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下,一群身着黑衣的秦军在山间的小路上肆意地狂奔着。
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向何方,但所有人都知道,继续留在房陵城内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跑吧!
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回头看去,房陵城已是一片火红,无数的赵军已经攻入了房陵城内,对秦军的绞杀才刚刚开始。
“骑兵迅速占领四门,封锁住秦军逃跑路线。步卒合围,绞杀秦军。”踏入房陵城的李牧立即下达了及时的军令。
略略顿了顿,李牧又补充道:“高喊,降者不杀。”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急促的鼓点声中,传令兵很快将命令传达到位。
当即,数以万计的赵军骑兵如同一柄柄快刀一般,迅速地切开了秦军的营寨,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般地快速占领了房陵城的四门。
紧随其后,阵阵“降者不杀”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房陵城内。
秦军当然不肯投降,可是面对着如墙而进的赵军步卒和已经落入赵军手中的铜墙铁壁,深深的无力感瞬间席卷所有秦军将士的心头。
或许,此时若是能有一名威望颇高的秦军将领能够振臂一呼,城内的数万秦军立即就能形成合力,向着西面的城门发起猛攻。
草草占领四门的赵军未必就能经得住归心似箭的秦军的亡命一击。
如此一来,至少一半以上的秦军都将重获生的希望。
只可惜,蒙骜战死在了中路,而北路的主将却是在第一时间就带着自己的亲兵逃离了房陵,随他一起撤离的还有秦军的大纛。
而在这逃亡的一路上,能打的秦军将领都陆陆续续成为了阻击赵军的“断尾”。
就连蒙骜亲自任命的先锋将军,也在最后的山坳中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号召起着数万的秦军了,哪怕还有少量的秦军在各自屯长和校尉的带领下开始了反击,也很快被赵军密集的弓箭给劝退了。
而最后的进攻宣告失败,更是让秦军彻底的绝望。一时间,房陵城内,数以万计的秦军就像是数万的无头苍蝇,在本就不大的房陵城内乱冲乱撞着。
从城东到了城西、从城西到城南、从城南到城北,又从城北到了赵军的刀锋之下。
而城东传来的奸细的存在,更是让所有的秦军都互相不信任了起来,也更再无法形成对敌的合力。
终于,随着越来越多的赵军开入城内,越来越多的同袍惨死在赵军的刀下,秦军终于崩溃了。
“当啷当啷”的声音终于响起。
那是硬了一辈子的秦军终于放下了武器的声音。
秦军,或者说纠纠老秦,挺直的脊梁也在这一刻,终于被赵军的长刀敲出了一道道的裂缝。
面对秦军的投降,赵军心中自然是狂喜不已,虽然他们也并不认为这伙秦军还能对自己产生任何的威胁。
从意志上征服对方与肉体上消灭对方,这二者之间的感受,那是完全不同的。
这可是秦军啊!
那是能拿着简陋的武器,高喊着“纠纠老秦,共赴国难”,跟魏武卒拼命的秦军呐!
那是纵横六国,令无数名将大军折戟沉沙的秦军呐!
即便是在长平一战,秦军也未曾主动放下手中的武器。
数十载来,也从未听说过投降二字的秦军,如今却是在赵军的面前放下了武器。
该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让这样一只有着钢铁意志的强军放弃了军人的荣誉。
是这四面围城与林林耸立的刀剑构成的绝望吗?
还是久久未能响起的号角,与早已远去的大纛带来的失望?
又或许是家乡的亲人带给的牵挂?
又或者是一路以来的疲惫?
还是秦国已经无力再起的现实......
或许,兼而有之吧。
但不管怎样,秦军还是放下了他们的武器。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两群。
很快,投降的风便席卷了整个房陵城。
赵军见状也当即安排人员开始收拢投降的秦军。
看着城内陆续放下武器的秦军,李牧知道,这一仗他不仅赢了,更是彻底地打掉了秦军的军魂。距离赵国一统天下,或许更近了。
随着城内的战斗基本结束,不少的将领也是向李牧请命迅速出城追击秦军。
心中默默算了算时间,由看了看城外已经逐渐寂静的路途,李牧也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即,李牧由继续嘱咐道:“记着,系白巾者,是自己人,别把咱们的功臣给伤了!”
“是。”众将领立即答应道。
很快,“吱呀呀”的声音再度响起。
满是刀剑痕迹的西门再度被打开,冬日的寒风中,一队队赵军骑兵呼啸而出。
这哈气成冰的冬日,丝毫阻挡不了赵军将士们一颗热切的心,只是,这份寒冷却着实成为了前方逃命中秦军的敌人。
晚间的饭食早在一路的奔命之中也消耗得七七八八,寒风吹过衣甲,彻骨的寒冷直往心底里钻。
好在,在跑了近一个时辰之中,暂时拜托了赵军的秦军主将终于想起了收拢部队。
一盏盏火把很快被制作好并点燃了起来,给逃命的秦军照亮前路的同时,也给众人带来了一丝丝的温暖。
很快,在山林间奔命的众多秦军将士们,自觉或是不自觉地都开始往火光的方向聚拢而去。
人心就是这样的脆弱,在绝望无助的时候,总希望有一个光亮能够照亮自己的前路。
哪怕那个光亮是通往地狱,人们依旧会乐此不疲地投降那份光亮,就像一只只飞蛾会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火光一般。
唯一可惜的是,这份光亮没能在房陵城内点燃,没能在绝大多数的秦军面前点燃。
否则,他所能接收到的秦军绝不止如今这一两万的规模。
是的,经过近半个时辰的聚兵,秦军主将终于聚集了近两万大军。虽然山林之中还有不少的秦军在慢慢跟随而来,但其总数恐怕也不会超过万人。
显然,秦军的主力已经陷落在了房陵城内。
从十余万大军到不足三万大军,仅仅用了不过一顿饭的时间。而这也预示着,蒙骜以下三万大军的舍生忘死,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看着手下的秦军数量,秦军主将恨不能立即自刎于此。
他当然不会自刎,若是要自刎,他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带着亲兵们冲出房陵城了。
果然,长剑还未挨到脖颈,身边的亲兵便已经反应了过来,立即将将主将手中的剑夺了下来。
一番慷慨陈词之后,主将也是“终于”答应继续带着为数不多的秦军将士们逃亡。
毕竟,多一人回到关中,对付赵军的力量就能多出一份。
有错吗?
当然没错!
只可惜,经历过这场逃亡的秦军,带回关中的,除了性命之外,还有低迷到底的士气,甚至还有对赵军的畏惧。
即便是将这股力量全都带回了关中,对于秦国和秦军而言,到底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更何况,仅仅是这两万大军之中,还有数百手缠着白布的赵军精锐分散其中。
因为天色昏暗,加之惜所有秦军都已经疲惫不堪,而赵军精锐又四散其中的缘故,倒是并没有被秦军看出任何的意外来。
当然,即便是天色逐渐明朗,秦军也早已熟悉了自己身边的“同袍”。
很快,被劝说下来的秦军北路主将,也是“当机立断”地带着收拢来的两万秦军,开始向着秦国下一个据点——上庸进发。
没办法,他不能再等了,哪怕知道山林之中还有秦军正在向他这边聚集而来,他也必须出发了。
当然,这绝不是因为他个人害怕了赵军的追击,而是他要为身边仅剩的这两万秦军将士们负责。
重新踏上逃命之旅的秦军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哪怕旭日初升,也丝毫没有能让秦军有任何的反应。
唯有偶尔路过的侦骑的哒哒马蹄声,能让秦军一阵的紧张。
好在,太阳的升起,倒是给秦军将士们带来了难得的温暖,这着实让已经腹中空空的秦军将士稍稍的缓过了一口气。
只是,那些匆匆而过的侦骑却再度给秦军北路主将带来了坏消息:赵军骑兵倾巢而出,距离自家行军队列已经不足十五里。
十五里,对于步卒而言,那自然是一道很长很长的路途,可对于骑兵而言,却并没有那么的漫长。
而此时的秦军距离上庸城,却还有数十里的路程。
看看身后将士们的情况,秦军主将很清楚,壮士断腕的战术已经不可用了,刚刚经历过大败的秦军,根本没有死守的决心与毅力了,若是强行留下来一支部队,恐怕赵军还没有到,自行就溃散了。
当然,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
至少秦军主将自身的亲兵队伍,还是保持着良好的建制,至少顶住赵军一时半刻不成问题。
那可是自己的亲兵队伍啊,用无数的钱银和血战换来的亲兵队伍啊?
用自己荣辱与共的亲兵为大军殿后,秦军主将是必然不肯的。
所以,没办法,跑吧!
当即,秦军北路的主将也是再度下达了加速前进的命令。
只是,已经奔跑了一夜的秦军,早已是腹中空空,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体力加速前进。
很快,掉队的情况便开始发生。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一个两个的掉队,等到了午后时分,大军还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掉队的人数开始骤增了起来。
只可惜,面对这样的情况,秦军主将根本熟视无睹,反而一个劲儿地继续催促着大军加速前进。
没办法,即便是茂密的山林也没能拦住吃饱喝足的赵国大军。
根据侦骑的回报,经过半日的加速,两军间的距离,不仅没有拉长反而被缩短了数里之多。
好在,此时的秦军距离目的地上庸城也不过二十余里的路程了。
骑在高头大马上,目中泛着希望光芒的秦军主将显然并没有看到,他手底下的秦军将士们一个个已经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