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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二来说。
这些年轻人的发育路线,是劫掠海商还是劫掠大唐沿岸的村寨城镇,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劫掠大唐沿岸的村寨城镇。
自己作为皇帝,哪怕再有天大的权威,发生这种事情自己也只能发兵去剿了。
但如果是劫掠海商,这事却反而有了说道。
因为劫掠海商的话,因为海商的船上虽然大部分人依旧是鸟钱没有的穷水手,小工匠,但就舆论而言,百姓一般是将这些大船视为海商们的一种资产的。
是一种“资产”,而不是一个“地方”。
话又说回来,虽然船上的水手工匠们也都是底层百姓,但不在海船上混饭吃的百姓,是将这些视为亡命徒来的——出海的风险和收益都是极高,动辄就会丢掉性命,出海的实际上都是想好了的。
而话又再说回来,出海虽然危险,但一趟下来收入能顶得上种地几年,搞不好是十年,甚至如果能抓到土人部落的女子为奴,这终身大事都解决了,因此这些人也的确是奔着改变命运出去的。
因为是这样的动机,如果这些家伙成了大唐的扩张计划的养分,就不会在民间掀起什么舆论风暴之类的,事情就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不过这种情况。
李二也不得不担心,这些年轻人带着汉家血脉出海去到处占地盘,这固然很好,但这些家伙嗨起来的话,大唐这经略美洲的计划……
反正天底下任何个体,任何人家,不管做什么事,只要是稍微长远一些重要一些的事,都会讲究个两条腿走路,毕竟正经过日子,不考虑长远一些可不行。
但现在,李二竟然感觉……
自己这两条腿走路,竟然有点左右脚互相踩踏的意思,这要如何解决。
先是想了整整一顿午饭的时间,没有想出来。
接着又想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想出来。
再想了一顿晚饭的时间。
这一日要说李二作为皇帝的日常生活也算是比较闲,因为皇帝是注定没有谈得上稳定可用的假期用来休闲的,尤其还是当事人想尽量当个负责的皇帝的时候,这一天算是难得的一天清闲,因为困了李二将近一年的海寇问题,民心消极问题,出海开疆美洲问题都出现了问题,而这些问题在禁军的潜艇追逐中出现了重大进展。
因此这一日是李二难得可以清闲一下的日子,毕竟这最大的一路海寇解体了,剩下的部分慢慢处理就完事了。
而跟着李二混的若干心腹大臣自然也是一般待遇,难得有一日不必忧心忡忡。
不过这天夜里。
李二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于是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于是一个时辰之后,原本正在宫中的温暖被窝里的李二,被一种难以形容的精神力量拖拽着,给一路推送到了长安城著名消费圣地狮子楼的包间里。
而随行的,自然就还有长孙无忌魏征房杜这群人。
虽然皇帝口称良夜难得,不相聚对饮甚为可惜,不过几个大臣的脸色都有些古怪,看着李二的眼神,虽然非常不明显,但那目光里的含义却一直如同漏风一般漏出来盯着皇帝,仿佛就是在说,您老人家这。
这还装啥啊,开会就开会,本来就是大半夜的扰民,还搁这浪费时间硬装,就不能节奏快点尽快搞定么。
被几个大臣用这种百分之百没有大不敬,但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眼神盯了一阵,李二也是面子各种挂不住,当下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道,“几位都是我大唐的贤良,朕也不瞒诸位,今夜实有要事与诸位相商……”
李二这语气一卑微起来连称呼都从平日里的“尔等”“尔辈”变成了“诸位”,不过作为开国之君与核心团队,这倒也没有什么失仪问题,接着李二也就将自己心中所虑说了一遍。
而皇帝这样一说。
几个大臣一开始本来还都觉得这事怎么这么蹊跷,今天才刚解决了大事这皇帝就要半夜召见大臣,怕不是在玩什么烽火戏诸侯,但很快就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按李二所言,要不动声色的动员国中的精英年轻人离开国境出去开疆,这个思路,他们都是能理解的。
而且很好理解,因为李二就是将这些年轻人当做过去的自己,或者说老李家祖上那些代郡武川的精英战士们来期望的,而这个期望能不能实现,还真不好说,不过反正,李二这种期望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是了。
真正的开疆,一方面需要刚毅凶狠的性情,同时还要个人素养到位,要受过教育,这样的年轻人十分不易。大唐的各种学院还有国子监倒是培育了不少优秀的年轻人,但要发动这些年轻人出去开疆。
不用尝试,魏征、长孙无忌等人就能猜到肯定是要不了多久就会闹得怨声载道,毕竟离开神州本土去陌生之地冒险,这生活条件肯定长期成问题,没有人愿意。话又说回来,这种方案等于还是要朝廷来组织,朝廷来发动。
这些年轻人出海搞开疆活动,不免就要与天下万国的土人胡人打交道,到时候这些小伙子苦日子过的不爽了劫掠一番,倒是不怀疑这些小伙子的战斗力——毕竟是大唐耗费极重成本培育的,但到时候事情传扬开来,朝廷要不要背锅?毕竟无罪而诛这种事,在这四海逐鹿的大争之世虽说是常态,但历史问题早晚是会出现有心人来追究的。
于是这就是,方方面面,各种意义上不能搞。想要在海商方案之外寻求别的方式开疆拓土,这还真的只能如李二这个想法去做。
但……
也正如李二这一番话所说,要是这群年轻人劫掠海商,到时候这帮年轻士子的草头王生涯是可以顺利开局了,可大唐官方搞的海商活动这不就又出问题了吗?
这一下,几个大臣脸色,也不由得都跟着李二一道变得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