
小张同学,也就是张初晴上前两步,给李从善行了个福礼,这是允儿教她的,她原来在军营里只会行军礼,这时动作就很生硬,也不会说点什么漂亮话。
李煜呵呵笑道:“二兄这婢女倒也有趣……”然后他和李从善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觉得李弘茂挑人的水准实在有点捉急。
李弘茂知道人家这才是正常的皇子范儿,不像自己其实是冒牌的,当然他还知道大长腿在这个时代并不吃香,所以凡是不吃香的,都送到他这里来好了,他也不介意的。
“二兄,那是什么船,看起来好漂亮!”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指着江心一条想要靠岸,但被李弘冀的船队挡住,只能远远地在水面上漂浮的大船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是个还没有封号的公主,和李弘茂一样只是个普通的宫人所生,因为是女孩,连行第都没给她算,只有个乳名叫环儿。
其实这时候李弘冀的船队已经启航,皇子公主们也可以回宫了,但大家都难得出来一趟,谁都没有急着要回去。
“那是画舫。”李煜代替李弘茂回答李环儿,所谓画舫,就是那种装饰得非常漂亮的大船,船上设施齐全,吃喝玩乐样样具备。那条画舫很大,装饰得也格外的豪华绚丽,似乎是想要靠岸,但不巧遇到李弘茂的船队出行,一时间就被挡住了。
李弘茂眯着眼睛远远地看了一下,说:“看那流光溢彩的装饰,应该是杨飞花杨大家的涟漪舫。”
李煜这时候早已把长兄李弘冀给他带来的那种威压感抛在了一边,李弘茂说:“原来是杨大家的涟漪舫啊。二兄想是也听过‘一曲飞花惊春水,江月何须照我还’?虽然是民间俚语,非诗非词,却也足以说明这杨大家是如何的惊艳世间了。”
李弘茂心说,大神,请容我说一句mmp,你会成为亡国之君,那真的是事出有因啊。你现在才十岁啊弟弟,就已经对秦淮河上的画舫这么门清了?
他又扭头看了看还在依次离开港口的船队,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性格急躁,做事极端,莽起来连自己的亲叔叔也杀的李弘冀才是真正关心这个国家安危存亡的人吧?
他一丝一毫也不敢相信李弘冀说的如果皇帝把太子之位传给自己,他会第一个支持那句话,但也许在那一瞬间,李弘冀也把他当成了一个志同道合之人。
脑补是个好东西,李弘茂明明看的是正在逐渐远去的李弘冀船队,想的是家国天下的大事,李煜却顺着他的目光,自己锁定在了船队另一侧的那条“涟漪舫”上面,然后很……好奇……地对李弘茂说:“二兄,要不你带我到涟漪舫上听一曲杨大家的《恨来迟破》如何?”
李弘茂就看着这个十岁的弟弟,心情已经比先前平静了许多,毕竟这就是人家这时代的风雅,也许是他自己把这种事想得有点……过于颜色鲜艳了呢?
就像你下午有一个饭局,约了一个女明星,大家就是一起吃个饭,最多再去唱唱歌,你还非要往唱歌完了以后想,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对不对?
李弘茂这时候除了在回味李弘冀的那些话之外,就是在想怎么才能把周宪骗到手,于是就有点心不在焉地说:“六哥,我过不了几天也要走了,可还有很多事没有忙完呢。”
“二兄,”李煜的个头没有李弘茂高,所以他只能抓住李弘茂的胳膊,认真地说:“建州地僻无丝竹,二哥一向清苦,今后想必更加清苦,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我去!”李弘茂忍不住来了一句,同时在心里说,后主弟弟你是魔鬼吗?还有,自己这三年过的日子,那叫清苦吗?古人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难不成还是天生的?
“我去”的意思,现代人当然都懂。
但是李煜点了点头,欣慰地说:“这就对了,二兄终于还是想通了。听闻上元节那天杨大家的涟漪舫已经一座难求,二兄还需早做准备。”
“上元节?”李弘茂有点牙痛地问:“你不是说上元节要参加冯相公组织的诗会吗?”
李煜看着李弘茂,满怀憧憬地反过来说:“那天不是二兄说与其去参加那些老头子的诗会,不如去秦淮河上看一看那些养眼的小女娘吗?我回去之后认真想来,总觉得还是二兄的念头洒脱通达,所以诗会什么的,我也是不去了,我跟二兄去画舫。”
李弘茂无语,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