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龙阳君反对,那是自然,毕竟如此大事全权委托给了“政敌”信陵君,心里有不舒服是正常的,反对也自然是应有之意。
魏王当然也知道,甚至大魏王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补偿”和“shui服”龙阳君了,毕竟事关“河内郡”的与夺,乃是魏国一等一重要的事情,来不得半点失误,即便自己想要平衡朝堂,即便自己心向龙阳,但也不会、不敢在此事上搞平衡。
可是,你信陵君反对,那就很不正常了,甚至有些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日夤夜前来,不就是为的此事吗?
怎么面对“全权处理”的大好局面却是退缩了呢?
信陵君当然不是退缩。相反,对于此事的主导权,信陵君势在必得,而信陵君想要的也远比此事的主动权要更多!
信陵君深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若是此时应下了此事,主动权虽然到手,却也仅仅是去完成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而已。办成了,那是魏王英明神武,没办成,那是自己愚蠢透顶。
当然,信陵君自信,凭着自己的政治能力,加上廉颇将军的军事才能,办砸应该是不会的,但即便是办成了,却终究对于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延伸自己的政治手腕,效果有限。
甚至于即便最终拿回了河内郡,也难免有人眼红自己独吞功劳,随之而来的一定是一堆的糟粕事儿,自己自然不绌,但也是相当的恶心。
不如分润一些功劳出来,同时也彻底将这件事情扩大来,扩大到足够自己去影响一批人,动摇一批人,拉拢一批人,排斥一批人的地步,也算是事尽其用。
因此,迎着魏王探寻的目光,信陵君却是早已有了一番说辞。
“我王容禀,上党一战关系重大,河内郡之取舍更是关系大梁安危。有道是一人技短,两人技长,不若召朝中两千石以上公卿及王室重臣共议之。”信陵君颇为坦然地说道。
此言一出,不说魏王,便是龙阳君也不禁要赞上一赞信陵君的大公无私。
那可是“全权处置”啊!事关河内郡归属、上党大战的的“全权处置”啊!可以说,此令一下,信陵君便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魏国都将围着他转,不正是排除异己,根植亲信的最佳时机吗?
龙阳君所想确有其理,但信陵君显然想得更多些——所谓登高易跌重,热火烹油般的繁华,往往都只是昙花一现。
反倒是细如流水,润物无声,方能源远流长。
也因此,信陵君果断地拒绝了,不带一丝的犹豫。
当然了,从龙阳君的角度来看,信陵君此举,或许意在雨露均沾,好给群臣?
但稍稍一想,却又不是,若是一二人或许是卖好,这将十数人统统召来,却不似施恩卖好之意也,有谁会在意谁提议的共同商议呢?显然不会。甚至最后的处置权,都不一定能轮到信陵君的手上。
在龙阳君看来,信陵君此举,端是有些故作慷慨之嫌。
自然的,他也乐得接受这一慷慨。
当即,龙阳君也对大魏王说道:“信陵君所言,即是本君所想,收复故土之事,乃告慰祖宗之大事,旁人不得参与也就罢了,若是无王室之人,却是有些不妥。”
信陵君闻言,却是嘴角微微一哂,果然,装女人装多了,连思维也跟个妇人似的——头发长见识短——一点点的蝇头小利便足以令其忘乎所以。听其所言,竟然似乎是还想要更自己争夺此事的主动权?
就凭你也配!?
别忘了,我信陵君,也是王室中人,如今大魏王的亲弟弟。
论爵,自己乃是君上之尊;论亲,自己乃是王室胞弟;论位,自己乃是众臣之首;论理,此事乃是自己提出。
因此无论从哪里来看,这个经办的总负责人只能是自己。
当然,最重要的是:廉颇还在自己府上呢!换了其他人,你看廉颇将军会配合你不。
信陵君对此信心十足!
魏王看了看左边的龙阳君,又瞅了瞅右手边的信陵君,心中不由得老怀大慰:果然国事当前,自己的心腹重臣们都能一起团结起来,即便日常中有再多的龃龉。
当即,激动莫名的魏王下令,召朝中重臣入宫共商大事,随即又与信陵君、龙阳君一起,一边等候着众臣的到来,一边再度商议起入上党的细节来。
很快,黑衣的宫城卫士敲开了几个重臣的府邸,好在战国时候没有锦衣卫的存在,却有“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陋习,几个重臣对于宫城卫士的到来倒也并不慌张,稍事修容一番,以作清醒之用,随即便登上宫城的马车之上。
哒哒的马蹄再度踏破宁静的大梁城,巡城的士卒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纷纷躲到一旁,静静地看着一辆辆黑色马车频繁地往返于王宫与重臣府邸之间。
夜已经深了,就连昏黄的月亮也渐渐在找寻着回家的路途,漫天的星星更是早已没了踪迹,但大梁城魏王宫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魏国最为顶尖的几只老狐狸,正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在长平之战中败秦军,弱赵军,而取重利、壮魏国。
因为魏王的想法已然很是明确,在场诸人也恍然沉浸在收复河内的惊喜之中。
只不过,有的是为了自己魏国复兴有望而兴奋不已,有的则是为了自己再添权柄而喜不自胜,更有的已经再为如何攫取更多利益而苦恼了。
“我王,既取之河内,不若一鼓作气,直下河东,逼秦回那河西之地,彻底斩断其东出之路。”一名贪心不足的重臣缓缓说道。
此言一出,宛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立时就有人补充道:“不若趁此机会,再战河西之地,一举将秦军赶回函谷关内!”
“若是可能......”
还不待那人说完,就被信陵君一把打断,再不打断,恐怕这群人,彼其娘之的要打到咸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