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卷云,云卷云舒,浩然万里疆土,青山半露峥嵘,叠叠障障之间,华泰衡宇,气象万千。这其中,只有那西南边陲的一片原始山脉被乌云覆盖,愁云惨淡,阴雨而凝。
这里便是人们口中十万大山,也有人则称它为蛮域,我们的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溪水潺潺,芳草坠露,一个少年绕过村尾,来到溪旁,他褪去草鞋,挽起裤腿,正要下水摸鱼,远处几个正在玩耍的半大孩子发现了他,嬉嬉闹闹的往这边跑来。
“哎!小拐子,你是要摸鱼吗?”
“小拐子,那河里可没有鱼。”
半截小腿已经在冰凉溪水的少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眉头一皱,他的右臂一直这样绑着,他们都叫自己‘小拐子’,不理会几个孩子的胡闹,少年往深水中走去,或许是发现确实没有鱼的踪迹,那少年一头向下扎去。
“不能让他抓到鱼。”
一个顽皮孩子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便向他砸了过去。
“对,不能让他在我们家门口摸鱼。”
几个孩子有样学样,也捡起石块向那水底的少年丢去。
尖锐的石块擦过脸颊,后背传来几声闷响,石块入水,力道不大,可难得发现的一尾游鱼却被惊跑,那少年虽有些气恼,却没有怪他们,他知道这弯水域是七族特意圈起的领地,若有别的办法,他也不愿意来这里抓鱼,不管几个孩子的叫骂,他双脚一蹬潜入水底,搬开石块,不停的翻找起来。
一只‘八脚凶兽’在那少年撬开自己‘老窝’的刹那,飞快地逃了出去,少年掉转身形向它追去,在几翻激烈的追逐后,那只肥美螃蟹被其按在了水中,少年咧嘴笑了起来。
右臂无法用力,少年艰难的爬上岸,正他以为自己和凝儿妹妹可以美餐一顿的时候,抓着螃蟹的手被人踩了住,刺痛感传来,那螃蟹也被踩碎,蟹黄肉白污了一手。
“身为魂族之人,你的时间都用来干这事了吗?”
少年用力抽回手,直起腰杆,抬眼望向来人,果然,又是那个赵九段。
此刻,那赵姓少年身后已经围聚了不少老幼妇孺,看见是他后,皆是一脸厌恶表情。
“你还有什么脸来我们这里?”
“你配吃这水里的鱼吗?”
“你是打算连我们都不放过吗?”
那少年环视一圈众人,没有说话,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弯腰去捡自己草鞋,打算离开这里。
不想,那提起的草鞋被人一脚踢飞了。
“现在的蛮域,每一条鱼都是珍贵的,你不觉的,被你这样的人吃了,太过浪费了吗?”
赵姓少年开口,那些毒舌之人居然全部安静了下来,只是那一双双眼睛,不改憎恨神色。
少年直起身子,瞪着他,依旧没说出什么话来,良久之后,他抬起了沉重的双腿。
“这就要走了吗?”
他瞟了眼那只看上去硬邦邦的手臂。
“你这一只手抓鱼摸虾的,很不方便吧!让我来帮帮你吧!”
赵九段抬起一脚,竟然将他踢进了水中。
“好。”
“踢的好。”
那群妇孺捡起石块,便向那少年落水的方向砸了过去。
封凝儿编着个花竹篮,想等小天哥哥回来后给他个‘惊喜’,听到脚步声,她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小天哥哥……你回来……”
看到他全身湿透,鼻青脸肿的模样,她愣住了。
“小天哥哥,你怎么了?”
少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将手往身前一伸。
“看,这是什么?”
少女没有被他手中的东西惊喜到,反而有些委屈起来,她知道,他肯定又遇到那些人了。
少年看她一副快要掉眼泪的模样,似乎有些急了,连忙道:“这河蚌虽然腥臭,却也能吃,我在去采点野果子和它一起炖了,起码不用饿肚子。”
少女咽了下喉咙,想要让他小心一些,可他已经转身走了。
夜晚,月光下的竹屋中,跳跃的火光,映在魂小天凄苦的脸庞上,他解开帮着手臂的布条,将手臂缓缓伸直,口中痛苦地嘶嘶几声后,脑中又浮现出赵九段那刻薄的影子,他一次次的挑衅,他都忍了下来,可他却越来越过份,今日更是直接动了手。
于之同时,他额爷的话也在耳边响起。
“小天,我九族正直多事之秋,你要隐忍,不可轻易动手。”
他知道,蛮域九族现在的处境何止是简单的‘多事’,近十年,蛮域在中原第一山‘兵谷’的围剿下,九族已经亡了七族。
这不是多事,这是浩劫,一场暗无天日的浩劫,所以他忍了,一忍再忍。
角落里少女有些局促不安,她害怕看见他去动那条手臂,她知道那不是残疾,是小天哥哥故意弄断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每次看到他去动它,都很痛苦。
“小天哥哥。”
出乎意料,她的小天哥哥这次居然没有理会她,少女心中越发觉得委屈,只是将头埋进双腿中,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啪嗒,啪嗒。
豆大的汗珠落在地板上,砸起一片尘土飞扬,看着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他狠狠咬住了嘴唇,猛地一用力,掌心出现一条黑线,那黑线如藤蔓般漫延上爬,直到布满他整条手臂。
“啊~”
痛入骨髓的感觉从手臂上传来,魂小天吃痛的叫了出来,紧接着,万蚂噬心般的麻痒感,瞬间传遍全身。
这功法他练了十几年,期间每一次都要遭受到这骨骼碎裂的苦楚,他每一次都要用尽全力才能抗过去,这次他感觉更难了,或许是多了心中的郁结。
哐啷~
就在这时,木门被人狂暴的踢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口,那人断了一条手臂,扭曲的五官在月色下显的狰狞可怖。
“封凝儿。”
那人对着角落里少女喊了一声,声音冰冷,又有些急不可耐,那少女吓的全身一哆嗦,将头埋的更深,不敢去看他。
“封凝儿,你马上就要年满十五岁,要接受石礼。”
“什么?石礼?”
魂小天捂着手臂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望向门口的人影,眼神中布满了不可思议。
石礼,是蛮域九族中最残酷的成人之礼,年满十四岁的少年和年满十五岁的少女,会被放在祭坛上,接受其他族人一柱香时间的石块投掷,坚持过去,才是合格的尸族成员,若死在台上,或事后不能痊愈,会被直接扔进大山,任野狗啃食。
行礼的过程中,被行礼者不能用外物护体,更不能有任何反抗,全靠自成骨肉硬抗,投掷用的石块都是精心挑选过尖利之物,若无尸族的秘法护体,绝无生还的可能,说是行礼,等同是在杀人,魂小天比谁都清楚,封凝儿虽是尸族之人,却根本没有修炼过尸族秘法,上了祭台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个千年来野蛮的石礼,不知道扼杀了多少尸族少男少女的性命,而此时,黑侍居然让这个柔弱的少女接受石礼。
魂小天艰难的抬起手指,指向角落的封凝儿,用愤闷的声音说道:“她已经是尸族最后的血脉了,你居然,要让她接受石礼?”
不想,那黑影冷哼一声,“就算是最后一人,那也是尸族血脉,既然是尸族之人,就要接受石礼,别说是你,就算是魂尊站在我面前,也不能更改尸族的祖制。”
魂小天身形一晃,一种无力感自内心升起,他知道,他说的对,蛮域九族所有的礼法都由巫族掌管,不光是尸族,黑侍也已经是巫族的最后一个活人,刻板的额爷一定不会因为自己和凝儿妹妹的关系,而薄了黑侍的面子,更不会因此乱了尸族的礼制,尽管她是那么的弱不禁风,必死无疑。
“赵九段,一定又是你。”
魂小天狠狠的咬了咬牙。
“明天日落,尸族祭坛,封凝儿,接受石礼。”
黑侍说完便走了,不由得魂小天继续辩驳。
待他走后良久,封凝儿柔弱的声音才在房间内响起。
“小天哥哥。”
“大不了放弃尸族的传承,我也不能让你去送死。”
“不,小天哥哥。”
谁知道,那个一向柔弱,受了委屈只会在角落里哭泣的少女,居然坚强的站了起来,她缓步来到身前,伸出手掌搭在了他受伤的手臂上。
“小天哥哥,我不能放弃尸族的身份,就算真的会死,也不能。”
“你……”
封凝儿害怕惹他生气,不敢继续说下去,而他见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人这般坚决,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沉默良久之后,魂小天推门走了出去。
“看来这次你是铁了心了,可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
黑侍离开竹屋后,七拐八弯来到一个少年跟前,一改前态的毕恭毕敬,那少年脸色惨白,在蛮域中属实算个异类,正是魂小天口中的赵九段。
“怎么样?办好了吗?”
“嗯!”
“那魂小天是不是一副要死的表情?”
黑侍没有回答他,只是漏出了一丝玩味的微笑。
“哼!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中原势大,蛮域这几年岌岌可危,虽然我们影响不了大局,但我还是要劝你适可而止。”
赵九段脸一冷,道:“黑侍,你什么意思?”
“当然,如果他魂小天真是一个草包,你杀了他,也是件好事,不过……”
“你想多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现在的九族,在神石的压制下,没有人能超越我,更别说他一无是处的魂小天。”
黑侍呼了一口气:“封凝儿若不想死,只有放弃尸族的身份,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放心,那个傻丫头不会放弃的,以后由我掌管九族,总比那个无能要强。”
“但愿如此。”
赵九段目向那个竹屋方向,狠狠的捏紧了拳头。
风雨萧索,茫茫十万大山的山路上,魂小天思来想去不敢轻易去找自己的额爷,最后只好来到了外公楚雄的居所,一推开门,便直接跪了下去。
石室内,楚雄正坐在石椅上沉思着什么,听完他的述说一脸寒霜。
“怎么,不去求你的古板额爷,怎么找到我这里了?”
严厉的苛责之后,楚雄眼中泛起了无限怜爱。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影,楚雄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十三年前他也是一样的跪在这里。
那一年,他的母亲不知何由,离他而去,只有四岁的他,哭闹着要找自己额娘,楚雄心中也是苦不堪言,别说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去寻女儿,然而,当他在哭累之后便要学习骨族功法,问他为何?只说:“娘说了,只有练成了骨族功法才能去找她。”
“你要学哪种术法?”
“娘说了,有一种臂法,要我学成。”
身为骨尊的楚雄全身一颤,那门术法修炼起来极为艰难与痛苦,千百年来,族内无一人能修炼成功,可孩童那管这些,只知道学会了便可以找额娘,无奈之下,楚雄上前捏碎了他幼小的手臂,从此以后,他的臂骨便没有一天是完好的。
这些年蛮域的族人都以为他是个废人,都叫他‘小拐子’,只有楚雄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这件事有关尸族礼制,我帮不了你。”
魂小天身体摇晃了一下,低声的说道:“额公,凝儿妹妹当日是你所救,您不能看着她去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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