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陵君看来,如今的战况已经与廉颇所描述中的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赵括的重伤,尤其是魏王的耽搁,造成赵军陷入重围多日,士气低下,已经严重地降低了赵军或存的战力。从斥候带回的消息来看,赵军似乎已经是困兽犹斗,根本无力反击了。
面对着并不确定的战事,信陵君宁愿只是带着十二万魏军出得国门转一圈,徒耗些许的粮草,也绝不愿意将这一十二万大军投入危险之中。
魏国,已经再也输不起了!
当然,信陵君的保守与魏王的怯懦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前者乃是审时度势的冷静判断,后者却是患上了恐秦症的缘故。
然而不管是保守还是怯懦,展现在廉颇面前的却是一样的难题——既无法回答,又无力改变的难题。
或许,唯一的办法,便是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对方,等候着对方的妥协。
正在二人对视谁也不肯退让之时,斥候却从营外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也带来了前方秦赵两军作战的最新消息。
“秦军几乎倾巢而出,十数堡垒,近万赵军被秦军一日之内一扫而空。”
如此劲爆的消息随即在两人耳畔炸响,两人先是一愣,显然无论是信陵君又或是廉颇都未曾想到前方战况变幻是如此之巨,又是如此之快。
然而震惊之后,两人心中却是各有一番思量。
信陵君自是越发坚定心中所想——秦赵不血战一场,魏军绝不轻出。秦军敢于倾巢而出,显然是对于赵军的战力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而事实也验证着赵军如今的战力已经无限危殆。如此情况下,甚至信陵君都有带兵远去的想法。
当然,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毕竟十几万大军迢迢而来,不到最后一刻,信陵君是真的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信陵君也更十分清楚,赵军可以落败,赵国却是不能亡的,至不济,自己也要帮赵国守住百里石长城一线。
所以,逃是不可能逃的,但转换战略——将败秦与护赵分割开来,以保障赵国本国国土不被秦国占领,似乎是一个更好更符合魏国国家利益的战略目标,似乎更符合魏国的实际以及利益。
廉颇闻听此等噩耗,脸色自是随之大变。然而这变幻的脸色只是给信陵君看得,实际廉颇心中却是一阵的笃定,信陵君所需要的反击,或许就在明日!
无他,唯信尔!
廉颇相信,面对秦军咄咄逼人的攻势、赵军如此巨大的损失与迟迟不到的自己(援军),赵括必定会想办法,也一定能够想到办法,给予骄狂的秦军以沉重一击,既挽回赵军的士气,也拖延住秦军进攻的脚步,从而坚持到自己(魏军支援)的到来。
因为,若是他为赵军主将,就会如此施为。他相信,赵括只会比他做得更好,虽然廉颇也并不知道赵括会采取怎样的办法。
但他依然坚信,他会,且能!
那么如此一来,信陵君所想要的激烈交战,不就有了吗!
想及此处,廉颇心中大石顿时放下。当然明面上却是不能让信陵君看出破绽,否则以信陵君之谨慎,未必不会怀疑自己于赵括之间的关联。
轻轻叹了一口气,失落之色逐渐爬上了廉颇的脸庞。
“既如此,便依君上之言。”廉颇终是无奈的让步道,只是随即又转而慨然道:“若是我赵军,再战秦军与水火,君上又何言哉?”
“若是赵军再度鏖战秦军,我大魏一十二万大军,断无袖手旁观之理。”信陵君见廉颇让步,当即也画起了大饼。
当然,这样不全是画饼。毕竟,信陵君窃符救赵而来,若是说尚有一个魏国人想要这战打起来,那人必是信陵君无疑。
只是这出击的时机与最终的目的地,信陵君却是必须牢牢掌握在手中的。
“只是,廉老将军。”信陵君稍稍有些狐疑,试探着问着廉颇道:“您当真认为,赵军还能......”
不待信陵君说完,廉颇便挥挥手将其打断,信陵君想说的话道:“我赵国军人向来只愿站着生,从来不愿躺着死,宁可似在冲锋的路上,也绝不会饿昏在床榻上任人宰割。不出三日,我军定然放手一搏。只望到时候,君上不要再阻我增援才是。”
言毕,一双虎目随即盯上了一旁的信陵君,那吃人般的眼神仿佛在说:“但有半个不字,休怪我翻脸无情。”
“如此甚好!”信陵君当然也没将廉颇的威胁放在心上,毕竟十万大军到手,倒也不怕廉颇那犀利的眼神。但显然,信陵君也不愿将关系弄僵,当即对着廉颇便承诺道:“老将军放心,一旦战事焦灼,一十二万魏军必倾巢而出,到时候还要将军勉励指挥,运筹帷幄才是。”
“君上放心便是!”廉颇不以为意地说道。
于是,在廉颇的让步之下,两人总算对于魏军的进击有了初步的统一意见。
为了后续执行的顺畅,廉颇随即将之后大军的进攻步骤与方向,掰开了揉细了给信陵君详详细细地演说了一遍。
而这一说,便也是一夜。
相较于赵、魏两军的彻夜难眠,今日大获全胜的秦军就显得惬意多了。
“今日本将可是亲自斩杀了赵军十余人!”
“吾也斩杀十人由余,其中还有赵军校尉一人!”
“吾所斩杀不多也,不过吾一人拿下了赵军两座堡垒。”
“彼其娘之的,明日,本将要再下两垒!”
“就惦记着那几个堡垒,有没有点出息。”
“是也!明日,吾等也该试着往赵军中心突破一番,分割包围才是正途!”
营中诸将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耀着自己的攻击,述说着明日的计划。白起坐在上头,倒也没有阻止,毕竟赵军已成瓮中之鳖,即便是反击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白起倒也不怕什么骄兵必败,甚至他也需要这样的骄狂来保持秦军一往无前的锐气——前段时间打得太苦了,需要让他们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