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深谢平原君了!”老夫人当即便对着平原君一礼。
“不敢不敢!”平原君也不敢接老夫人这一礼,当即道:“吾与马服君本就是故交,岂能坐视。只是,嗨......”
说着平原君又是深深一叹,对于赵王,平原君实在也不知该如何评说。随即微微躬身,道:“如此,老嫂子,本君这也先告辞了!若有任何事,只管差人到我府上言语一声,无不全力以赴的!”
“多谢平原君了!”赵老夫人也知道如今府上不便多留,当即又是一礼,目送着平原君与蔺上卿等人一道离开。
……
宾客散,中门闭。老太太在侍女的搀扶下,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赵括身旁。
此时的赵括已经被转移道狐皮铺设的床榻之上,赵母从侍女手中接过竹镊,小心翼翼地为赵括挑着后背之上的碎肉。
因为金疮药和自身血小板的作用,糜烂的后背已经止住了血,同时也将不少的碎肉封锁在了伤口之中,若是不将其细细挑出,阻碍了新肉的生长是小事,更麻烦的是一旦碎肉腐败,极有可能造成伤口化脓,这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几乎是致命的。
而要将那细小的碎肉一一剔除,那就必须将那已经止血的伤口重新挑开,其中痛楚不言可知矣。也因此,这活儿不仅要细心,更要小心翼翼。赵母显然是不放心他人来做的。只是,时时看着儿子那满身的伤痕,对于赵老太太而言,何尝不是一场煎熬。
但赵母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为赵括挑着后背的碎肉,只要能给自己的儿子较少哪怕一点点伤痛,自己的一些些悲伤又算得了什么。甚至赵母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自己的哭声惊动了本就受伤着的赵括,让他凭空又增担心。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大约说的便是如此。
只是,赵括又岂不知赵母的难过与悲伤?尽管赵母已经极力在掩饰了。
这可为难死了赵括了,不仅要忍着挑拣碎肉带来的剧痛不出声,好不让身后为自己挑拣的母亲难过,还要装作不知道母亲的悲伤,甚至连回头不敢,就怕看到母亲一脸的泪水。
就这样,赵括静静地躺着,赵母在后头慢慢而小心地挑着,整个时间都仿佛已经停滞,只有窗外的秋蝉偶尔的几句叫声,提示着岁月的流逝。
“知了......”
随着秋蝉的突然一声鸣叫,赵母手中的竹镊也微微一抖,连带着趴在下头的赵括肩头便是一抖。
“弄疼你了吧。”赵母焦急地问道,一边问还一边小心地朝着竹镊处轻轻吹着风。一如小时候,母亲为跌倒的赵括吹拂受伤的膝盖。
“没,没事。”赵括立即说道。
听着母亲焦急的声音,赵括知道,得找个话题,不能再让母亲沉浸在悲伤之中。当即,赵括便微微偏过头,对赵母说道:“母亲,你是不知道,儿子如今在军中,可是威风了!就连廉颇将军都对儿子唯命是从呢。那天......”
赵括笑着将自己在军中的作为添油加醋地跟母亲说了起来——那日里,他挥斥方遒,数十万大军听命而行;那一日,他纵横捭阖,直将那不可一世的武安君逼入角落之中;那些时日,他手起刀落,砍杀秦军如同砍瓜切菜......
就像是一个刚刚拿了满分的孩子,在向他的母亲炫耀着他的写着鲜红一百的试卷,期待着来自母亲的夸奖。
赵母也渐渐被赵括的话语所吸引,仿佛也置身在那军营之中,一脸崇拜地看着高台之上的赵括,指挥若定将百万大军执之股掌之间!
“好好好,我儿最是英武了。”赵母笑着说道。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的,当然,看着趴在床上的中,赵母心中虽是自豪,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那是自然。”终于得到母亲认可的赵括心中却是美滋滋的,对于赵括而言,来自亲人的肯定或许比来自敌人的畏服更加重要,也更令他高兴。
母子之间,一唱一和之间,心也贴的更近了。
随着赵括勾起的话题,时间也在其中不声不响地流逝,赵母也总算是将那些碎肉给挑了干净,随即伸手接过侍女手中的金疮药。那是平原君临走之前,特意留下的,想必比之一般的金疮药还要好上不少。
“我儿。”赵母一边往赵括的伤口之上小心地撒着金疮药,一边缓缓问道:“我儿真的要去代北吗?不若吾等与王上请辞吧,回乡里去,即便是粗茶淡饭,也总好过......”
赵母没有继续说下去,而赵括当然明白赵母的意思。只可惜,尽管赵母也算是有所见识,却依旧将这件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在普通的赵国百姓的眼中,此事赵括根本没有任何的错,不过是为确保大战之胜做了一些令寨外王上不喜的举动,才有的被罚之果,这是赵王泄愤之举,更是亲小人远贤臣的昏庸之举;
而赵母却知道,赵王此举可不是什么泄愤,即便有一些因素,也绝不是主要原因。在赵母看来,赵王此军,更多的是在警告,对于功高盖主的赵括的警告,也是对已经誉满天下的赵括的打压。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判断,赵母才有劝赵括隐退的想法。在赵母看来,只要赵括彻底地放弃了兵权,做一个普通的朝臣,甚至只是贵族,赵王就应该能够放心,自己和儿子赵括也就能够继续安稳地生活下去,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在赵括眼中。这已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了!
缴枪,只能让自己陷入绝望之中。“枪杠子里出政权”的话语,赵括可是在熟悉不过了。而如今的赵括,几乎有着如同“长林王”一般的号召力,更是如同那“禹王”一般,在赵王心中,那是“只要想反,就能反”的存在。
赵王绝不会放心自己归隐,当然自己也绝不甘心归隐。
归隐,不会是安稳的归路,只会是通往黄泉的绝路。
这,就是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