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直谏有用,诸事又何至于此?”蔺相如摇着头叹着气说道。
闻言的平原君微微一愣,随即也是心中长叹,平原君又何尝不知这样的劝谏根本没用呢?从赵括传回军报的那个午夜开始,自己也好,蔺上卿也罢,劝谏了也不知有多少次了,可事情还是朝着他们最不想的方向倾泻而下,根本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可是,不劝?就这么看着王上一条道走到黑,眼睁睁地看着好容易爬出深坑的赵国又一步步走向失败的深渊吗?
一时间,平原君再度迷茫了,连入宫讨个说法的冲动也消散了不少。
蔺相如拍了拍平原君的肩膀,缓缓说道:“事已至此,不可一蹴而就,便只能徐徐图之。代北之地本就是吾等选好的为马服君避祸之地,只是如今马服君刚受廷杖之刑,且按马服君之意,为其求得养伤之时日便可。”
“可是?”平原君还待反驳,可却又找不到任何驳斥的理由。
的确,在如今的情况下,赵王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自己若是强杠,自己作为亲叔父,或许不会出什么问题,可马服君呢?若是赵王一怒之下,将马服君又投入了天牢之中......
身负重伤,缺医少药,又在阴暗的天牢,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要如何去见故人。
“将秦、魏等国使者频频登门之举,车车宝物之富,告知我王。再详加说明马服君是如何将其拒之门外,而高悬闭门谢客之牌。”蔺相如见平原君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继续出主意道:“所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既然理不明,便以情动之。”
“动之以情”,平原君狠狠地点了点头,显然蔺相如的办法也算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切不可有怨怼之语,汝之怨怼,便是马服君之怨怼。此切记也。”蔺相如再度嘱咐道。
平原君闻言,定定地看着蔺相如,随即很快明白过来。没错,自己越是为赵括打抱不平,就越是拂了赵王的意思,而赵王显然会将这所有的拂逆都归结到赵括的身上,这也是朝堂上越多人支持赵括,赵王越是要严惩赵括的原因。
若是此次,平原君依旧如此觐见,即便赵王最终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恐怕也会有其他的手段等待着马服君。这是平原君无论如何不想看到的。
想清楚了这点的平原君,当即双手抱拳对着蔺相如便是一礼,道:“若非上卿提醒,几误了大事。多谢上卿指点。”
见平原君此状,蔺相如也如释重负,当即点点头,说道:“去吧。归来之后,来我府上。”
“是。”平原君一边答应这一边又是一礼。
目送这蔺相如的软轿缓缓离开视线,平原君这才重新理好了衣冠,往那龙台宫中而去。
龙台宫中,接到宦者令回话的赵王已经等候多时,心中更是已经做好了平原君咆哮宫殿的准备,自己亲叔叔,能咋办呢?
好在宫门前平原君与蔺相如的对话也不算太长,倒也没有令赵王久等。
只是令赵王意外的是,预想中的风暴并未到来,平原君甚至打起了感情牌,又是孤儿寡母的,又是身受重伤的,简直把赵王的眼泪都给骗了下来了。
随即话锋一转,又说起了秦、魏几国使者的无耻之尤,好在赵括这个同志意志坚定,高挂“闭门谢客”之牌,这才断绝了各国蠢蠢欲动的想法。
一番话语引得赵王扼腕长叹,即便是再傻的人也渐渐明白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了。可对于赵王而言,知错容易,改错却难,认错更是难上加难。
当然,平原君在蔺相如的洗脑下也没想过要赵王认错。见赵王已经略有惭意,平原君当即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为赵括求情,北上之延后十日左右,以养好伤势。
赵王闻言,心中又是一惊。原以为平原君虽换了个方式,但其所请应该还是八九不离十,心中正暗暗盘算着要不要答应平原君的要求,却不想平原君之所请居然如此的简单。这倒是令赵王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即表示:自己不过是担心代北的战事,但赵括的身体才更要紧,想来代北应该还能坚持的。随即赵王便令平原君为代表,前往慰问赵括,并许诺赵括:可以待伤势完全好了之后,再行出发。
听着这话的平原君几乎不值一哂,什么代北战事,旁人不知道,他平原君还不知道吗,哪里有什么战事,不过都是赵王的杜撰而已。至于什么伤势完全好了,恐怕一旦时间长了,赵王又会生出幺蛾子了。
不过,不论如何,赵王总算是松了口,也不枉他辛苦走这一趟。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平原君在心中慨叹着。
这边平原君总算是让赵王松了口,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赵括所预想的正轨,只是邯郸城荡起的波纹,不可避免地向着战国各地蔓延开来。
接到各自使者、密探消息的各国王上,纷纷行动了起来。
在楚国,数十名细腰贵女袅袅婷婷地站立在宫门之前,等候着楚王最后的遴选,只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却是那千里之外的赵国;
在韩之国,工坊的风箱被拉得飞快,数十名能工巧匠齐聚一堂,只为了铸造出一柄令所有将领都无法拒绝的锋利宝剑;
在燕国,马市之上,相马官频繁地穿梭在马贩子之中,一匹又一匹的马儿在眼前奔驰而过,只为寻到那万里无一的宝马良驹;
在齐国,无数的金币被垒到了箱盒之中,无数满载着金币的箱盒又被装上了马车,数十辆满载金玉的马车缓缓向东,沉重的箱盒几乎将车辕给压断;
甚至在魏国,久未露面的戴罪之身的信陵君也被召唤入了宫中,不过一个午后的时间,魏国的朝堂便已经达成了一致,信陵君更是亲自书写信件分给上党郡的廉颇和邯郸城中的平原君,显然也是要“动之以情”了。
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对赵括表示出了极端的兴趣与热情。
唯独,秦国,却是争辩得难解难分!