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肇!尔乃闽国旧臣,缘何甘当唐国鹰犬?”
杨崇保和林仁肇都是闽国旧将,杨崇保还和林仁肇的哥哥林仁翰在福州共事过,他自然是认识林仁肇的。
不过杨崇保可不是什么闽国的忠臣节士,他的老大李达可是大名鼎鼎的跳反之王和改名之王,跟着这样的老大,杨崇保又哪来这么多节操?
大喊一声,不过是因为正面对上了林仁肇,而且是二十郎当岁,猛得一匹的林仁肇,杨崇保怂得不要不要的罢了。
但林仁肇是不会与他废话的,究竟就在杨崇保呵斥林仁肇的时候,他手下的兵卒仗着人多扑向了林仁肇,而林仁肇手持双手大剑,当头就将迎面而来的一个兵卒劈成了两半。
这兵卒日常也还算是能打的,身高马大,手里拿的是一柄长柄战斧,他力气大,跑得快,因此从火场里逃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皮甲也还保存完好。然并卵,一个照面,林仁肇卖个破绽,这高大兵卒一斧头砍空,斧头还没收回来,就被林仁肇侧身一剑给劈了。
另外两个兵卒手里拿的都是长枪,分别从左右两个角度挺枪交叉刺过去,也全部都被林仁肇闪开,左手将两杆长枪一揽,两名还没撒手的兵卒就被收拢在一起,大剑一扫,两颗人头落地。
总算有个兵卒从侧后方一枪扎到林仁肇身上,但林仁肇身上穿着李弘茂送他的明光铠,而且是完整版的,不是五代普遍那种减配版明光铠(五代因为战争频繁,匠人大减,不管是技术还是产量都眼中削弱,许多明光铠只是防唐制,防护性要差得多),加上那兵卒被林仁肇的凶悍吓得有点手软,这一枪扎上去,林仁肇连头都没有回,就径直杀向杨崇保了。
而那小兵犹自还在发愣,却被跟上林仁肇的两个唐军两杆长枪反扎过来。这可怜的小兵就属于从火场逃出来的时候连铠甲也扔掉的那一类人,命大躲过了先前那波箭雨,可是没有铠甲的他,遇到两个唐兵,直接就被捅穿了。
林仁肇的神勇让杨崇保的兵卒大为恐惧,还没交手就怯了几分,却让他身后的唐军士气大振。那些唐兵都跟在他身后,聚在他周围,以林仁肇为剑尖,像一把利剑一般剖开杨崇保部的阵线。
被割开后分散向两边的杨崇保部,则对上了李弘茂亲事府的两支御林亲卫。这些亲卫实战的经验是不多,但他们身材高大啊,在冷兵器时代,身高体壮那就是战场上的本钱。而且他们还身穿重甲,面对的是许多连皮甲都没有的杨崇保部士兵。
那这仗就很难搞了,往往四五个杨崇保的兵围住一个御林亲卫,刀枪都招呼上去了,但是砍不穿厚厚的铁甲,反倒是御林亲卫一出手,就算带不走一条命,也能带走一条胳膊一条腿,使对方失去战斗力。然后再补上一刀,甚至踩上一脚,也就结束战斗了。
杨崇保的兵要围杀一个御林亲卫,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这个亲卫放倒,趁着他困于重甲的份量爬不起身的时候,用刀子从他的甲叶缝隙扎进去,比如扎眼睛、扎腋下,扎后颈,然而你这样精细的活不但需要几个人通力合作,还需要时间去消磨。
杨崇保的部队又哪里有这么多的人,这么多时间去消磨?
何况那些御林亲卫也不是傻子,倒下一两个人,他们就知道李弘茂为什么平日里总强调小组配合了。他们只要三个人聚在一起,互相掩护,交相突击,对面的杨崇保部士兵就得用十几个人来对付他们。
而且还要得承受杀敌一人,自伤五倍所带来的心理落差!
战斗从一开始就打得十分惨烈,准确地说,是杨崇保这边的惨烈。他们的人数虽然是唐军的两倍,但是这个比例正不断下降,那是真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轻甲的、无甲的步兵对战重甲步兵,这战斗就有了代差。
杨崇保自己也因为打不过林仁肇,在不断地躲避中,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士兵不断挡在他前面,这就使杨崇保很难凝聚起有效的攻击,那种忠心耿耿的士兵也是死一个就少一个,士气更是下跌得厉害。
在这这场铁与血的较量中,人数较多的一方,却呈现出了明显的颓势。
“敌军战线在动摇。”带着骑兵绕开了步兵战场的刘茂忠很快就捕捉到了杨崇保部的动态,即使没有他们的参战,以二打一的杨崇保部现在也已经是节节败退了。这时,刘茂忠提起马槊,喝道:“骑兵列队,听某指令,出击!”
刘茂忠也有想过还是不要让李弘茂冒险,但是,他们现在的优势太大了。杨崇保本来留了一部分长枪兵遮护自己的侧翼的,但是他们在正面战线被人数处于劣势的唐军打得节节败退,因为损失太惨重,已经处于崩溃的临界点,哪里还顾得上留兵掩护侧翼。
明知道后面又敌人的骑兵,杨崇保下令侧翼的枪兵回援正面的时候也知道这个命令是找死,但既然早晚都是死,多活一分钟就多活一分钟,这就是人的本能。
而他在战斗中不断躲开林仁肇,倒是离林仁肇越来越远,有点接近于整个队伍的后卫部分了。
这时,杨崇保看到了被捆绑着跟随他的大队的大唐枢密使陈觉。这老头也是命大,箭没射死他,火也没烧死他,被拖着跟上冲锋的大队,那漫天而来的箭雨居然又没有射中他。这时被绑着正瑟瑟发抖,但毕竟也只有活人才能瑟瑟发抖。
“娘的!”杨崇保也是想不通,自己那么多好儿郎都死了,这老货居然还好好地活着,这真是太没天理了!
这时,杨崇保看到远处的唐军骑兵开始开始加速,150人的骑兵虽然不多,但那是骑兵啊,骑兵一旦冲起来,他这种打乱了的轻步兵,不,是几乎没有甲的步兵,再多也不够看!
一看到那些骑兵在提速,杨崇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此时已经顾不上陈觉,脱下自己的盔甲,撒腿就往福州城方向的大梦山跑。他知道人在平地上是跑不过马的,只有跑到山里,才有一线生机。
“将军跑了!”
有眼尖的士兵看见杨崇保丢下盔甲跑路,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随后也扔下武器转身朝着杨崇保的方向跑过去。
本来还在和唐军拼死苦战的杨崇保部士兵纷纷回头去看,虽然看不清自家的将军到底跑没有跑,但是看到有人在跑,知道自己再不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动作快的扔下手里的家伙撒开腿跑,动作慢的,连跑都没来得及,这么一愣神,就被跟上的唐军霍霍了。
于是,就像雪崩一样,以轻甲甚至无甲对阵唐军重甲坚持战斗了至少有半个时辰,伤亡过半仍旧在咬牙坚持的杨崇保部士兵,全线溃逃!
李弘茂在一群亲卫左右遮护中纵马疾驰,咬着牙,控制着自己呼吸和心跳,忘我地冲向敌军,已经做好了各种最坏的打算,连坠下马来穿越回去的心思都动过,结果他冲了个寂寞。
当他们的骑兵赶到的时候,敌军正在逃散,骑兵追上去,都没有怎么挥舞刀枪,靠着冲击就放倒了了一大片。侥幸活着的敌军也根本没有心气回头对抗骑兵,就是一个劲的跑。
但是人的两条腿怎么跑得过战马的四条腿?
骑兵队在刘茂忠的带领下做了几个冲刺穿插,这一片逃散的敌军就所剩无几了。
李弘茂狂乱的心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他不去管有多少敌军跟着杨崇保逃进了山里,而是回头看向李达和丁彦贞那两块战场,手中的骑兵刀一指,喝道:“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